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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一个雨天 > 第45章 00:00-AM (1)

    第45章00:00-AM(1)

    床单上有冰块融化的水痕,邓昀动作利索,把整套床品给撤掉,换了新的。

    许沐子没有回自己房间重新拿衣服,在邓昀换床单的时候,她换上连衣裙。

    连衣裙是夏装,透气的奶油色棉麻面料,两条细细的肩带挂在消瘦的肩上,在夜里出门恐怕没有那么保暖。

    可是,折腾一晚上,早已经忘记夏夏拿给她的厚浴袍究竟被她放到哪里去了。

    许沐子倒也有办法,不客气地从邓昀衣柜里选了件外套,披上。

    之前贴在脚踝伤口上的创可贴,在去浴室清理时沾湿了。

    她粗心,自己没留意到伤口被溻着。还是邓昀调亮灯光,从药箱里拿了新的创可贴。

    许沐子坐在床边,邓昀坐在电脑椅上,握着她的脚踝。看见她身上的深色外套,他调侃道:“不是和我不熟么?”

    “我和夏夏说话,你听见了?”

    “嗯。”

    许沐子晃了晃腿,说:“你吻技还可以,算是熟了一点点。”

    邓昀撕开创可贴包装,懒懒地“哦”了一声:“只是吻技?”

    脑海里浮想出一堆画面。

    许沐子抿唇,不好意思了,把脚往回收,又被邓昀紧紧握住。

    他把创可贴中间的海绵对准伤口,指腹暧昧地在布面上轻轻一抚,贴完,起身:“走吧。”

    他们走出房间时,是夜里十二点钟。

    细雨几乎停歇,暗夜里腾起些雾气。走廊里静悄悄的,估摸着楼下公共区域里玩狼人杀的那群人也散了。

    几扇窗都以内倒的形式开着缝隙,清新湿润的风闲游在幽暗的空间里。

    客栈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许沐子随口说:“这个时间了,不知道夏夏会不会还守在楼下。”

    竟然得到回复:“她下班了。”

    差点忘了,身边的人是老板,所有事情都知晓。

    外套的长袖布料堆叠在手腕,许沐子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被邓昀牵着,跟着他上楼。

    他们穿过环形走廊,走进三楼的放映室里。

    放映室已经被清理过。

    小酌局堆放的零食、酒水已经不见了,蘑菇造型抱枕也整齐地排放在沙发上,浅绿色矿物扩香石散着柠檬草的味道。

    和她凌晨四点钟第一次走进来时一样,整洁又温馨。

    “放映室就是以前的琴房吗?”

    “不是。”

    “那我们”

    许沐子正想问,看见邓昀绕过茶几,按了墙壁上的密码。

    之前在这儿参加小酌局,有人喝过酒,也把墙上的密码锁当成灯的开关按过。

    那时候他们还以为,密码锁里面是普通的储物空间或者什么。

    八位数的密码。

    许沐子看见邓昀在输入她出生的年份,接着是她生日的月份,06。

    再然后,是她已经能猜到最后两个数字,08。

    六月八日。

    她曾经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和著名的德国音乐家罗伯特·舒曼同天生日。

    邓昀输完密码,侧目,笑着看向许沐子。

    是和过去他考虑闲钱用处时极其相似的笑容,意气风发。

    不会那么简单

    他好像不会在深夜里带着她来看一间已经卖空掉的琴房。

    许沐子胸口起伏,心里冒出一些荒谬的猜测,慌慌张张去看邓昀。

    他知道她眼里的疑问,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掌覆在暗门上。

    门板光滑、微凉。

    她预感到惊喜,紧张到不能呼吸,只能紧闭上眼睛,试图平复情绪。

    视觉通道关闭,在一片黑暗里,许沐子感受到背后属于邓昀的体温。

    他扶她的肩,大概是垂着头的,呼吸声落在她耳侧,带领着她推开掌心下的暗门。

    他说,为了防止她失望,要提前和她说一下,照片里那架钢琴,在某种情况下已经被他转手卖出去了。

    “现在里面摆放的钢琴,没有那个贵。”

    可许沐子仍然心跳不止。

    说不上原因,总觉得事情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

    琴房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推开门后,神秘的密闭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木制物品的味道。

    暗门在身后轻声关闭——

    邓昀的手短暂离开她的肩膀,“咔哒”,许沐子感应到灯光,慢慢地睁开眼睛。

    好美的琴房。

    哪怕没有照片上那些鲜花,也是美的。

    琴房空间宽敞、宁静。

    打过蜡的实木地板铺着一层柔和的反光,明窗净几,高高矮矮的几十个桶型空水晶花瓶也是亮晶晶的

    还是没有三角钢琴的黑色抛光漆体耀眼。

    许沐子几乎一眼认出它,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邓昀。

    她跑过去,伸出手。

    指尖有些发抖,足足顿了十几秒钟,才深呼吸着掀开键盘盖子,把指尖落在琴键上。

    是它。

    许沐子曾经拥有过两架钢琴。

    第一架钢琴,是她三岁多的时候,在商场里看见别人演奏钢琴,看得入迷,非要学钢琴,爸妈给买的。

    最开始他们什么都不懂,家里生意也没好到变成暴发户的地步。

    一家三口门外汉,听琴行的人介绍几句,捡了一架价格适中的立式钢琴买回家里。

    到许沐子上小学的时候,她在钢琴上的刻苦令她展现出不错的成绩,受到钢琴老师的赏识和爸妈的重视。

    钢琴老师说,许沐子的旧琴声音发闷,有条件可以换一换。

    那时候家里生意已经有起色,钢琴老师惜才,愿意把一架闲置的三角钢琴以十分划算的价格出售给许沐子。

    三角钢琴真的很美。

    琴身线条优雅,漆体锃亮。许沐子放学回家第一次看见那架琴,高兴得跳起来,丢掉书包冲过去抚摸琴键。

    而现在的许沐子,也坐下来,抚摸着琴键。

    她第一次遇见它时,弹了一段肖邦的《幻想即兴曲》。

    那时候,她还不能行云流水地完成那首曲子,弹到中段的降D大调,转过头,高兴地咧着嘴冲着爸妈傻乐。

    久别重逢。

    许沐子依然弹了这首曲子。

    她把左手缓缓落在琴键上,感受着琴键带动琴内精巧的弦锤、琴弦,也感受着它的音色,鼻子隐隐发酸。

    闭眼,陶醉地弹完这支曲子尾声的低音部,许沐子含着眼泪转头。

    邓昀依然是深色系穿搭,黑色短袖,抱臂靠在装了隔音材料的暗门上。

    他食指的第二个关节指背抵在鼻尖,眼里盛着灯光,笑问:“开心么?”

    许沐子重重点头。

    这架钢琴陪伴她最久。

    它陪她度过了十几年每天埋头苦练的时光,见证过她指下每一支钢琴曲的生疏到熟练,见证过她的进步,也见证她的郁闷崩溃

    她曾经练琴到指甲受伤,在琴键上留下血色;

    也曾趴在琴盖上失声痛哭。

    它陪伴许沐子走过太多的路。

    决定卖掉它的那天,她却只能忍着不舍,麻木懂事地对爸妈说:

    没关系,以后再要练琴,她还可以去外面找按小时收费的琴房。

    买下许沐子这架钢琴的人,是许沐子的钢琴老师正在带的新学生。

    是女孩,比她小很多,大概就是许沐子换新钢琴的年纪,也是刚崭露头角,正是需要一架趁手好钢琴的时候。

    女孩家人不做生意,不介意许家是否破产。

    听说许沐子如愿考上了有名的音乐学院、钢琴又是保养得当的名牌,很愿意买下来。

    后来许沐子听老师说,女孩在比赛中拿了不错的成绩,觉得那架钢琴能带来好运,很爱惜。

    学乐器的人都比较念旧。除非情不得已,或者有能力购置更高段位的乐器,不然不会换掉最珍视的伙伴。

    这一切都发生在断联之后。

    邓昀是怎么知道?

    也许因为他妈妈给他买过一架钢琴,也在负债后转二手卖掉,他又很聪明,所以很轻易能联想到她家的情况,知道她守不住自己心爱的物品。

    可是

    他又是怎么说服那家人,把钢琴买回来的?

    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失而复得的一天。

    许沐子眼眶红红的:“你怎么找到它的,他们不可能愿意卖掉”

    邓昀出了更高的价格,足够让人买下更好的、全新的钢琴。

    交涉过好几次,女孩家长最终同意把琴让给他。

    具体如何交涉,邓昀没说。

    琴房安静得没有丝毫杂音,他只说:“凡事心诚则灵吧。”

    “你是因为它,才卖掉了之前放在这里的钢琴?”

    “差不多。”

    许沐子又不傻,知道邓昀有所保留,不认同地摇摇头。

    她眸子里潋滟两汪眼泪,嘴上埋怨着,说他一定在这件事上花了不少冤枉钱,也一定为此大费周章过。

    邓昀还是那个问题:“看见它,高兴么?”

    钢琴静静立在琴房中央。

    许沐子看看它,抚摸着琴键,由衷答:“高兴。”

    他轻松一哂:“那就值了。”

    许沐子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落在邓昀的外套上。

    她用衣袖去抹,越抹越多,干脆捂住。

    邓昀走过来,拉下她捂在眼睛上的两只手:“别哭。”

    他逗她,问,就这么几个小时里,她都已经哭过几次了?怎么这么爱哭?

    她心直口快地回答,说在床上那次不能算。

    那次是生理性流泪,不是真的在哭。

    说这话时,许沐子睫毛挂着泪,一副楚楚可怜又过分可爱的模样。

    邓昀滑了下喉结,眸色微敛,到底没在这种时候占便宜。

    他把她那滴摇摇欲坠的眼泪擦掉,问她,要是再哭一会儿,眼睛肯定要肿。几个小时后,肿着眼睛回家,怎么和爸妈交代?

    两家长辈的关系具体恢复到什么程度,许沐子还不知道,肯定不能冒然提起邓昀。

    要是把他们做过的事情都抖落出来,得把她妈妈吓出心脏病

    想到回家,就要想到那个“大好消息”。

    许沐子吸着鼻子,腹诽:

    觉得自己多哭一哭再回家也是好的,到时候眼皮水肿,颜值下降,她爸妈嫌她拿不出手,可能就不会给她介绍新的相亲对象了。

    邓昀点了点许沐子泛红的鼻尖,问她眨巴着眼睛想什么呢。

    她说:“可能我回家,今年的第四个相亲对象就坐在家里等我呢。”

    邓昀低声一笑,本来要去帮忙擦眼泪的手指换了个方向,蜷起指关节,往她额头上一叩:“还惦记你那相亲对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