是夜,秋离也不好多留,只是又实在挂心长乐的状态,脚步便踌躇。
“我就是睡不着,没事。”祝长乐抓着糖瓶子挥挥手,“不会强行练功了。”
秋离不信她说的‘没事’,此时他却也只能点头,“若你想找个人说说话,叫我一声我就过来。”
“好。”
兰草舍不得小姐还要打起精神来安慰其他人,不等她说什么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凤姑抢在了小姐要说话之前道:“您就想想自己就好,其他人您就别操心了,没人比您更需要安慰。”
祝长乐没了话,倒了颗糖扔进嘴里往后一倒放空,睡不着就睡不着吧,身体总会想要睡的,到时候再睡就行了,心绪不宁不能练功就不练,难过的心情总会过去,就好像离开的人总会被人慢慢淡忘,留下的痕迹在长年累月中也会慢慢的变旧,变淡,变成故人。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而师父的五天之约也只剩最后一天,这一天祝长乐哪里都没去,她不想去和别人强颜欢笑,她就呆在下暗河的那个房间里,披着大氅折元宝。
她要多折一点,师父挑剔得很,差一点的东西都不愿意用,酒也要喝好的,到了地底下没有足够多的金元宝可供不起她。
秋离陪着她折,听她嘟嘟囔囔的说师父不承认的那些臭毛病。
这天晚上,祝长乐独自呆在师父房间里喝了一晚上的酒,痛快的流了一晚上的泪。
当太阳再次升起之时,她走出屋。
换了一身玄衣,头发自己绑得利索,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精气神却没了前几天得用力隐藏才能藏得起来的萎靡。
这时的祝长乐就像那雨后的春笋,沾着雨露,充满生命力。
看着屋外几乎都要来齐了的人,她笑了笑:“兰姑姑,我饿了。”
“好,好,早膳都准备好了,都是小姐您爱吃的。”兰草红着眼眶笑,上前给她理了理腰封,又理了理衣领,欣慰极了,“咱们小姐是大姑娘了。”
“恩,大了。”祝长乐歪了歪头,“长大了的长乐想吃兰姑姑做的面。”
“兰姑姑现在就去做。”兰草匆匆一礼快步离开,慢说小姐只是要吃个面,就是要吃席面她都要整出来。
看着走得颠颠儿的人离开,祝长乐看向秋离,“我没事了。”
秋离点点头,这次的没事他信了,只是心底此时也不知是心疼更多些还是佩服更多些。师父只给她五天,她真就在第六天的时候逼着自己走出来,不止是表面上的,她是真的从前几天那个无论如何绕最后都会绕回师父逝世这个点的状态走出来了。
这时候的她再不是平时撒娇耍赖娇纵任性的祝长乐,而是这个宅子里仅剩的主人,她有在试图代替她师父撑起这一片天。
两人并肩往正堂走,祝长乐轻声道谢:“谢谢你陪我这几天。”
“应该的。”
应该的?祝长乐看他一眼,哦,对,他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互相陪伴确也算得上应该,可惜秋离是男人,要是姑娘就好了。女子的身体软软的抱着好舒服,所以她最喜欢抱小瓶盖。
秋离哪里知道她脑子想的是这些,见她没反驳这个‘应该’便也开心,以后这样的应该多了婚约就可以再提起来了。
“主子。”辛鲜快步过来双手将信奉上,虽很不想打扰主子,可此信是从边境来,盖的是仅次于牡丹印的芍药印,属紧急。
秋离看着那印眉头微皱,接过来当着长乐的面打开。
“怎么了?”看秋离脸色不太对,祝长乐问,“如果有事你尽可以去忙,我这边没事了。”
“和我们武林中人倒也关系不大。”秋离将信递过去,“和祝家却未必。”
这话奇奇怪怪的,祝长乐嘀咕着接过信一看,顿时愣住了,“西蒙国犯境?我怎么记得之前他们之前内讧得挺厉害,现在还能抽出手来找大皖的麻烦了?”
“去年内讧就平定了,如果我的信息没有出错的话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手里抓着兵权的四王爷。”
秋离背着手走到走廊一边看着假山上停着的鸟儿,“挑起战事,祸水东引,西蒙国内的矛盾就能以最大的速度缓解,若能拿下大皖的城池所有矛盾将迎刃而解,便是他皇位不是明正言顺得来,胜战会让所有反对他的人闭嘴,若这是西蒙新皇的主意,这个对手不是易与之辈。”
“还没打到京城,朝廷上那些人不会在意的,趁机做点什么将政敌拉下马倒是很有可能。”就京城那些人的手段祝长乐都看腻了,可她家有个正直的为君分忧一辈子的好官。
挠挠头,祝长乐异想天开,“能捂住爹爹的眼睛耳朵不让他知道这消息吗?”
“外边的消息我可以阻住,皇宫那位的不能阻。”不是阻不了,是不能,不说这么做君臣怕是要离心,就是他和长乐的婚事祝大人也绝不会同意。
“可他现在就一芝麻小官,京城那么多能干人,不少他一个。”
秋离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祝长乐哼了一声,“秋离你知道我最烦宫里那位什么吗?他太算计我爹的忠心了,把那些难事破烂事都压给他,把他往死里用,或者他对我爹也有几分从势微中一起走过来的情份,可你要说他有多珍惜这个好官儿我不觉得,他站得太高了,要得太多了,野心太大了,情份和这些相比什么都算不上。可是没办法,我爹就是这么个官,他能体会皇帝的难,又体恤百姓的苦,他要士为知己者死,他要做千古忠臣贤臣良臣。他深谋远虑的样子我从小看到大,可是大皖国多少年还是这鬼样子,皇权依旧旁落,看起来也没多大改变。”
“如果没有祝大人从中斡旋这么多年情况会更糟,先皇在位时皇权就已旁落,在祝大人他们的努力下皇帝又抓回了一部分,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的要对付祝大人。”
“可惜,他们漏算了我。”
“确实如此,他们失算了。”秋离问:“要给你爹送信吗?”
“不。”祝长乐想也不想就拒绝,“他现在知道了又能做什么?云北知县还想管天下大事?等着看朝廷有什么动作吧。”
秋离点点头,他会问那么一句本也并非觉得那么做好,只是他必须问那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