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些从来都没喜欢过的事邬玲珑厌烦得很,连话都不想说了。
熟知她过往的祝茂年也识趣的不再提,岔开话题说起了云北的情况,尤其是秋离做了哪些事,他都说得比其他要详细。
这是邬玲珑不曾见过的儿子的另一面,她听得很认真。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母亲,不是不爱儿子,而是比起儿子她更在意自己的感觉,生下这一个之后她就吃药不再生育,当母亲什么滋味有一个儿子就能让她感受深刻了,无需再多。
也因着太过自私,对儿子的疏于关心让他吃了那个大亏,她就对那个困住她哪里也去不得的皇宫无比厌恶,不顾一切的带着儿子离开了那个围城。
多伤心倒也不至于,缓了半年她就将那些事彻底放下了,可也是这半年的再次疏忽,当她记起有个儿子去看望,看着儿子的眼神她就知道她们母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其他母子那般亲厚了。
她想过要不要努力挽救一下,可也只是想了想她就放弃了,她说不出哄人的话,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性格都养成几十年了改是不可能改的,既然如此不如各自以最舒服的方式活着,他跟着师父互相做伴也比在她身边经常被她忘了好。
秋离比她有天份,把师父那一身本事学了个差不离,也将他那对什么都兴趣不大的冷淡性子继承了个十成。她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少些欲望少些野心也能少些烦恼,只是偶尔喝多了的时候也会想,如果他性子不受师父那么大影响,他的日子是不是能过得有趣味一些。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有好几十年,她不是没有过担忧,却没想到因为一次对故人的援手让事情出现这么大变化。
她才知道儿子不是真的哑,才知道儿子也不是对所有事情不敢兴趣,才知道儿子可以那般柔软,也才知道他其实那么像自己。
她知道爱情有多甜,也曾为爱吃尽苦头,做为一个不那么尽职的母亲,她希望儿子的感情之路能顺遂,所以她回了霍正康的信,警告他不要算计秋离和祝长乐,所以她多年来首次离开玲珑阁,亲自来和祝茂年商谈两人的婚事。
衙门前停着几辆四轮马车,看着装得满满当当。
徐娘子正在门口守着,看到老爷和一起过来的人她立刻让人前去禀报,自己迎上来行礼。
祝茂年无奈:“娘娘,便是三媒六聘现在离过礼也早了些。”
徐娘子吓得失态的擡头,这是,这是贵妃娘娘,她见过!
认出来人,徐娘子忙跪伏于地,“奴婢叩见娘娘,娘娘万福。”
“别跪了,这一套我都生疏了。”不用人领路,邬玲珑往里走去。
祝茂年向徐娘子使了个眼色,自己快步跟了上去,徐娘子随后跟上,从另一个方向往里飞奔报信。
“只看这后院,我还以为来了哪个富裕县。”邬玲珑似嘲似讽,当然,她嘲讽的也不是祝茂年,这位将忠君两字都贴额头上了,眼里没那些事,在这小地方也犯不着。
祝茂年将人往里请,“云北曾经是个富裕县。”
“倒也是。”邬玲珑停下脚步,“秋离在这时住在哪?”
祝茂年指了个方向,知情识味的带着人往那个方向走去,要带着人进屋时邬玲珑摇摇头,只看了看房子,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就道:“走吧。”
祝茂年什么都不问,带着人继续往主屋走。
好些日子未露面的老太太拄着拐仗站在最前面,之后是章氏,祝长宁,良嬷嬷抱着孩子,祝家主仆在家的一个不落,全在主屋前候着,见到邬玲珑就要往下拜。
邬玲珑身形一晃赶过去扶住了老太太,另一手拽住了章氏。
“那个身份早被我扔臭水沟去了,你们再拜我就得去臭水沟里呆着了。”
这熟悉的语气让老太太立刻想到了同样口无遮拦的长乐,亲近感油然而生,倾身道:“多年不见,娘娘看起来快活了许多。”
“谁离了那方寸之地都快活。”邬玲珑看向老太太身后的章氏,“慧如,多年不见了。”
“是,臣妇都长一脸褶子了,您看起来却比当年还要年轻。”
“要不说京城那么多世家夫人千金我最喜欢你呢!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比别人说的听着舒服。”
章慧如本来还在感慨多年后再见的变化,听着这话没忍住笑了,变化还是有的,在京城时娘娘没这么肆意。
“您不爱那些繁文缛节,臣妇就斗胆省了。”章氏侧开身,“您里边请。”
屋里已经奉上了香茗瓜果,桌椅摆设,挂画绿植,在这偏远小城却有大家之象。
邬玲珑心底感慨,祝家能有今日的成就还真就不是祝茂年一个人的功劳,章慧如的能干从眼前所见就能窥见一二,更何况还有个睿智的老太太坐镇,这些年祝家也就在娶媳妇那一件事上折了个彻底。
在主位坐下,邬玲珑看了眼嬷嬷怀里抱着的孩子,就在大家以为她要点一下老二这事时她开口说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都坐吧,把我搁神龛上供着可谈不了婚事。”
章氏立刻看向夫君。
祝茂年先扶着母亲坐下,之后自己坐到了下首,章氏见状也在合适的位置坐了。
邬玲珑看了随侍嬷嬷一眼,嬷嬷会意,将木盒打开拿出两本册子双手奉上。
邬玲珑接过来扬了扬,“聘礼。”
“娘娘……”
“这事我却不想和你谈,我和老太太谈。”邬玲珑随手翻了翻册子,“你考量这个考量那个,杞人忧天得恨不得先算出身后百年之事再做眼下的决定,也不知你何时胆子变得这般小。”
祝茂年摇头苦笑。
“大概是在他官至御史大夫之后吧,胆子就和那耗子也差不多了。”
老太太接过话来,明着是讽刺儿子,暗里却也是解释。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有那么多人依附他生存,也有那么大的责任压在他身上,他等闲动不得,说胆小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