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真悄悄戳了站他前边的祝茂年一下,提醒他赶紧拦一拦。
祝茂年朝他摇摇头,长乐轻易不提条件,对家人是,对皇上更是,但凡她真提了点什么,那一定是她想好了的,身为父亲他不该,也不能拦。
看着神情坚毅的孩子,祝茂年不发一言看君臣两人博弈,不过袖中之手握得有多紧只他自己知道。
“臣知道。”祝长乐擡头:“臣知道臣在侍宠而骄,管不该管的事,提不该提的要求。”
“可你仍然要说。”
祝长乐看着父亲笑了笑:“臣是祝家女,所以哪怕害怕,哪怕底子里全是虚张声势仍然领了大将军印西征,若说初衷是为您守江山那是拍马屁,臣那时候只想护家人,可最后臣走的每一步都在守护大皖的江山。于忠,于孝,臣无愧于心,可是皇上,臣除了是祝家女还是武林中的一员。”
皇帝眉头渐渐松开。
“臣的师父钟凝眉出身江湖名门,虽因家仇和所有人断了来往,可她从不曾滥杀无辜,她说武林不剩几个人了,再杀就没了。有些事是禁忌,但事实上在七十年前那件事后武林就元气大伤,休养生息这些年看着是缓过来了,可已经消失的那些门派是回不来的,他们的传承也不复存在,武林可以说日渐势微。
“您问臣知不知道在说什么,臣知道,臣愿以自身的微末功劳来换那些罪不至死的门派一线生机,让他们得以延续下去,臣也愿意将来将他们纳入臣的看管之下,若他们有异心臣绝对第一个不放过他们,请皇上开恩。”
祝长乐额头触地,汗流入眼中,让她难受得闭上眼。
“用你的功劳来抵,值得吗?”
“他们不值得,可传承多年的门派值得。”
皇帝垂下视线:“秋离才是武林盟主,为何不让他来求朕?”
“因为臣拿来相抵的功劳是身外之物,您和秋离是父子之情,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父子之情若因这事有了裂痕臣觉得不值。臣也自私,虽然愿意拼尽全力去成全想要做的事,可前提也是不能伤着身边人,而且秋离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不能什么都让他替我扛。”
明明还穿着盔甲,体格也绝称不上健壮,口口声声说着自私的人所行之事却哪一件都能被人称道,皇帝笑了笑:“起来吧。”
祝长乐心下紧绷的弦松了松,站起来悄悄看皇上的神情不像是着恼,那是不是说……
“朕料到了你会要求情,只是没想到这城还没拿下来你就求上了。”
皇帝看她一脸的汗,语气又软了一分:“护翼队对皇室的顾忌朕并非不知,毕竟有七十年前那件事为例,他们不愿意再有牵扯也是正常,可在攻打朵尔镇之前他们却又来了那么多人相助,朕得知后颇为吃惊,比之朝堂上那些有好事时叫得响亮,有危险时却见不到人影的官员,‘道义’两字武林中人做到了。”
看祝长乐眼神越来越亮,皇帝笑了笑:“好好打这最后一战,待到回了京城,罪无可恕的朕一个都不会饶,情有可愿的朕会酌情处理,这样你可满意了?”
祝长乐头点得鸡啄米一样,这个结果已经远超出她预计了。
祝茂年提醒她:“还不快谢恩。”
“谢皇上开恩。”祝长乐非常干脆的又磕了个头,要是磕头能把事情磕出个好结果,她多磕几个也成啊!
“起来吧。”皇上语重心长的道:“希望他们将来对得起你今日对他们的这般维护。”
祝长乐下巴一擡:“皇上放心,今日我比他们强,他日他们也绝不可能强过我,我今日救得下他们,将来也按得住他们。”
这才是长乐离家在外时的面孔吧,祝茂年心想,骄傲自信,敢做敢当,做下的决定就绝不后悔,那样的生活是比在朝堂上困着要快活多了。
显然,皇上也乐见她这副模样,点了点她道:“听着像大话,但是想来你和秋离当能做到。”
“当然,武林中有我们在一定不会出乱子的。”
这是顺着杆子又爬到另一根杆子上去了,皇帝似笑非笑的哼她一声开始赶人:“朕这里没你的饭,赶紧走。”
“是,臣告退。”祝长乐笑眯眯的又团团行了一礼,撤退得半点不拖泥带水。
一走出来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秋离,她快步跑过去,“回来了?小金子呢?”
秋离张开双臂抱住她。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祝长乐这么想着,手却有自己的思想回抱住秋离的腰,软声软气的问:“怎么了呀?小金子气你了?我帮你揍它。”
秋离没回话,祝长乐也就安静下来,两人静静的抱了一会才松开,祝长乐暗暗庆幸爹爹没在这个时候出来。
“你怎么了呀?”祝长乐凑到秋离眼睛底下低低的问。
“不想让我和皇帝起冲突?”
祝长乐懂了,秋离耳力好,在外边也听着里边她说的话了,她坦然点头:“当然,你这个人嘛,抛开有多少父子亲情不说,他也是被你划在自己人那一栏里的,既是自己人就不要做伤感情的事了。”
看了看王帐的距离,祝长乐拉着秋离走远一些,声音压得更低了:“虽然这事你去做肯定会成,可既然能用那些我用不到的功劳去办成的事,就不必要你去他面前说软话了嘛是不是。”
秋离握紧了她的手,外人永远不知道长乐对人好时能好到什么地步,明明大大咧咧的,却会连他的那点小心思都顾全到。
是,他确实不想向霍正康低头,甚至不想多和他说话,但是对方拐着弯儿的想寻自己说话他也觉得暗爽,他懒得去想这是什么心理,但他很乐意一直保持下去。
祝长乐低声道:“比我预料的容易,我以为皇上轻易不会松口,毕竟那些人犯的是谋逆罪。”
“恩。”秋离没有说他本打算进去一起承担这事,后来想想不能让皇帝认为他们是在胁迫他,再之后,他庆幸自己没有进去,不然又怎会听到长乐对他的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