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列车票价498一张,拼场信息都在大众点评上显示,十二点半到晚上十点,每隔4小时一场。
晚上十点半是598一位,胡羞每天都进去刷一刷,犹豫着自己银行卡的余额除去房租,还可以去几场雪国列车。
同样都是剧本杀,桌游只要68,初级场景128,密室最贵也就398,怎么就雪国列车这么贵,贵到玩几次一个月房租就没了。
二十七岁,已经被现实击垮了几轮的胡羞,当然知道喜欢一个年轻的剧本杀男演员还幻想和对方谈恋爱,是在白日做梦。
但她当晚回家就梦到了秦宵一,伏在她的床边撒玫瑰花瓣,撒得她脸痒,心也狂跳不止,她又不能动,像是挠人的捆绑电影拍摄现场。
秦宵一这种英俊清朗的脸,做起阴鸷的表情特别性感,胡羞一边躺一边想,可真是暴殄天物,赶紧过来,抱住我,做你想做的事情eonbabylightmyfire……
意淫到临门一脚,楼上钻墙的声音把她从梦里生生拔出来,她气得把枕头扔到天花板——秦宵一做男主角的梦可是春梦啊!
算了,这就是在梦里,现实生活中这种桥段也绝缘。连句撩骚的台词都没说出口,何况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漂亮,打开大众点评看雪国列车的评论区,漂亮的女孩站成一排争奇斗艳,她绝对不会是被秦宵一记住的玩家。
非要自我欺骗的话,这些女孩都是大眼睛高鼻子,消消乐可以连成排清掉,她胡羞从长相到性格,从来不是千篇一律。
搓火地坐在床上,一想到还有别的女孩在调戏秦宵一,或许手就控制不住地往拼车上点。
一个人也没关系,总得再见到他一次再说。
四十分钟的公交到徐泾东始发站,再从二号线转一号线,花费三个小时。
第二次来到雪国列车,胡羞对着角色包认认真真地挑选半天,慎重地伸出了手,默念了十遍秦宵一组,打开包是……冯酉金组——忠诚的地下党党员——从剧情到任务和秦宵一毫无瓜葛。
胡羞站在原地委屈了半天,像她这种特意为了刷秦宵一才买票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直接投诉。
果然,三个半小时看到秦宵一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还都是他在演绎剧情。
演技真好,帅也是一如既往地帅,挨打的时候破烂血衣中空,还看到了白花花的皮肤和肌肉,就和在梦里的一样,撩得她原地打了个激灵。
结局触发的剧情还和第一次不太一样,秦宵一又挨了一顿打。
但在结尾他没有成为最后赢家,冯酉金成为蓉城负责人后,和林秋美演了一出动人的兄妹恋,两个人痛哭流涕,胡羞也在旁边悄悄抹泪——五百块钱,甚至都没和秦宵一搭上话,肉疼。
回到家之后胡羞越想越气,立刻预定了次日的中午场,总不会一直都抽不到秦宵一,抓娃娃十次还能中一次呢,十二个玩家有三个是秦宵一组,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四选一,她没理由运气一直差。
这次抽到宁泽臣组的物理学家,是发现锆矿石,是被玩家争抢着带出蓉城的重要角色,依旧和秦宵一没什么关系。
这场秦宵一是赢家,胡羞远距离地看着秦宵一撒完钱又撒玫瑰,清瘦脆弱,帅得一如既往。
站在蓉城大门送客,门关上的一瞬间,胡羞又失恋了。
结束后回到大众点评查看了一下评论,敢情全剧和秦宵一没什么关联的就三个角色,她已经抽到两个了。
抽盲盒一样的愤怒和焦急让胡羞再一次点燃了斗志,紧接着又买了一张票。
郊区的风景在公交车上快速倒退,胡羞想,迎风狂乱飞舞的发丝是她恋爱进击的决心。
而且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她认真地观察了秦宵一组的角色包,还认真地牢牢记住,黑色邮差包,棕色邮差包。
另一个破烂的包是个共产党员,大概率是秦宵一组的叛徒,要不得,她来了就是为了对秦宵一忠诚,炙热的红心只捧给他。
她在试衣间郑重地把手伸向了棕色邮差包,换上了英伦棕格子的连衣裙,还认认真真地像赵孝柔一样用卷发棒卷了发尾补了妆,这一次什么都对了,就等着和秦宵一互动了。
在秦宵一的组,总可以从头到尾看他说话,完成他布置的任务,逃杀再被他保护了吧!
蓉城的大门开了,走出的是位穿着白色衬衫,手臂挂着白色西装的油头男人,骨架很大窝很深,黑色复古眼镜夹在硬挺有力的鼻子上,五官像欧美混血。
他说,各位,时间不早了,我是蓉城的财务部长秦宵一,带上邀请函,和我一起进入蓉城。
如愿抽到了秦宵一的组,秦宵一的演员却换了。临进城时她伤心地抓住辅讲剧情的女孩:“之前的秦宵一呢,不演了吗?”
“演员有排班的,这场是这位秦宵一的班。”
拖着腿最后一个慢慢挪进了蓉城,站在剧目第一场的酒店大堂,胡羞看着秦宵一和宁泽臣演对峙,心碎得一片一片。
两个演员都换掉了,新版的秦宵一浑身正气,帅得威风堂堂,被宁泽臣拎起领子也不会邪气地笑,只令她一阵阵地失落。
进到秦宵一的房间里,她机械地听着混血脸的秦宵一讲剧情,身边的女孩雀跃着调戏他,开玩笑说会把他派任务的钱收起来,她才明白,原来进来玩也没有必要老老实实做任务,真正会调情擅长恋爱的女孩子,玩剧本杀都可以目的直接,和演员互动到爽。
她没有运气抽到喜欢的秦宵一,也没有撩到秦宵一的勇气和手段。
出门太急没吃早餐,站起身她有点缺氧,被新秦宵一扶住,询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而这温柔的问候没有小鹿乱撞,四目相对也没有会心一击,秦宵一的演员不对,就没有化学反应。
她喜欢的不是这个秦宵一,而是上一次的秦宵一。难过地在大堂站着,第一场的李麻子亲切打招呼:“您又来蓉城了?”
票都买了不能白来,徐泾到市区来回五六个小时,总要尽兴。
她笑着掏出两捆纸币,麻子,跟你打听个事儿,这关东军通行证在哪里能搞到……
这一场她玩得最尽兴,找到了大学时期做替补演员的感觉,和李麻子混熟了,还在大舞厅弹钢琴打工赚钱。
十级的水平哄骗舞厅老板给了五万块,又去百货公司倒卖军火卖了十万,买官的第二场,她在新秦宵一面前把包倒过来,叮叮咣咣掉出二十万。
一整桌的玩家连同新秦宵一目瞪口呆:“你哪里搞来这么多钱……”
那一刻胡羞倒出了悲壮也倒出了寂寞:“我是个无情的赚钱机器。”
成功帮助新秦宵一买到了蓉城负责人的地位,胡羞又一次看到了撒玫瑰和撒钱的结局。
而新秦宵一骨架宽大,肌肉撑在袖管里,撒钱撒得毫不惹人怜惜,转过身那个圆翘的下巴和自信的嘴角,宛如胜券在握——
他也略微按照自己的长相修改了剧情,几乎改出了开国之君的气势。
胡羞坐在位置上,冷静地看完了同一版本不同质感的结尾,大概明白了自己被赵孝柔拉着去看《小时代》的时候,没什么没能对剧中欧式大平行帅哥怦然心动,也没能为那个友谊的故事流泪,黄金比例完美无缺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可怜。
李奥纳多尖下巴短鼻子,少年时期那么消瘦,演神经质又脆弱的兰波,泰坦尼克号上自由且迷人的杰克,《心之全蚀》是她爱情的缪斯。
大逃杀局的胡羞多了一把刀,她在黑暗中被健壮的秦宵一保护着,萌生出强烈的安全感和斗志,觉得自己可以赢到最后一轮。
秦宵一似乎因为前一轮的胡羞太会赚钱,有意对她多加保护,甚至在房间灯暗时主动把她护在墙角。
胡羞思忖着,这样有安全感的男人,当合作伙伴的确不错,拼配在一起有勇有谋。
最后剩下三个人,墙角视线太差,胡羞推开她主动跑了出去,身后的秦宵一还在说,小心,前面危险!
“没什么好怕的,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不成功便成仁!”
话音刚落,右边的走廊伺机出动的男性玩家把刀扎到了她的胸口,涂层亮了,胡羞勇猛的饥饿游戏,差一点就可以赢到最后。
身后追来的秦宵一依旧温柔:“都说了叫你小心。这一场我的组就只剩下你,现在连你也阵亡了。”
出蓉城前,大门关上的前一秒,新秦宵一在门缝说,也许你只来玩这一次,但你很难忘,我记住你了。
胡羞笑着摆了摆手:“我也会记得你的,秦宵一。”
出了游戏时间八点半,复盘厅其余十一个玩家还在对着辅讲的女孩不停地提问。
胡羞坐在原地看手机,客户突然在群里叫她处理文案。
克扣了三个月工资,客户却依旧在布置工作,还振振有词地要求一个小时内必须交稿。
应承到一半胡羞笑了——freelancer一个月工资四千,玩雪国列车也只能玩八次而已。
而她现在也不能辞掉,最近玩得太过火,不尽快继续做下去催到钱,她连房租都交不出来了。
其他玩家陆续换衣服离场,她掏出电脑换好衣服回到休息区,准备蹭网把文案交了再离开。
客户盯着客户经理,她的微信每隔一刻钟就会收到消息,工作太急,freelancer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要24小时待命。
搞不好今晚还要通宵改稿子。没能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还在为了年轻演员冲昏头乱花钱,交不出房租也只能给自己一句活该。
忙活了一小时,交稿完毕的胡羞在储物柜拿出包和外套,听到大堂有人说话,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磁性的嗓音回荡在B1蓉城外的休息区,穿着牛仔衣和登山鞋的秦宵一,抱着纸箱在前台聊天,黑色的短卷发半永久一般固定在了头顶,目光从额头滑到眉骨,咯噔一下再滑到鼻尖,最后落在柔软又饱满的嘴唇上,像是落入粉红色的情网。
拿着箱子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依旧在和其他演员聊天,是同一场风流倜傥的宁泽臣。
即便迎着胡羞的目光,秦宵一也目不斜视,他一定知道有人在看自己。
那一刻,胡羞的委屈、思念、难过,全都找到了理由,一同涌到胸口。
而对着毫无反应的秦宵一,她像是个暗恋又被无视的女孩。资质平平,视若草芥。
凭什么……
胡羞轰地一下关上储物柜的门,在和秦宵一擦身的瞬间,故意崴了脚撞了他一下,箱子落在地上,白衬衫,黑马甲,还有破烂的血衬衫都散在地板,那是他的戏服,在她不在的场次,轮到了他演秦宵一,迷人,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她忍着眼泪,头也没回:“没看见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