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消失的妹妹
靳寻进姚家大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会姚老爷子,这个时间姚珹和黎湘正在偏厅。
靳寻前面领路的是王阿姨,两人走得都不快,靳寻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她这几天的身体怎么样?”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姚仲春。
王阿姨在前面回答:“靳先生有心了,小姐近来有些起色。”
尽管医生早就暗示这个冬天姚仲春会很难熬,大概过不去年关。
这件事不是秘密,姚家上下包括靳寻这里也听说一二。
姚仲春自己大概也是有数的。
她已经多年不理事,这几个月又将那些事一一拿起来,有的插手,有的过问,就连她手里委托经理人去经营的产业、基金,包括姚家和靳家的股权,她也都自己过了一遍。
这番举动倒像是提前整理遗产的意思。
但话说回来,自从认回“姚涓”,姚仲春的身体的确有转好的苗头,就连家庭医生也委婉地改换前面的说辞。
家庭医生还额外嘱咐,不要操劳,要心平气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是性格问题,就算真的什么都不做,躺着当个废人,能做到什么都不想吗?
多思者必然伤神。
王阿姨又道:“不过因为涓涓小姐的事,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精神差了些。”
靳寻脚步停顿一瞬。
两人已经来到书房前。
王阿姨侧身让开门口。
靳寻却没有立刻擡脚,而是说:“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这话落地,他才举手敲门。
靳寻和姚老爷子在书房里谈了十来分钟,王阿姨就在门口等着。
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靳寻出来时不只面色沉郁,还有些心不在焉。
王阿姨又带靳寻往二楼走。
姚仲春就在二楼小厅。
……
数分钟后,一楼的偏厅里,姚珹舒展了下身体,直起腰问:“要不要去偷听?”
黎湘原本在看剧本,闻言看向他:“你刚不是在睡觉吗?”
姚珹:“没睡着,就是打个盹儿。”
他坐的位置沐浴在阳光中,整个人晒得懒洋洋,此时他唇角挂笑,眼睛微亮,对刚才的提议表现得很兴奋。
黎湘又问:“偷听什么,你已经预感到他们会聊什么了?”
姚珹:“而且预感会很精彩。走吧。”
黎湘有点犹豫,实在想不出做这种事的意义,但姚珹却将她的剧本放到一边,托起她的胳膊,半拉半拽的往门口走。
他步幅不大,动作也没有强迫的意味,但他力气很大。
黎湘被他带出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你力气可真大,原来那些补药不是智商税。”
“啧。”姚珹回了这样一声。
到楼梯处,他放轻脚步,松了手,声音也压的很低:“就算姑姑知道咱们偷听也不会介意的,这种事我们小时候常干。”
“你们。”黎湘也低声回:“还有姚岚?”
“呵。怎么可能。”姚珹轻笑,遂吐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是靳寻。”
黎湘顿住,品着“偷听”两个字背后的意思,想着什么样的关系才会一起做这种事。
她停了,姚珹也停了,转身挑眉。
黎湘问:“你们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
可以一起做坏事?
但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一路人。
姚珹摇头:“偷听大人说话,未必要关系好。也许是碰巧有同一种好奇心呢。”
黎湘想了想,她没有这种经验,她的好奇心本就稀薄,远没有郗望那么重,小时候也没有跟郗望一起做过任何“坏事”。
直到姚珹笑道:“其实是我发现靳寻在偷听,我将他抓住了。他让我不要说出去,于是就让我一起听,将我变成共犯。”
黎湘更惊讶了,这描述的内容透着一种诡异,还有许多潜藏的意思。
靳寻经常偷听吗,也就是说他小时候常来姚家——这倒是不难理解。
但他怎么会有这种怪癖,是因为偷听到的内容吸引了他,还是因为这是靳家家长的要求,认为姚家大人说秘密未必会防范小孩子?
黎湘盯着姚珹的表情,只觉得那笑容里隐隐闪过一丝讥诮,但眨眼间又好像是自己眼花,他笑得是真诚的,最多有点“调皮”。
可她的直觉却在这一刻警告她,不要踩上楼梯,不要踏出这一步,前面等待她的东西她不会想知道。
姚珹在这时伸出一只手,笑容浓了些:“敢不敢。”
黎湘视线落下,盯着他掌心的纹路,他的智慧线和生命线可真长,感情线没有什么分叉,应是个执着的人。
她忽然有种诡异的错觉,他的这只手就像是潘多拉魔盒发出的召唤。
他知道一些事,且与她有关,或者是她会在乎的。
而他要让她知道。
换做她以前的性格,她会拒绝。
但这一次,她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放在他掌心。
他一把握住了,攥得很紧。
而且他真的力气很大,转身的瞬间,几乎是将她拽上那层台阶。
两人明明很急促,脚下却很轻,黎湘甚至踮起脚尖。
拐进走廊后,她低头看去,发现他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很稳,脚下没有犹豫,直至来到二楼小厅门前。
姚珹将黎湘拉到身前,他从后面握住她的肩膀,脚尖顶着她的脚跟,像是在踩她,又像是催促她往前挪动。
黎湘有点抵触,而且不太擅长做这种事,她感觉自己都要贴到门板上了,想要让姚珹松开些。
但姚珹仰着人高,且占据有利地势,此时又比她从容,他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引导她的动作。
再者,她如果急于往后退,就等于贴近他怀里。
他们已经够近了,彼此之间还有一些性吸引,加上此时气氛紧张,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很容易就激发出不合时宜的反应。
黎湘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着不要和他身体某处贴到一起,只是逃避性地将脚尖和头撇向一边,尽管这个动作很没有意义。
姚珹倾身,仿佛恶作剧一样的腔调在她耳后响起:“来到来,现在想逃啊?来不及了。”
黎湘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姚珹,他似乎也是这样,他将她困在露台扶手前,那说话的语气和动作,透露出一些暧昧,一点恶劣。
后来再见面,他倒是很和善,甚至可以说是和颜悦色,反倒让她忽略了本质,以为他第一次只是故意吓她,他本人并不是那样的。
这一刻的醒悟来得太晚。
她早该明白,就像她演戏一样,商人远比演员更擅长这件事。
演员是作为技能去学习,用后天的努力和对生活的观察来补足。而像是他这种在姚家长大的,却是自小耳濡目染,不只是遗传,还有时时刻刻的模仿,早就融到骨子里成为性格的一部分。
她该拒绝他的。
是他的笑容,他表现出来的骄弱,以及他多次帮她时的和和气气,令她忽略了某些东西,令她下意识为他的不合理行为找借口。
黎湘压着声音说:“我后悔了,你别逼我。”
“嘘……”姚珹的气息拂过她的头发和耳朵,还有一部分颈侧皮肤。
她缩起肩膀,接着就听到屋里传来清脆的一声。
“啪!”
她又看向门板,瞪大了眼睛。
她不会认错,这是呼巴掌的声音。
但这声之后,里面却没有说话声。
偏厅的门隔音并不好,如果发生争吵不可能毫无动静。
这会儿没有姚珹的“强迫”,黎湘也忘记要走的念头,皮肤上泛起战栗,她的身体似乎比她的大脑更诚实,脑子还没想明白的事,身体已经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她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屋里再次响起动静。
先是“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是类似玻璃制品的东西摔到地上,碎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屋里终于有了说话声,是靳寻:“您的身体不好,不要因为我的无能而动气。”
他的声音很沉,似乎还夹杂了痛苦。
刚才那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他了。
这次是黎湘主动将耳朵贴上去,想要听得更真切些。
但姚珹却一手绕到她身前,揽住她的腰身,另一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径自带离门口。
黎湘倒吸口气,等走出几步远才问:“这就走了?”
姚珹轻笑:“是不是意犹未尽。”
黎湘没接这茬儿,直到走下楼梯,她才提高了一点声音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
“何止知道,他比谁都清楚。”姚珹边走边道:“你受伤,他可是最紧张的。而且他知道,前天姑姑去见了律师。”
这话落地,姚珹转身看她。
黎湘站住了:“找律师,和我有关?”
“你说呢?”姚珹:“没有人知道姑姑为的是哪件事,但选在这个节骨眼,难免会让某些人多心。”
姚仲春是靳家公司的大股东,而她已经时日不多。
黎湘想到这里,问:“他该不会以为靳家的股份会落到我手上吧?”
姚珹轻描淡写道:“客观来说,是有这种可能。”
“荒谬。”黎湘反驳:“她是病了,不是疯了。”
姚珹没有接话,他似乎并不在意,只耸了下肩就走下最后几节楼梯。
黎湘盯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想象的是刚才在偏厅里的画面,除了为自己的无能道歉,靳寻还会做什么,下跪吗?
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下跪有什么用,姚仲春不会看重这些东西,她要的是靳寻接下来的补救。
黎湘走下楼,思路也在转换。
不说别的,起码和荞姐相比,姚仲春让她体会到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也让她尝到了真正手握力量的人,哪怕生病了,她的一句话依然能左右别人的仕途、生死。
靳寻曾经按照家族的意思追求姚岚,但没有成功。
那时候姚岚和他还是平起平坐。
但在姚仲春面前,他却得低着头,弯着腰,膝盖着地。
她不认为姚仲春会通过遗嘱的方式,将这种“力量”交给她。
她虽然没有亲口问过,但她猜姚仲春一定是有过怀疑的——她到底是不是姚涓。
就因为那份鉴定报告,她整容后的模样,姚仲春就相信了么?
她想,姚仲春是很喜欢她,同时也是在自欺欺人。
姚涓大概不会找到了,姚仲春等不到那一天,于是就让自己当她是真的。
从这个角度看还真是无奈,即便是姚仲春也有做不到的事,达成不了的心愿。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脑子又有点迟钝了,可能是大姨妈快到了。
明天争取多更。
红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