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男女能走到一起没有别的,都是勾引。容貌、身材、金钱……元素都是次要的,到最后都是落脚在有没有爱情的氛围,吸引是第一步,弄到手全靠手段,自然的也好,刻意的也罢,能念念不忘的留在脑子里的都是黏黏的情思,无法自拔才算成功,最高级别就变成对方的疤痕,朱砂痣。青春期的爱情是纯净,但真正的爱情就是脏的,脏才令人难忘。
发疯一般地跑出一百米,胡羞心都快裂开了,回过头看刁稚宇,他背着自己满是复习资料的包,走得闲庭信步;看到胡羞回过头还镇定地说:“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淡定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反倒让胡羞不好意思了。难道赵孝柔的撩汉宝典不管用了?还是说刁稚宇有洁癖也不喜欢肢体接触,自己触犯了他的底线?这么一想胡羞有点紧张,人果然是不能得意忘形,如果这一下让他不高兴了肯定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变态的玩家年纪大了的老姐姐在戏里看中了他的色相骗到戏外想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占个便宜……天啊我只是喜欢他有点冲动我要怎么解释啊!
刁稚宇走到她面前,看她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地面乱转,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又发什么呆,为什么在我身边就发呆。”
“刚才……”
“嗯?”
“那个,我……”
“不小心碰到的,我知道。”刁稚宇强装镇定,耳根红得发烫:“你真的太会演了。”
胡羞被这话弄得有些难为情,表白到了嘴边依旧觉得不是时候。刁稚宇依旧在他身边走,表情明媚又故作沉稳,只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总有种不安在她心底绕,只要是到了暧昧的当口他就会绕开,只有两个理由可以解释:在戏外真的没有和人暧昧的习惯,他是真的害羞;以及他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心里装着的另有其人。
到了这个年龄她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但光是想想就觉得难过,千万不要。
刁稚宇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干嘛呢?密室想好去哪家了吗?”
“没……”
“那我就替你决定了。我有个一直都很想去的密室,没有人陪我去,终于找到机会了。”
“很吓人吗?”
刁稚宇抿着嘴笑,声音低沉又好听:“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个表情胡羞见过,偷吻他再被捉包时那次也这么恶趣味。胡羞跑了几步追上去,头发在影子中舞动,这条冬夜的路距离走回家还很长。
一觉醒来早上7点,胡羞提前先到了爸爸发过照片的肿瘤病房。躺在病床的男人叫杜丰年,八十六岁,肺癌四期,躺在病床上昏睡,医生来查房也没有知觉。爸爸端着盛满热水的脸盆进来时胡羞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但爸爸熟练地给老人擦脸和手臂,像是在照顾自己的父母。
倒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形。
“我的钢琴老师。子女都在国外,托我过来照顾送终。”胡羞的爸爸擦过之后端着水盆:“你跟我出来。”
走到水房,爸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厚度像是一万块,但读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话。果然,爸爸的教诲令人头疼:“早上我见到裴医生了,他根本就没有女朋友,并且对你有意思。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瞒着的,一大早还要来给你辅导,难道只是为了这个吗。不存在纯洁的男女关系。不要利用裴医生,他那么优秀,不是用来给你做备胎的,赶紧忘了那个做演员的坏小子,认清谁更适合你。”
“我们就是同事关系。”
“你是我女儿,我会不了解你?你也是在利用他,跟你妈一样。正好我最近在医院,你我也有个照应,这钱你拿着去给裴医生买件衬衫,他袖口胳膊肘都破了。”
胡羞把信封还给爸爸:“我自己有工资,钱您留着吧,裴医生的衬衫我记下了。”
到了裴轸的办公室,穿着白大褂的裴轸根本就没有露出衣袖。他敞着褂叉着腿,眼睛里都是疲倦:“上次给你的外科住院医生手册看了吗?”
“看了。”
“不用很认真,大概知道整复外科的体系就可以。之前也是我对你太严格了,不能按照医学生的标准去要求你,但在整复外科有个医学相关的学位还是有好处的。如果转正了院长可能会建议你去读个医学的博士,难毕业,但挂着在读就可以了,医院总有办法让你毕业。”
“这是你的意思吗……”
“在医院的晋升流程就是这样,想顺利地在这儿呆得久,就得服从这种规则。挺讨厌的吧?如果是我,我更建议你平时努力,掌握扎实的学科知识。”
“嗯。有点无聊——其实我本人好像还挺有趣的,太沉闷的环境怎么说呢,有点窒息。比如这个,”胡羞拿出裴轸的笔记:“这种有图案和拼贴的记笔记方式我就会记得很清楚,全都是公式和符号就有点吃不消……”
裴轸站起身坐在胡羞的身边,胡羞下意识地朝右躲了躲,笔记中剪下来贴着的参考资料因为年代太久从本子中掉落,两个人一起弯腰去拾,碰到手胡羞也主动地躲开。这突然的改变让裴轸有些意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把论文中的错误都挑完,严厉的语气说得胡羞脸一阵红一阵白。等辅导结束,裴轸站起身来脱掉白大褂,的确是手肘有个破洞,他自己也没发现,只表情不自然地说:“你好像在和我保持距离。”
“没有……”
“早上我的确是遇到了你爸爸,但是他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希望你也是。父母的苛求不要太过在意,也不要因为这个疏远我。那么……我下班了。”
“下班?”
“我今天休息,来帮你补习功课的。”裴轸似乎是发现了衣服的破洞:“我真的好像学校里那种成绩好的失败学长。”
这话让胡羞有点郁闷。好在她受李埃的嘱托,下班之后要去找赵孝柔送蛋糕——表面上是送蛋糕,实际上是试探着邀请赵孝柔去REGARD见面,李埃不明说,胡羞心里也知道。赵孝柔为了录视频搬到了新家,同个小区200平方,月租三万块,贵到胡羞听到还以为她去住了ICU。进了门整个房间白墙锃亮,灯光强得刺眼,赵孝柔正在录美妆视频,上半身穿着薰衣草紫的毛衣,容光焕发,下半身是条睡裤,开了门也没关摄像机,坐回去继续录:“这个睫毛膏刷出来不是太阳花,是苍蝇腿,姐妹们相信我,这种阴间的东西不要买。而且不要在眼睛上画那么重的颜色,眼线也是,男人看不出你化妆却觉得你美的时候状态是最好的……”
关了摄像机之后赵孝柔没好气:“妈的,前几天我买了个美容仪,没想到瘦脸效果这么好,脸颊的肉都没了,害我去玻尿酸打脸颊,穿筋膜的声音瘆死了。美容仪四千八玻尿酸两万二,得不偿失。”
“明明已经很漂亮了。”那张脸的确比起最开始薄了不少,五官脆弱得像随时会碎。赵孝柔瘦了一圈,黑卷发有点像……中森明菜。
“你懂什么,网红这么多,上镜头得精益求精。”
胡羞当然记得赵孝柔有多狠。曾经的赵孝柔善良活泼,特立独行,在论坛很多人喜欢,谁都没有见过她的照片。两个人在北京第一次见,赵孝柔单眼皮没有山根,整个鼻子趴在脸上,和胡羞对视时会躲避她的目光,藏着很好懂的自卑,至少胡羞读得懂。第一次同游韩国的时候赵孝柔刚刚割完双眼皮,整个人媚了不少,在明洞吃春川鸡排火锅自拍的表情也变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整容不但能带来外貌的变化,性格也会潜移默化地偏移成新的感觉。
第二天她陪着赵孝柔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了一家美容院去注射玻尿酸,整条路上赵孝柔都很雀跃,像是整个人要焕然一新。而那天没记错的话是8月15号,光复节的首尔全员店休。16号他们要去看演唱会,她想变得漂亮一点去看李东海的梦就轻易被戳碎了,她站在店休公告前再三看了几次,失落地转过身离开。第二天一早,胡羞还在睡觉赵孝柔就出了门,再回来时果然有了山根,眼距像被手捏近了些,秀气精巧了不少,像IU。据她说,她在明洞街头跟着韩语翻译走进所有能进的ATM机,费了好大的劲提出了五十四万韩元,而医生念她专程赶来,送了她的鼻翼一边一针肉毒杆菌。
那天晚上赵孝柔打扮得非常漂亮,站在坑里没有呼喊,而是有了一些漂亮女粉丝的尊严——矜持,温婉,不让自己的痴迷落入窠臼。灯牌和天上落下的纸卷令粉丝欢呼,而赵孝柔被谢幕的灯光笼罩着,脸上的神采不再来自舞台上的明星,而来自她自己。胡羞彼时没有读懂,现在想来,那种卑微的粉丝一样诚惶诚恐的心,变成了想要平起平坐光彩照人的熊熊欲望,变美,一切皆有可能。
那似乎是赵孝柔热衷于整形的开始。
曾经的赵孝柔喜欢在脸上做加法,她喜欢闵孝琳的鼻子和宋慧乔的下巴,双眼皮是大平行,远远望过去五官变大了,头也变大了,但的确明艳四射光彩照人,有整形痕迹也没办法不承认她漂亮。她的性格也越来越开朗,和王光明结婚之后是她自信的巅峰,婚后经常被王光明笑脸大,又说起她的双眼皮痕迹太重,她逐渐变得安静,和胡羞商议出去“旅游”:买好的机票办好的护照,只有胡羞一个人前往。她留在上海把双眼皮和鼻子都修改了形状,脸型也调整了——正颚手术,可怕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骗王光明在海岛吃大餐,实际上在医院和鼻饲管相伴;之后在酒店的一个月,胡羞自己在海岛度假,照片传给赵孝柔再由她编旅行故事。王光明看没看出来胡羞不知道,只是在这之后赵孝柔找到了偷着变美的乐趣,修修补补都独自前往,有点终极孤独的意思。
现在赵孝柔是网上最自然的“妈生脸”,整个人精致了,也是按照她童年时的照片完美地长大,这其中所走过的弯路没太多人知道,赵孝柔也不会再提起。其实她并不丑,也有优越的颅顶和眉骨,后面挨刀在胡羞看来,都是王光明带给她的压力。多少个自己走出门去买啤酒在马路上游荡的夜晚,被“网红”和“人设”困住的赵孝柔逃不开王光明无人知晓的挖苦,醉倒在街头再被胡羞接回家,疼痛是她解脱方式的一种。按照赵孝柔这种甩掉没用旧朋友的做法,胡羞老早应该就被她灭口,留在身边大概只有一个理由——胡羞还有利用价值。
看了看面前那堆奢侈品画册胡羞笑了笑,全英,赵孝柔看不太懂。这是靠实力赢得的属于成年女性的友谊。
“喝两杯?”
“你不要总是自己在家酗酒。”
“比起我那些疯狂的朋友我算好的了,不去开台也不出门豪饮,我都是在家和你喝,要么跟你在REGARD喝,良民了。”
说到这儿她愣住了,胡羞也是。赵孝柔落寞地说,也是庆幸这么多年我身边还有你,相互扶持也有十年了吧?
“嗯,08年认识的。”看来也不是完全靠实力。
“时间多快,我们和李埃也认识了两年了吧?躲雨像个落汤鸡,愚园路只有REGARD还没关门,因为在给别人上吉他课。我当时像晴天霹雳,都不想让他知道我结婚了。”
“嗯,我懂。”
“我知道你懂,所以你当时喜欢秦宵一的时候,我一点都没觉得惊讶。总会有个人让你知道这世界上有种情绪叫相见恨晚,你会真心许愿自己晚生几年,或者没有结婚,甚至想越过道德界限去得到他,想方设法。毕竟天时地利人和这种东西,在爱情中全能占到是幸运,而大多数害怕也好,占便宜也好,不是那么有耐心等待真爱。”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哲思。”赵孝柔惨淡地笑了一下:“我就是不懂……李埃为什么看不上我。”
房间逐渐安静下来,赵孝柔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笑了。屏幕递给胡羞,赵孝柔在抖音上给年轻的男孩发信息,陌生之间只能发三条:“小可爱,能加你的微信吗?”“已读不回,过分了哦”“微信发来,姐姐这么漂亮,别给脸不要脸。”
果然男孩回了一串拼音加数字的号码的微信。赵孝柔脸上挂着的是胜利的微笑,敲击九宫格的动作没停:“你看,更多时候就是这种退而求其次。我现在公众号上也会写一些单身的恋爱小故事,就是这种撩骚再加点编撰,看的人比广告还多。人们总是对八卦有兴趣的。”
“那……你不准备去见见李埃吗。他起色比手术前好了不少,之前像是天天在等死,现在逢人就打招呼,吉他班又恢复正常了。”
“许梦还来吗?”
“……大概没有。许梦有老公有孩子,和李埃没有结果的。”
“我呢?我甚至都没被李埃喜欢过。你知道吗,现在我是发自内心地羡慕你能和刁稚宇暧昧,相互喜欢太难了。”
“别提了。你那个舔一口的,我试了一下……但是对方好像没什么反应。”
“那你是看错了地方,想知道反应该看两腿中间。”赵孝柔看了看胡羞的表情,嗤地笑出了声:“你真的是只学到了皮毛。成年男女能走到一起没有别的,都是勾引。容貌、身材、金钱……元素都是次要的,到最后都是落脚在有没有爱情的氛围,吸引是第一步,弄到手全靠手段,自然的也好,刻意的也罢,能念念不忘的留在脑子里的都是黏黏的情思,无法自拔才算成功,最高级别就变成对方的疤痕,朱砂痣。青春期的爱情是纯净,但真正的爱情就是脏的,脏才令人难忘。”赵孝柔又开始抽万宝路,味道极重:“只是我可以说出一堆爱情的大道理,但在李埃这儿都没什么用,勾引的办法只能用一次,开始的时候没用上,后面就来不及了。”
没什么能说的,胡羞碰了碰赵孝柔的杯子:“这个抖音上的小帅哥,见个面也无妨,刁稚宇下周要带我去玩密室,我们可以doubled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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