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祝长乐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她有太多话想说,太多问题想问了,那个仔细程度大有大哥一顿吃了多少粒米,一天走了多少步路,睡多少个时辰都要算清楚。
祝长望也纵着她,问什么就详详细细的答什么,边看着路边不停的有盔甲着身的人向印象中行事说话从来没个正形的幺妹行礼问安,他看得懂他们的敬佩和服气,他觉得有点稀奇,又无比骄傲。
这些时日于他来说是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而长乐却已经走了好多个来回了。
所以他才不愿意在广源寺接收有关于她的消息,那太滞后了,每一刻他都在担心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每一刻都要想着扛着那么大的压力她有多辛苦,更怕她在战事上缺少经验吃大亏。
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管不到,现在他醒了,他就得亲眼看着她什么都好才能安心。
半路得到消息她突然开战夺回岗根镇时他眼睛都有片刻的失明,骤起骤落的情绪让他差点没扛住,怕他吃不消,船都停泊了两天才重新赶路。
“怎么会突然朝岗根镇动手?”进了屋,一落座祝长望就问。
“何庆博抓着我的弱点,让吴伯伯来给我传旨,逼我谈和,我当时是想先把岳圩夺回来打他的脸,用事实告诉他不用谈,失去的城池我都夺得回来,没想到抓着对方一条小鱼,从他嘴里得知对方主将回了西蒙京都,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就想着搏一搏了。”
祝长乐骄傲的擡头,“结果真让我夺回来了!”
要夺回一个重镇又岂会那般简单,祝长望却不打算此时细问,点头表扬,“能短短几天就夺回一座重镇,名将都未必能做到,长乐已经不比他们差了。”
“嘿嘿,当时其实就是赌,我只给自己四天时间,如果第四天还是夺不下来我就撤了,哪想到真让我成了。”
此时的祝长乐就是个在家人面前百般炫耀的孩子,神采飞扬的满脸都写着要表扬,哪里还有半点在外时的威风凛凛,而此时在这屋子里的恰恰都是愿意百般纵容她的人,自是个个都满足她,把她好一顿夸,直把她夸得身上的盔甲何时被凤姑卸掉的都没留神。
没了盔甲遮掩,她瘦削了多少一眼即明,腰间的束带勒着腰只余盈盈一握,此时再手舞足蹈的比划也无法掩饰她这一年吃了多大苦头。
祝长望端着茶已经许久没有喝过一口。
蓝萍起身拿走他手里的茶,道:“长乐,我们就住你这院子里了,你让人带我去房间,我拾掇一下。”
智清大师等人也都识趣的跟着站起身来,老和尚上前用力揉了揉长乐的头,“小丫头,再瘦下去就要跟个小鸡崽一样了。”
祝长乐手也挥脚也踢,“你才是老鸡崽,老和尚你胡子不想要了是不是!”
老和尚这次却没有和她斗嘴,又揉了揉她的头就放开了她,背着双手出屋。
看着屋顶上厚厚的雪他长叹一口气,那丫头看着跟个娇气包似的,哪里擦破了块皮都要嚷得惊天动地,从每个人那里索要到心疼了才罢休,可真受伤了吃着苦头了从来都一声不吭。
不怪祝长望拖着个随时能倒的身体也要赶过来,蔡滨那老小子在息陇都隐居十来年了,不也为她出山了吗?
可有些事啊,他们帮得,却替不得,哪怕祝长望也是。
屋内,凤姑把毯子捂到了小姐身上离开带上门。
没了其他人在,祝长乐独自面对大哥莫名就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但得宠幺女的娇蛮让她立刻就把这点情绪压了下去,拖着椅子坐到了大哥对面,蛮横的抓住了大哥的手臂。
祝长望失笑,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手里,从凤姑她们百般小心的侍候,他多少也猜到了火炉子一样的人今儿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了,知晓了原因他心里也没有因此就好受,长乐就该满天下的去玩去闹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而不是扛起本不该由她扛起来的责任。
“秋离呢?我以为他在你身边。”
“他之前一直都在的。”怕大哥误会,祝长乐忙帮着秋离说话,“大哥你不知道,何庆博已经把手伸到武林中来了,现在虽然还只收了一些魑魅魍魉为他所用,可时间长了什么可能都会有,秋离说武林这股力量一定不能落他手里,因为这个他才离开的。”
秋离不在祝长望其实是知晓的,玲珑阁对他不说是完全敞开,但应该是秋离传了话,他问什么多数都会回答他,有些事,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打听过了。
于公,秋离的决定没有错,拿住武林这股力量对长乐来说将是一大助力,可于私,他恼秋离在这种时候离开长乐身边。
见长乐这般护着,他又知晓了长乐这是动情了,不同于之前的懵懵懂懂,她是切实的为秋离这个男人动情了。
他心里有自小看大的孩子胳膊肘往外拐的心酸,又为她眼光不错有些欢喜,秋离这人,从眼下来说挑不出半点不好来,尤其是对长乐之心无可挑剔。
“还在怪爹?”
话题一转到了这,祝长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趴到大哥手臂上片刻才喃喃轻语:“怪他,但是又知道不能怪他。”
祝长望拍了拍她的头,轻轻附和了一声。
“我怪爹爹没有自知之明,他曾经是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御史大夫,可他不像何朱两人一样明目张胆的养家臣,更没有拉帮结派,也不屑用别人的把柄来为他所用。如果是比廉洁,他和历史上的哪个臣子都可以一比,可当真的从那个位置摔下来了,他除了一个好名声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可他好像认识不到这一点,还想以一个七品官来尽御史大夫之责,以天下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种种我都不怪他,但我怪他把你给赔进去了。”
祝长乐轻轻蹭了蹭大哥胳膊,她怕累着大哥,一直都自己攒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