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这里,没有人会大意。
朵尔镇很大,比燕回镇也不遑多让,并且比之燕回镇的平坦敞亮还不一样。
朵尔镇地势复杂,有山,却离着不远不近,敌军想悄悄藏过去逃不过城中专为那山设制的高高的瞭望楼,就算万一敌军藏身成功了,离着城池的距离也足够将士们做出反应。
并且,敌军面对的还不止陆路上的种种陷阱,还有水路。
“朵尔镇是整个大皖里将水路利用得最好的城池。”祝长望屈指在舆图上点了点:“大河小巷全是通的,水流融合循环,构建出一张水上防护网,那些传统的战术用在这里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这舆图是祝长望画的,城中只是寥寥几笔带过,着重落笔在西城门外一段距离,以及这座城池的布局。
祝长乐看着连连摇头啧啧出声:“要是强攻朵尔,我西廉军在这里会要折掉多少人呀!”
“一半是要的。”祝长望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把另一份图纸铺开:“在到达朵尔镇之前首先要度过这一关,这一段路程地势这么得天独厚,他们不可能不做文章。”
祝长乐和秋离都倾身看了过去,秋离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明日他们要经过的一处地方,之前属下已经将此地的危险向他禀报了。
“何庆博的目的就是要消耗西廉军的人手,到京城时他才对付得了,这么好动手的地方他不可能不作部署。”
祝长乐看了会大哥的图纸,然后又打开舆图细看。在山多的地方,官道通常都是绕山而行,这并不奇怪,要说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在山谷中穿行而过的这条路地势过低了。
“可是大哥,何庆博知道我们手里有护翼队,有玲珑阁,不可能不先去探路,一旦有危险,我们肯定是要先排除危险的,他们最多就是和我们打一场,远达不到损耗我们人手的目的。”
“他知道,他也知道我们知道他知道,你就觉得他不会有所动作了吗?”
祝长乐擡头哈哈大笑:“大哥,你在练嘴皮子吗?”
“练好了来收拾你?也未尝不可。”
祝长乐立刻认怂,把话题捡起来继续道:“大哥觉得他会怎么做?”
祝长望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转头看秋离:“玲珑阁可有查探到这里?”
“查到了,已告知我,我留了人在那里。”
“何庆博应该是知道了你的做法,你的人手可能根本就在何庆博那边人手的监视之下,等你的人手离开了他们才会有所动作。”
“我的人手离开时,该过去的人早已经过去了。”
祝长望身体往后靠:“你和长乐都落入何庆博的算计之中了,以为他要的皇上的命,对皇上必然是层层防护,以他安全为重,可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要消耗西廉军人手,你们前边的走了,中间的后边的还多的是,二十万人短时间根本过不去,而且这段路过窄,辎重难行,粮食未必不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秋离看着图纸,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大意了。
“大哥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这是去朵尔镇的必经之地,我们必须要从这里过,在塔山时我让任江帮我弄来了这里的地理志,又让他找了些对这一片有了解的将士问询,集合起来我猜测何庆博打的是别的主意。”
祝长望在舆图上一个地方点了点,然后手指移动连成线来到山谷那条道上,边道:“这里有个黄金堰,地理志记载蓄水极其可观,如今正是雨季,这里已经雨水成灾,蓄水可想而知。”
见两人一脸恍然,祝长望笑:“想到了?”
“怪不得大哥你说这是得天独厚的地势,黄金堰在上游,这里处于下方,且地势极低,若能把水引到这里来,西廉军不说要被一锅端,粮食肯定保不住,人手折损……不敢想像。”
祝长乐越说声音越低,越咬牙切齿,这可真是有点儿要把她连锅端的意思,要是人手在这里折损多了,老将军未必还愿意将赌注压在不够强势的西廉军身上。
要是朵尔都过不去,京城就不要妄想了。
祝长望端起茶端喝了一口,不疾不徐的道:“现在还只是我的猜测,验证我的猜测就是你们的事了。”
“哒,哒……”
帐篷顶上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几人都擡起头来,祝长乐走过去撩起帘子看了一眼:“下雨了。”
“近来少有天气晴朗的时候,要么雨着,要么阴着,又潮又闷。”祝长望摸着身上都不甚干爽的衣裳嫌弃的撇了撇嘴:“若非有智清大师和着军中几位老大夫一起日日就地取材给大家熬汤药,怕是病倒的人不会少。”
“老和尚说那个秦大夫很厉害,很多方子上的名贵药材他都用普通药材替换了,效果虽要差上一点,但是普通百姓也用得起了,他准备以后回了广源寺把这些个新方子推广开来。”
“都是仁义之人。”
“是,仁义之人当然有资格更好的活着。”祝长乐看着舆图上的黄金堰:“马上天黑了,晚上我和秋离去探探。”
“这场雨恐怕不会小,你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晚上行动怕是会有危险。”祝长望看着两人:“明日天亮后再去,不急于这一刻,大军走到那里得是下午了。”
祝长乐乖巧应下,“大哥有几成把握?”
“六成。”
“才六成?”
“谋算人心哪有十成把握的事。”祝长望笑:“不过西廉军一路走过来并没有折损人手,眼前只剩一个朵尔镇了,何庆博很清楚前府军不可能是身经大战的西廉军对手,若西廉军再携大胜打到京城,他败局已定,所以对他来说,眼下杀皇上都没有消耗西廉军来得重要,至于这样的损招会导致下游淹多少良田,死多少百姓,和他的大事比起来不值一提。”
祝长乐沉默片刻:“他这辈子都只可能做恶梦。”
祝长望失笑,“咱们长乐的嘴是开了光的,何庆博要没有安稳觉睡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