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哀恸之城彭柳蓉爱情爱情亮晶晶展菱何以笙箫默顾漫民女难为夏乔恩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 > 第69章 修养六八

    却狐很忧心,事情原本进展地很顺利,没想到半道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他是义渠胡人中的贵族,也是武安君白起的学生,少年时便在军营杀敌建功,得赐左庶长爵位。为了秦国大业,他不得不放弃身份潜入魏国几年,其实早已按捺不住想回秦国。

    如今秦王密令中允诺他只要带回易夫人就能恢复身份,易姜是他回秦后步步高升的关键,却偏偏在这时候流了产。

    息嫦倒是解释了缘由,易姜的身体原本就弱,此番元气大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秦相范雎。之前易姜与公西吾合力对付他的事早已被他察觉,此番入秦必然会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易姜希望得到秦王的确切答复。

    就算这样,休养一年半载也未免太让人心焦了。却狐因此懊恼了一夜,天亮时写了信去秦国报信。信送出门交给仆从,忽然听到后院传来青铜器具落地的脆响,侍女们一窝蜂地被赶了出来,院门轰然合上。

    “怎么了?”他走去廊边问。

    一个侍女哭着道:“易夫人脾气暴戾,除了息嫦姑姑和少鸠姑娘,谁也接近不了。”

    却狐皱眉:“算了,那就让她俩伺候吧,你们不要露面,免得刺激易夫人。”

    “是。”侍女们似乎松了口气。

    等侍女们都退走了,却狐举步去了院门边,打算去探望一下易姜,顺便与她商议一下能不能尽早上路。

    结果敲开门,息嫦双手把住门,朝他摇了摇头:“易夫人小产,脾气不善,却狐大人又是男子,最好不要探视。”

    却狐不耐地叹了口气:“那等她好一些我再来吧。”

    后院的门又关上,瞬间恢复平静。

    太阳渐渐升高,初夏的风开始在大梁城中盘旋,院子里花红草绿,生机勃勃。偶尔有鸟雀从院中经过,叽叽喳喳的喧闹一会儿又飞走,这一方小天地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少鸠将那些摔在地上的器具都收拾了起来,和息嫦一前一后走进屋内。

    易姜还躺在榻上,刚刚一觉睡醒,双眼还带着惺忪,手却一直护着腹部。

    息嫦走过去给她拉了拉薄被,目光落在她腹间,迟疑着问:“主公为何要骗却狐?”

    她说的是流产的事。昨晚是见了红,但失血不多,也并没有到滑胎的地步。

    这孩子竟然这般顽强,居然在她腹中安稳地度过了一劫。

    易姜当时已经晕死过去,醒来后得知消息竟然生出了欣喜,便决定留下他。

    虽然知道将来会有许多不易,但这孩子还好好的本身就太不易了。何况她也不放心这时代的堕胎方式,无论是自残还是用药都太危险了,很容易有生命危险。

    息嫦和少鸠也劝她不要冒险,只是对她故意隐瞒却狐都感到不解。

    易姜端了放在手边的白水喝了一口,许久才道:“我不能让秦王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少鸠顾不上收拾东西就走了过来:“为何?”

    易姜道:“秦王一改前态要接我入秦,必然有目的,若是将来有分歧时他以孩子要挟我,我很难保证这个孩子的安危。”

    少鸠急了:“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入秦?”

    “我没有选择,天下敢接纳我的非齐必秦,就算是魏国也只能是暂避。难得秦王有心修好,我自然要把握机会,绝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陷入全天下都孤立无援的地步。”

    少鸠一想也是,早在滥国时她就计划要与秦国修好,这次难得对方先低头,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那孩子怎么办?都说怀胎十月,你这十个月要怎么熬过去?”

    息嫦在旁无奈摇头:“傻姑娘,这孩子估摸着至少也有个把月了,你当日子是从发现那天起算的?”

    少鸠脸一红,嗫嚅道:“我又不懂……”

    易姜早有准备,指了一下案上:“我写了封信,你帮我送去给魏无忌。”

    少鸠还有一堆问题要问,无奈她一副催促的模样,只好揣上信出了门。

    却狐并不愿意放她出门,但她称易夫人不放心任何人,非要她亲自去买药才肯喝,他只好同意。

    到底是在大梁生活过好几年,她对城中熟悉的很,办事利落迅速,回来时竟然还带回了眼线的消息——原来眼下范雎也不好过,他已经被秦王怀疑了。

    这还多亏了之前易姜和公西吾的合作,他们策动范雎一手栽培的将领反了秦国,秦王自然不再信任他。

    据说范雎在秦王面前痛哭流涕,指责是公西吾构陷他,但秦王根本不为所动。

    易姜琢磨,难道秦王是想让她取代范雎?

    其实她刚被掳去齐国时就想除了范雎好取而代之,但那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想要去秦国自荐的。因为当时发现白起没有杀她的意思,她又急着摆脱公西吾的桎梏,才有了这样的念头。

    但如今秦王忽然主动器重她,实在是她没有想到的。天下能人名士多如牛毛,秦王为何偏偏看中了她?

    秦国的回复很快就到了,秦王许诺,易夫人入秦后不会有半分危险,还会封爵授官,绝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她。甚至就连她小产的事都特地慰问了几句,允许她好生休养,丝毫不觉得她要求休养一年半载是在拿乔。

    别说易姜,就连却狐都对这个回复感到震惊。

    这下他不仅不能催促,还一定要尽心照顾,不可有半分差池。

    却狐头疼,他想回秦国都想疯了,还以为秦王可以施压让易夫人早些上路,没想到还是要等。更不妙的是,这一等竟然等到了信陵君的命令。

    信陵君忽然下令,调派他去魏国的安邑任职。

    却狐很慌张,他从回到魏国之后就计划着要走,因此一直没去向魏王陈述此番使齐的结果,便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有所暴露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能毁于一旦,他只能忍耐着静观其变。原本打算带易姜一起去,但息嫦说她身体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婉言谢绝了。

    有秦王的命令在,却狐自然不敢强迫,唯有在临走前嘱咐府兵严加看护,绝对不能让易夫人出门。

    可惜,他前脚刚走,魏无忌后脚就到了。

    堂堂信陵君第一次摆出了贵族嚣张跋扈的嘴脸,站在门口叉着腰宣布原主调去安邑了,这座宅邸被他信陵君接手了。

    仆从全都撤换掉,府兵全都赶去安邑,就连院子里花都恨不得打上他魏公子的标记才好。然后他优哉游哉地转悠了一圈,十分惊讶地发现,哟,后院里面竟然藏着一窝娇啊!

    秦国探子们惊悚地将消息送去给却狐,他当真是慌张了。之所以希望早些离开魏国就是怕节外生枝,没想到居然被信陵君发现了。

    还以为要功亏一篑,易姜及时送了信来给他。她在信中叫他安心,信陵君与她是至交好友,并没有为难她,消息也半分没有走漏。待她身体好一些便来安邑与他会合,共赴秦国。

    却狐不放心,又叫人去查探,来报的人说府上一切如常,信陵君也就那日来过一次,之后都没出现过。易夫人也从未出过门,连她身边的那两个女子都不常露面,看来她的确是在静养,并无离开迹象。

    易姜当然不会离开,她只不过是要支开旁人罢了。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骄阳似火,整日整日地照着临淄城。

    公西吾从王宫出来,厚重的朝服压在身上,却依旧风骨卓然,在这样叫人燥热的天气里也半分没有狼狈之态,难怪引得两旁宫人纷纷侧目。

    刚出宫门,立即有人迎了上来,命随从为他撑上遮帐。

    “云阳夫人不必费心。”公西吾见了一礼,继续前行,聃亏在远处看着,也不好上前。

    “这么热的天,相国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怎么行。”云阳夫人装扮的精致,笑颜如花地跟在他身侧,一手擡袖遮了遮阳光,似随口般道:“唉,自易夫人离开,你就没人照顾了。”

    公西吾没有应声,径自走去了自己的车驾旁。

    云阳夫人被甩在身后没得到半分回应,脸上的笑也没了,终是僵着脸走了。

    聃亏这才迎上来,低声道:“夫人可能还在魏国,但我们的探子如今半分消息也探不到了,这要如何是好?”

    公西吾登上车,沉默许久后道:“不要再探了。”

    聃亏忙道:“这怎么行!”

    “照我说的做便是。”他朝里坐了坐,吩咐驾车。

    云阳夫人说的没错,自她走后的确没人再会像那样照顾他。没有人再会关心他吃的食物是什么口味,没有人过问他是否该添减衣物,更不会有人再在房里等着他从书房忙完回去。

    可就算有又如何,这一切都是她为了离开装出来的柔情。曾经的甜蜜,如今都是心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