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子与玉珠儿成亲的日子订在了八月十五。
按着凡人的说法,叫花好月圆。
修士们也是来自于人类,所以办喜事的时候,还是会保留一点凡人们的习俗。
葛红霜一路捧着清风子的喜服往温故楼去的时候,爱不释手的抚摸了好几下。
喜服被上清宫的前辈尊者用法力打造成了高阶防御法宝,鲜艳的红色,仿佛有光在流动一般。
面料摸在手里,冰凉丝滑,极为舒服,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好东西织成。
——难道这些前辈尊者已经预见到了有人要来打劫婚礼?所以新娘与新郎都要穿着高阶防御法宝拜堂?
葛红霜暗地里猜测。
又或者邙山派在各修真大派中竖立的敌人太多,此次大办喜事,其实也会惹来一票仇家上门寻仇吧?
她这些日子来往于温故楼与上清宫各院,不知道是因为喜事的关系,还是因为她没有做出要大闹婚礼的准备,上清宫各人瞧着她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且渐渐的亲密了起来。有心要与各院的师姐们讨论一下婚礼上的危险性,但考虑再三,人微言轻,还是作罢。
温故楼的阵法如今在她眼中已经形如无物。
阻拦了无数弟子的阵法,却因为她天天在阵中走来走去,竟然就走成习惯了。
况且她对阵法又一窍不通。
连无尘子也测试过她的破阵能力之后,摇头叹息,只有那句话:“傻人有傻福!”
她走进清风子的小楼,将喜服捧上前去,笑。
经过了阵法里一段时间的修炼,她体内的妖珠如今安静许多,不再随便乱动。
她也能自如的应对妖皇陛下。
“小霜霜怎么笑的比新娘子还要高兴?”
妖皇陛下实在不能理解这只人类的思维。
葛红霜又笑。
“师尊成亲,难不成让徒儿哭?怎么着也是温故楼的喜事不是?”
——离她摆脱妖怪的日子不远了!
怎么着也算是大大的喜事一桩!
妖皇那张清风子的面皮抖了一下,摆明了不信。
“也是,听说这次请了各大门派,正好本座几百年没跟这些牛鼻子老道们见过面了,趁此良机,正好亲香亲香。”
“师……师尊,其实大婚当天,新郎打架,这不太好看吧?”
“谁说我要打架了?”
妖皇冷哼一声:“不过是见见故人!”
他这句“见见故人”,愣是让葛红霜好些日子没敢闭上眼睛。
一闭上眼睛,就似瞧见上清宫血流成河。
诚然,上清宫这些人从以前到现在也并没给过她好脸色,并不欢迎她,但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送死,却是大违她生平原则。
她私底下悄悄与相熟起来看师姐聊天打探,才知道那只妖怪果然没有说错,他被各大门派合力捕获,压制在深渊禁制之下已经四五百年了。
——那时候,离葛红霜出世还有几百年呢。
数百年被困冰棺,这妖怪如今还能气定神闲的准备着成亲事宜,要么他已经有了计划,要好好大闹一场。要么……他已经适应了上清宫的生活?决心在此娶妻生子,扎根到老?
葛红霜觉得,后一种猜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距离八月十五还有四五天,各修真大派便陆续有人前来贺喜。
葛红霜跟着一干师姐们在各个院子里忙碌,招呼宾客,顺便满足他们的各种要求。
别看都是修真大派,可是各门派修炼的功法不同。于是修真界人士也有不少奇怪的嗜好。
有人是炼水系法术的,便要求要住在距水近的院子里。
于是葛红霜前去待客的时候便发现,这位修水系法术的修真人士院子里一会晴空朗朗,一会儿狂风暴雨……
她不小心被淋了一头一脸的雨水,那位施法的来宾竟然批评她:“连个避水诀都不会,邙山派竟然还有这么笨的弟子!”
别看那来宾年纪轻轻,又生的眉目英俊,但说起话来,委实刻薄。
葛红霜顶着一头一脸的水,放下他要求的美酒,默默退下了。
整个上清宫据说都是辟谷的修真者,但是当来宾提出要美酒的时候,掌宫无尘子却随意指派自己门下弟子前去拿酒。
葛红霜怀疑,要么掌宫无尘子就是个酒鬼,要么……其实忽悠大家辟谷之后,上清宫前辈尊者及掌宫等人,其实暗底里在贪图口腹之欲,常面对面小酌几杯的吧?
看来,并非所有前辈的话,都是金玉良言。
也有来宾发现了她袖子里的小火云兽,伸手向她讨要。
“我家灵兽最喜欢吞食小火云兽了,难得小丫头给我家灵兽也准备了食物。”说着,那人从自己袖子里拉出了一只老虎大小的灵兽,獠牙生寒,一脸凶相。
那么大一只灵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藏在袖子里的。
“喵呜~”
她袖子里的小火云兽死扒着她的袖口不肯出来。
葛红霜落荒而逃了。
修真界竟然还有这么凶残的人士?
葛红霜想起了妖界。
让自己的灵兽吞食别人养的灵兽,这不应该是妖怪才能干出来的事情么?
怎么修士也有这种嗜好?
她极想请教一下妖皇陛下,不过鉴于新郎官最近好像心情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是因为新娘子的原因,还是因为要会见来宾之中的故人的原因,她只能放弃了这一想法。
成亲的正日子里,整个上清宫人头济济,来宾与上清宫的弟子们站在喜堂内,准备观礼。
喜堂就设在上清宫掌事殿,内里宏阔,殿深柱高,容纳得下四五百人。
葛红霜一大早醒来,眼皮便跳个不住,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又无从说起,只能闷在自己腹中。
待得观礼之时,她便悄悄隐在众弟子中间。
她如今身上穿着后来补发的弟子服,站在众女修中间,都是一色的紫色袍服,按理说,是瞧不出来的。
但新娘子跟新郎并肩进入殿里的时候,她总感觉妖皇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只妖怪,不好好拜堂,想干嘛?
被那似有若无的一眼带累的,还没等新人在堂前站定,葛红霜便莫名觉得心里庠庠,这庠意由心而发,渐到了脸上。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脸……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葛红霜若是个胆小又爱尖叫的,此刻已经一嗓门叫了起来。通过近期她生活之中一系列的变故其实可以观察得出结论:她的耐受力还是比较强的。
但是,再强的耐受力,也架不住这么大的变故啊!
妈蛋她脸上长毛了长毛了好吧?!
不是眉毛不是胡子就是在脸部光滑的地方正一撮一撮的往外长毛……
见过破土而出的庄稼吗?
破土生长的速度加快上千倍,大约就是这种效果吧!
修真界人士当然不用凡人速度,种个种子,施点法力,也会让普通植物瞬间从生根发芽到开花结果轮回一遍!
当然,灵果灵药除外,那玩意儿不受人为控制。
想咋长,完全遵循天道。
但……关键这是脸不是土地啊!
葛红霜心里瞬间冒出无数恶毒的咒骂以及习过的诛妖绝技,只恨不得都用在那只在妖怪身上。
她就知道,这只妖怪言出必行,之前的话决非威胁,而只是通告而已。
话说言出必行这么美好的品德在这妖怪身上竟然具备,果然老天不给她活路了么?!
葛红霜低头,想掩饰脸上长出来的毛发。旁边的师姐却做了她之前一直想做而强烈克制没有做的事情。
“啊——”
她一声高亢的尖叫,成功将掌事殿内观礼的群众包括新郎新娘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大姐你是专门诛妖除魔的好吗?摆出这种受惊吓过度的娇花模样给谁看?
葛红霜心中鄙视吐槽,事到临头,她反倒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来,眼睁睁看着以自己为中心,周围人都纷纷往后退出一米,远远观望。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大约周围的修真界人士都要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各派长老掌门都来了不少,众人都有点托大,本着“难得有一只不长眼的小妖胆敢跑到邙山派来找死不看场好戏一爪子拍死有点可惜了”的想法,轻松围观。
“怎么回事?”
“这只小妖不长脑子吧?”
“那个……不是红霜师妹吗?”
“你见过满脸长毛的师妹吗完了裙子后面鼓起来了可能长尾巴了?”
“你觉得她会长成哪种妖怪?”
拜托!
诸位有点常识好吧?
谁见过一个人活到一百多岁再长成妖怪的?
好吧!修真界的常识都被驴踢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类到了修真界,都会空前的无所适从起来。
比如,那啥……青城派五百年前,就出来过一个修炼的十分了得的师叔级别的修士,活到三百多岁,才发现自己是妖而不是人……
结果?
当然比较悲惨了!
青城派全派上下一致诛妖,大家一顿诛妖咒各种攻击法宝往那位修士身上砸……最后他毫无意外的悲惨死去……
葛红霜就面临着这样的处境。
她透过冷漠的看好戏的充满了敌意的人群,与新郎官的眼神相接,对方轻笑着擡了擡一边眉毛:小丫头,被修士合力围攻的滋味如何?
葛红霜敢肯定:他就是不想成亲想毁了这门亲事才搞这一出的!
尼玛,不想拜堂你直说啊老子替你想办法,何必要置我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