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前祝长乐会信,可现在,她不信。
“吴家欺负你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再结合她认真的语气让祝长敏放弃了糊弄她的打算,一起看大的妹妹,别人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自己又岂会不知。
拉着人上床,放下帷幔,祝长敏将被子覆到两人身上围成一方小世界,就像小的时候一样抱着依靠在一起说小话。
“和许家比起来,吴家绝对称得上有情有义。”
“人要和人比。”
祝长敏轻拍了她的背一下,又忍不住笑,把人抱紧了长叹一口气:“吴家是人,人有的缺点他们也都有,所以他们的想法会变,会矛盾,会去做对自己有利的决定,这不是错,只是身在其中才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
祝长乐就只关心一点:“所以,吴家对你不好。”
“称不上。”祝长敏回想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喃喃道:“我还是掌家,婆婆还是信任我,公公偶尔问问父亲有没有给我来信,吴鹤会关心我好不好,会陪我出门,会问我需不需要他做什么……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变,可我能感觉到,不一样了。”
祝长乐还不能理解嫁人后的这些难处,她只信三姐的话,三姐说不一样那就是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对于要走的路还有踌躇,还有胆怯,这一刻什么都没了,她必须要走这条路的理由又增加了一个:这与三姐是不是能好好的息息相关。
“三姐。”
“恩?”
“你会很好的。”
“恩,三姐当然会很好。”祝长敏笑着揉揉她的头,“和三姐说说家里的情况,祖母身体怎么样?爹娘还好吗?大哥……大哥情况怎么样?许氏如何处置的?”
“都很好,大哥我送到老和尚那里去了,不会有事的,许氏肯定会要送回许家,等安排好了我就去半途接应。”
“安排什么?”
祝长乐沉默了下,“三姐,我不能告诉你,你不知道就所有事都和你没有关系。”
“就像你和家里脱离关系一样吗?”
看着不说话的妹妹,祝长敏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消息一传来她就知道长乐是要做什么大事怕会拖累家里人,不然家事完全不必外扬,以她恋家的性子这么做自伤更甚于伤人。
“那位的事,是你干的吧。”
“是。”
一听说朱丞相失踪,再联想到长乐和家里人脱离关系,大哥中毒,她就猜到十有**是长乐干的,公公的几次试探和态度的转变更让她明白了长乐干的这事影响有多大。
“爹知道吗?”
“我以后做的事都和家里没关系。”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又岂是说断就断的,别人也不会信。”
祝长乐哼了一声:“此事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信不信我管不着,用得上的时候能拎出来堵住人的嘴就行。”
就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祝长敏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印象中还是曾经小小的一团,如今却做着常人不能做之事。
“会注意安全吗?”
“会,我有把自己藏得很好。”
“那三姐就不问了。”
祝长乐擡头朝着三姐笑。
祝长敏捏捏她的脸也笑,她有人有钱,也有自己的判断,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该配合的时候就配合,就不必掰扯出来给长乐增加负担了,半年不见,长乐的变化让她心疼。
姐妹俩互相给自己找着安心,从对方身上汲取着温暖,夜还长着。
也因为夜太长,有人说不尽的话,有人梦多,也有人无眠。
“咳咳咳……”
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侍候的人习惯了,咳嗽的人更习惯,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擡的道:“无事,退下。”
脚步声仍是由远及近,男人的眼神从舆图上移开,看清来人一愣,一惊,又一喜。
“恒儿……”
“秋离。”秋离一如往常,并不因为入宫改变着装,也不因为面前的人和他关系非同寻常而改变态度,就那么淡淡的走近,甚至连语气都毫无起伏。
“需要跪拜吗?皇上。”虽然这么说着,秋离却半点要跪拜的意思都没有,拱了拱手道:“江湖人就行个江湖礼节吧。”
皇帝哪里还在乎这个,走近两步颤抖着手摸上儿子的肩膀,手臂,在离手背仅半寸时秋离避开了去,这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了。
“没想到你会来。”皇帝的声音也在抖,秋离秋离,秋天离开,从相识时玲珑就是这般性子,能为你不顾一切,也能断得彻彻底底,不要说对那个位置有什么想法,她连那个姓氏都可以说不要就扔了。
“我也没想到。”秋离看向他之前看的舆图,这是大皖的江山图,完完整整,他看着就笑了,指着西边那一片道:“那几城不是送给西蒙了吗?”
皇帝也看了过去,似是没听懂他话里的讽刺,道:“第一次听到和你有关的事,就是你去了信陵,我当时就想啊,这孩子在玲珑身边长大,怎么就愿意掺和这些事了。”
皇帝笑了笑:“确实是不愿意掺和的,像她。”
“看样子皇上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得已。”
“再不得已,想知道的还是能知道。”皇帝转头看向他,“你娘知道你来了这里吗?”
“不重要,素来都是她管她,我管我,如果你是想从我这里知晓她的事,我也可以成全。”
秋离语气淡淡:“她很好,每天听听八卦,喝喝酒,发发呆,美貌依旧,性情依旧,头疼依旧,不曾提起过你,不曾说过你不好,也不曾说过你好,和师祖还没和好,没有太多痛快事,除非她自找,也没什么不痛快,无人敢惹,如此而已。”
还真是,总结得面面俱到。
皇帝气笑不得,这性子,倒是也像极了玲珑。
“四季布庄遍布大皖,前不久才出现在京城,是你?”
“就邬玲珑那性子,悔死了之前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皇帝笑容渐渐黯淡下去,是啊,就玲珑那般性子,过去多少年也不会忘了当时为何决裂。
她就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