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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夜阳鸟 > 第111章

    第111章

    消失的妹妹

    翌日阳光普照,将前一日的阴霾彻底扫清。

    仿佛无事发生过一样,黎湘决定返回剧组。

    杨隽和保姆车就等在外面,黎湘下楼时,却意外地见到她以为已经出门的靳寻。

    靳寻身着外出便服,低调且矜贵,见到她说:“还没吃早饭吧,吃点再走。”

    黎湘放缓脚步,神态和过去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不了,我这会儿吃不下。我还以为你回春城了。”

    “这里还有点事,下午回。”靳寻上前几步,瞅着她的装束又道:“外面起风了,你这身衣服太薄。”

    “车上有毯子。”黎湘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近在咫尺,黎湘站在原地微笑着,靳寻默默注视着她,几秒的停顿,他率先拉近距离,给她顺了顺肩膀上的头发,又去抚摸她的脸。

    黎湘没有躲,垂在身侧的手却逐渐捏紧。

    她的余光还瞄到不远处的秦简州,秦简州正看着他们。

    或许,他们都在寻找她的变化,毕竟昨天他们亲手送小心上了黄泉路。

    借刀杀人,他们的手甚至不必沾染鲜血。

    不过黎湘并没有想太多,思想是负担,多思更是自寻烦恼,她只要明确自己要做什么,该走哪条路就够了。

    她轻轻眨了下眼,眼皮微垂,靳寻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个吻并不深入,就是唇与唇的相互磨蹭,他贴着她,嘴唇上的神经末梢像是连接到一起,传达着他的温柔以及她的战栗。

    不一会儿,靳寻错开距离,笑道:“注意保暖,好好照顾自己。”

    这多么像是情人间的关心啊。

    黎湘也笑了:“嗯,你也是。”

    靳寻电话响了,他比了个手势,黎湘擡脚就走。

    她走得很快,上车后就扯过毛毯将自己裹住,搓着手,眼睛发直地看着前方。

    杨隽递上来保温壶,里面有热咖啡。

    黎湘接过,依然神情木讷,直到喝掉三分之一的咖啡,这才回神。

    车子早已驶上高速路,杨隽一路汇报行程安排,还提到公司那边的琐事,黎湘很少回应,杨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直到杨隽汇报完,语气停顿,迟疑地问:“早上接到秦先生的电话,说让我给于莉办理一下离组手续。”

    其实哪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呢,对剧组交代一句因职务调动,于莉已经返回春城即可,反正剧组没有什么事是非她不可的。

    但杨隽知道于莉是假身份,也知道她的过去,他一下子就想到其中古怪,忍不住还是问了。

    黎湘终于有了点表情,对杨隽说:“照做就是了。陈熹那里我来说。”

    杨隽“哦”了声,不再追问。

    回到剧组酒店,等在门口的不止有助理,还有陈熹。

    陈熹第一时间跑上前,只见黎湘和杨隽下车,还朝车里看了看,神色逐渐惶然。

    黎湘只看了陈熹一眼就往酒店里走,陈熹心不在焉地跟着几人,等黎湘到房间门前,将杨隽和助理打发走,陈熹仍没有离开。

    黎湘拿出房卡:“进屋说。”

    陈熹低着头进去了,每一个动作都是僵硬的,眼神空了,就像等待宣判一样。

    黎湘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背对着陈熹站在矮柜前。

    矮柜里面有一块镜子,照出她的表情,以及身后陈熹的无措。

    黎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口,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毫无温度:“以后不要再提于莉、郗望,或是小心,她不会回来了。”

    “小心”这个名字一出,陈熹先是惊讶,随即就像是明白什么。

    隔了两秒,陈熹问:“你……对她,她现在在哪儿,她没事吧?”

    黎湘扯了下唇角说:“我也不知道。”

    “可,可是……”陈熹又道:“编剧老师已经回来了,小心她怎么……”

    黎湘转过身,将她打断:“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小小心到底是谁的孩子,小心的,还是郗望的?”

    陈熹一顿:“是小心的。”

    黎湘:“没骗我?我是可以查出来的。”

    陈熹忙说:“没有,他真的是小心的孩子!郗望,郗望……她是为了小小心才……她一直很疼小小心。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

    黎湘轻轻点头,她也只是想要证实一下而已。

    冷漠一点说,如果是郗望的孩子,她会比较难处理,总不能对妹妹的儿子置之不理,但如果是小心的孩子,她还可以控制自己不去理会——她试图挽救小心,结果呢?

    一旦她表现出对那孩子一丝一毫的关心,都会成为靳寻用来打击她的筹码。

    “小小心……还在他手里么?”陈熹又问。

    黎湘摇头,遂吸了口气,说:“等这部电影拍完,我会让人给你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离开春城,不要再回来林新,过去的人和事不要再问,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要把它们永远烂在肚子里。”

    陈熹一时怔忪,已经从这番话里听出端倪。

    黎湘又道:“我知道这很难,但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过去的人和事可以不问,却做不到不去想,这很难,且像极了人生,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做。

    陈熹没有再发问,她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而眼睛是红的,大概已经猜到小心的下场,有伤心,也有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生出的恐惧。

    因她也是知情者。

    她不傻,她知道黎湘的意思,不只是刘峰鸣的事,小心的事,还有黎湘的身份,永远烂在肚子里。

    郗望、小心、陈熹,三个女生三种性格,陈熹是里面最聪明的。

    陈熹也很疼小小心,但她更在意自己的生命,她跟刘峰鸣最久,所以在那天她选择了自保。

    郗望性子最烈,她是刘峰鸣最喜欢的女人,她义无反顾冲上去。

    而小心就是几乎两者中间,她爱小小心,但是也怕刘峰鸣,她要保护小小心,却不敢惹怒刘峰鸣,她一贯都是哀求居多。

    杀死刘峰鸣,是小心这一生唯一一次对命运的反抗,也是最后一次。

    当然,这些都是站在黎湘角度的认知,她没有追问陈熹当时的细节,追问也没有用,每一个当事人的口述都是主观的。

    而她虽然是旁观者,却也有自己的偏向。

    真相是多面的,人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点,一个面,侃侃而谈的不过是一个观点,一段论述,都是自以为是的分析,有谁是权威呢?

    有那么一刻,黎湘甚至对靳寻产生了诡异的“了解”。

    她忽然明白他了,就像她看到某个剧本里的描述,出轨的一方对受害的一方哭诉自己的无奈——为什么欺骗,是因为要守护这个家,害怕失去,因为爱,因为不忍伤害对方,等等。

    这听上去荒谬极了,出轨的反倒是在忍辱负重,独自承受心里的苦。

    或许在靳寻看来,他也是真的“为她好”,以他的价值观和标准。

    他觉得她妇人之仁,他觉得她忘恩负义。

    他的认知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然而这些对黎湘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会继续了解他,但不会理解他,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

    因黎湘回归,剧组很快着手拍摄。

    期间黎湘和导演、戚晚又碰了一下后面三分之一的剧情设计,戚晚拿出新的版本,导演满意得眉开眼笑。

    黎湘认认真真看了,反复研究台词。

    戚晚也曾问过“于莉”的后续,黎湘的说辞和对别人的一样。

    直到黎湘反问戚晚的身体状况,戚晚才说,回来以后又头疼过一次,还发了烧,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旧病复发出现幻觉。

    黎湘又追问戚晚哪部分记不清,哪部分她认为是幻觉。

    戚晚语焉不详地说,看到那个变态打“于莉”,她受了刺激头疼得难受,吃了那个变态给的药,行为就开始迟缓,脑子也转得很慢,很想睡觉——这都是用药的正常反应。

    她后来就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还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那变态就已经死了。

    然而等她回到剧组,发了两天烧再回想,又不太确定那段后续。

    接着戚晚又问黎湘,那变态是真的死了吗?

    黎湘只说:“我不知道,我不在现场。如果真有人死在那里,也是警方去处理。”

    “可是,到现在警察都没有找过我。”戚晚提出疑问:“难道真是我的幻觉吗?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个人?”

    黎湘问:“这件事你和你男朋友说了吗,他也是警察。”

    戚晚摇头:“我怕他担心。他和林新这边的刑警是有联系的,如果度假村真的出了人命,他一定会想到我。可他到现在都没问,说明真的没事。”

    戚晚很快又描述了几个细节,还提到自己随身带的药少了两颗,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病情反复,当时应该是自己吃了药,但这次复发来势太凶,那两颗药也没有顶住,害她生出各种妄想。

    戚晚还说,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前黎湘在组里受伤,这件事大概刺激到她了,她很容易就受到外界环境的辐射,晚上总会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剧情,医生说这都是她白天见闻的延伸扩展。

    总之从戚晚的各种描述来看,她有七八分认定这是一场“梦”。

    戚晚念叨着回春城就要赶紧去复查,她可不想病到人鬼不分的时候再去住院。

    听到这番话,黎湘渐渐松了口气。

    她没心情也没有余力去追究戚晚到底是不是复发,她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甚至有些庆幸,幸好戚晚有这个病,这样她就能远离旋涡。

    再说按照正常思路,如果戚晚真的坚信自己看到了刘峰鸣被杀,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完全不和男朋友提,足可见连她自己都认为那是幻觉。

    事实上戚晚有妄想症这件事,数年前靳寻是怀疑过的,也曾找人查过。

    但无论是戚晚的主治医生,戚晚自己的日常表现,她出院后的生活细节等等,都和她的病情严丝合缝,没有半点伪装的可能。

    戚晚从不在网上胡说八道,和医生描述的病情乍一听条理分明,但有时候又会前后矛盾,还会掺杂一些不可思议的设计——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这样的病情是最复杂的。

    出院后戚晚的生活重心就在写作,如果不是因为版权她对娱乐圈没有任何关注,在这件事之前她甚至极少搜索黎湘的词条,也不常看黎湘演的剧,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还有一些戚晚和读者、作者的讨论,基本上也都和小说有关,她不对外人提自己的病,努力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总之经过这样多年观察和分析,直到再没有人怀疑戚晚的病。

    在靳寻面前,黎湘也尽量不提戚晚,只要她不主动提,就不会勾起靳寻的印象。

    至于这一次,以靳寻的性格大概还会叫人监视戚晚一段时间,戚晚有个刑警男朋友,这时一道护身符,起码对她会多几分忌惮。

    只要戚晚还和过去一样,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

    很快,《远山》迎来几场重场戏。

    黎湘饰演的女主角江蓠,终于决定对多次强|奸虐打她的男人下手。

    江蓠没有经过周密的部署,她也想过后果。

    当然这里面除了女二号许乔的帮忙,戚晚还多加了一个人物——囚禁在山洞里的女人。

    事发那天,男人来找江蓠。

    但牛棚需要修理,江蓠婉拒男人。

    男人就要抓江蓠去树林,还跟江蓠提出一些侮辱性的要求,如果江蓠不答应,就拔光她的衣服让全村人都来欣赏。

    在这个村里,有一户人家数年前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城里人,价值观早已成型,有着城市人的尊严和体面,却在这里遭到环境和野蛮人性的冲击。

    因为反抗,那个城市女人就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让她在地上爬。

    那女人疯了,后来就一直裸体囚禁在山洞里。

    买她的男人时常去虐待她,要女人给他生个孩子。

    但女人一直没有生育。

    前几年听说女人怀孕了,生了个孩子,但女人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发疯,把那孩子扔到山坳里了。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

    男人也只是听说,毕竟他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那这套说辞来吓唬江蓠。

    江蓠红着眼睛,我见犹怜,在男人的威逼之下,终于答应他的要求,还说山上有个地方很少有人去,她不想让人看见。

    男人高兴了,拉着江蓠就要上山。

    江蓠又说男人还没吃饭,她刚做了饼夹肉,还有一壶蛇酒可以喝了。

    男人以为江蓠是给他准备的,说蛇酒能助兴,就让江蓠先回家拿肉拿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眼,江蓠半推半就地跟男人上身之后,天上就开始下雨。

    雨不大,但湿漉漉的很快身上的衣服就潮了,男人便将江蓠拽到一个有遮挡的窝洞里。

    说是洞,也就一米多深,土墙深陷,露出一节节树根,地上还铺了些干草。

    这块地方就是临时挖出来供人躲雨的。

    男人已经等不及了,压着江蓠就要逞凶。

    江蓠让他先吃东西,他却不吃。

    江蓠说自己饿了,想先吃,男人也不让,还说自己有更好的东西给江蓠吃。

    于是男人就当着江蓠的面脱下裤子,还说听着雨声,在这种荒郊野岭果然很有意思,难怪要有人把女人关在这里。而且扒光了衣服就不会跑,疯子也是要脸的。

    江蓠白着脸将蛇酒拿给男人。

    男人接过酒瓶灌了两口,催促江蓠。

    酒劲儿很快上头,男人浑身燥热,如果他这时候能仔细观察江蓠,就会发现她与往日不同。

    她的脸是很白,但那不只是恐惧,还有某些诡异的亢奋。

    此时乌云遮顶,远处的天响着雷声,雨水落下,周围没有一丝照明,仅凭一点微光穿过黑青色的云层。

    闪电滑过,照亮了江蓠的表情,如同厉鬼。

    男人醉眼朦胧,并没有注意到江蓠从干草里摸出一把割草的锄头,更加没有注意到旁边那块光滑的石头上有一些磨痕。

    江蓠按照他说的跪在地上爬过来,就在男人以为将要走向天堂的时候,锄头也迎着闪电的光,滑过向下坠落的雨滴……

    “啊——”

    这是男人的惨叫。

    但他的叫声被雷声掩盖了。

    鲜血飞溅,溅到江蓠脸上。

    男人倒下,蛇酒掉在一旁,他捂住下面痛苦的哀嚎。

    江蓠站起身,手上依然抓着锄头,她盯着男人,盯着一地的血,盯着那瓶酒,直勾勾的视线滑过现场的一切。

    按照剧本的描述,接下来镜头就要切到空镜,这场戏结束了,后面的部分让观众脑补。

    但因为导演没有喊咔,演员便没有停。

    男人倒在地上虚弱地呻|吟,到后面疼得叫都叫不出来了,对江蓠的咒骂也很虚弱,直到疼晕了过去。

    江蓠就那样站着,许久没有动。

    她的表情不再亢奋,却多了一些更加恐怖的色彩,那不该出现在人的眼睛里。

    她闭了闭眼,抹掉脸上的血,却转头去看天。

    这一刻,她是黎湘,她也是江蓠。

    一道闪电滑过,紧接着便是雷声。

    响声剧烈,震人心肺,她却无动于衷。

    随即她走向男人,男人已经一动不动。

    她再次举起锄头,对着男人捂住下面的手,对准那个流血不止的地方,一下接一下。

    这样的力气,这样的准头和手势,是连草根都能一起刨出来的。

    江蓠对准的是男人的根。

    黎湘演的时候,对的是空地。

    可她演得过于逼真,场外所有人,包括躺在地上的男演员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听着那每一下打击声——好像她真的在杀人。

    一声又一声。

    直到黎湘停了,导演依然没有喊咔。

    黎湘松了手,锄头落在地上,她走向那个用来装饼和蛇酒的篮子,一屁股坐在那块光滑的石头上,将篮子里的饼夹肉拿出来。

    混合着残留的血迹,用她因为无数次打击而有些发麻的手,将饼送到嘴里。

    一口接一口,她盯着男人的尸体,欣赏着流出来的鲜血流到土里,混合着雨水形成一条小河。

    她的眼神依然发直,都说杀过人的眼睛与常人不同,就像这一刻的她。

    冰冷的,让人战栗的。

    然后她看向另一个地方,那是小路的尽头。

    一时间生出许多错觉。

    她似乎看到了郗晨,看到了江蓠,还在她们背后看到了很多人。

    按照剧本里的设定,江蓠杀人这一幕会被山上的裸女看到,裸女其实没有疯,她什么都清楚。

    这也是戚晚埋下的伏笔,设定一个双重走向的开放式结局。

    比如后来警方找到男人已经被野狗啃得稀烂的尸体,判定有人为嫌疑,随即在裸女藏身的山洞里找到锄头,认为是裸女发疯杀人。

    也因为这件事,裸女被警方救出,囚禁裸女的男人受到法律制裁。

    而在这之前江蓠是最有嫌疑的,但因为许乔作证,江蓠当时和她待在一起,加上裸女的引导,令警方产生错误判断。

    不过这里还是要买一个伏笔,那就是警方内部也发生激烈分歧,因为这个局并不是天衣无缝。

    很快,就有一位从上面调派下来的老刑警发现破绽。

    但老刑警也面临两难,是还原真相,还是就此结案……

    至于眼下,黎湘作为江蓠,正在看小路尽头。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只知道她看了很久,眼睛里本来已经消散的人性又重新汇聚。

    她在与那个不存在的影子对视。

    根据导演的理解,黎湘看到的就是那个裸女。

    她和裸女对视,通过她看到了自己。

    而在这一刻,那个并不存在的裸女,她其实一点都不疯,她就站在雨里,不笑也不闹,只是安静地看着江蓠的杀人现场。

    到此,戏终于落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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