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一遍又一遍的从风挡玻璃上滑过,褚穆从街口把车拐进来,看着远远的那幢公寓忽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高处那个小小的窗口透出了暖色的灯光,这盏小小的灯光在这个夜晚却显得无比明亮。褚穆把车匆匆的驶入车场,走回去的这一路还是对自己的判断给出了肯定。他了解舒以安,她是断不可能一个人赌气跑到哪里泄愤的,凭借她的性格,只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先独自离开。排除一切外界黑暗因素,那么舒小姐的最终目的只能是这里,自己在柏林的家。
当然,这是褚穆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他从酒店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迅速的做好了之后发生一切可能的打算。如果沿着回家的这条路上找不到她,家里的灯也没有亮起。他可能就会调用这个城市的所有街道的监控系统以寻找丢失中国公民的名义来寻找他的妻子。
褚穆看着电梯不断往上的数字,忽然在心底嘲笑起了自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这么变得容易被人左右情绪?
隔着一道门,褚穆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客厅的大灯并没有打开,只有落地窗前开了一盏地灯,舒以安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头倚在玻璃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听到开门的声音也都是没有任何反应。从褚穆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半干不干的头发和缩成一团的侧影。
直到看到她活生生的坐在那儿,褚穆这一颗心才算是真正的落了地,同时竟然还有一丝为她担心的恼怒。
脱掉了身上微微淋了雨的西装外套,褚穆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平静的问,“这么晚怎么不等我就回来了。”
舒以安闻言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用比他还平静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吐出四个字,“不想等你。”
褚穆拿着睡衣的手一顿,也没了再哄她的耐性。干脆径直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的问,“舒以安,你怎么了。”
舒以安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景色,心底里那种叫绝望的悲凉才算是在这一刻因他这一句话毫无预兆的弥漫了出来。
圆舞曲结束的时候,他冷漠的看着自己说,出人意料,舒以安。现在他又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满是不耐的说,舒以安,你怎么了。
舒以安动了动蜷着的双腿,终于忍受不了的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朝褚穆打了过去,随即用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点。声音冷冷。
“褚穆,你真的很混蛋。”
昏暗的灯光下,舒以安鼓起勇气忽然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字正腔圆的说出这四个字。
褚穆站在她的面前听着她的控诉,冷静的看了看带着戒备姿势的女人,语气轻而缓慢。“我混蛋?”
“舒以安,我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你倒是说说看。”
舒以安一时也被他的反问激怒了,小绵羊不禁有些愤慨的要起义。“我每天必须按照你的预想存在于你的人生,一旦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就会很生气,可是凭什么?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啊,可是至于为什么不一样你从来不问我也不想去了解,这样对我,你真的公平吗?”
“你是吃准了我会依赖你不敢离开你。”
“看到这样一个落魄卑微的我,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的挥霍我所有的感情和付出。”
褚穆手中捏着她朝自己打过来的那块热毛巾,看着她越来越红的双眼忽然讽刺的笑了笑。“舒以安,我他妈是疯了才会有留在北京陪你的想法。”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舒以安看着那扇被重重关上的大门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般重新跌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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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静谧的空间中,褚穆的手机忽然突兀的响了起来。褚穆脸色不好的接起来,“喂?”
秘书那头声音焦急严肃,“老大,出事儿了。”
一个载满中国游客的旅游巴士因为山体泥泞导致翻滚,现在正在全力实施救援活动。褚穆代表中方理应迅速到现场交涉给予本国人民应有的帮助。
褚穆攥着电话原本向电梯走的脚步倏地停住,低声应道,“我知道了,马上组织驻地的医护人员,半个小时之后你让司机来大使馆接我。”
站在原地沉思了半分钟,褚穆还是微叹一声转身向屋中的那个女人认输妥协。
因为他无法强迫自己忘记回来时她那一双脚上星星点点的伤口和她朝自己打过来的那块毛巾。哪会有一个正常的女人无缘无故往自己身上放一块温热的毛巾呢?
舒以安趴在地板上昏昏沉沉的,隐约中感觉有关门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横抱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褚穆看着她在自己怀中原本由惊讶转变为平静的眼神,看着她的手从下意识的环住自己脖颈到慢慢垂下来,还是忍住了情绪慢慢把人搁在了床上。
毯子滑落在了地板上,这么一来舒以安原本掩着的双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褚穆这才完整的看到她红肿的膝盖和脚上的伤痕。
时间越来越少,褚穆来不及多问,只是匆匆的找出几个药贴给她包扎好,重新烫了两个毛巾分别覆在舒以安的膝盖上。
舒以安从他进来抱住自己那一刻起就抑制不住的鼻酸,随着她给自己包扎的几个动作就彻底崩塌的一塌糊涂。
看着她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的眼泪,褚穆伸出手去捏起她的下巴,半强迫着舒以安看着自己,“有游客在这边出了事儿,我得赶过去处理。不管怎么样你别伤害自己,有些事等我回来我们再谈。”
舒以安看着眼前清俊成熟的男人哽咽着泣不成声,他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在自己意冷心灰之后用最简单温情的方式让自己陷入两难。
催促的电话一遍一遍的响起,褚穆最后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给她盖好被子关灯离开。
舒小姐这次可能是真的难过了,所以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决定要走。但是她是一个很知恩图报的人,为了感恩他收留自己这几天临走时还不忘了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
就连衣橱里的衣服都是洗干净熨烫好之后按照时节仔细的摆放整齐。
她刚来的时候褚穆给过自己钥匙,舒以安看着掌心中亮亮的门禁卡还是轻轻搁在了茶几上。在这个地方不过待了三天,却好像三年那么漫长,舒以安提着箱子看着这屋子里额的一切,还真是有一种犹恐相逢是梦中的感觉。
他在自己受到侵犯最惊怒的时候出现把她带离,他和自己去超市买食材和家居用品,他带着自己去他常去的那家家具店给自己挑了一双合适的拖鞋,他对自己那么好,可是你看啊,还是要走了。
舒以安再去到happerdaff的工作室时,达夫正在给别的客人设计造型,见到舒以安提着箱子忙打开店门把人让了进来。
“嫂子您怎么不说一声,拿着这么多东西我好去接你啊。”
嫂子这两个字在舒以安此时听来,是有些刺耳的。她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递过手中洁白的纸盒。“这是那天在你这里拿的鞋子和礼服,真的非常感谢你。”
达夫奇怪的看着那两只纸盒茫然的摆了摆手,“还给我干什么?这本来就是给您的啊……您不喜欢?”
舒以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双镶满水晶的鞋子,慢慢的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是不适合我。”
见达夫没有把东西收起来的架势,她干脆直接把东西搁在了一旁的化妆台上。“谢谢啦,我走了哦。”
“唉!嫂子您提着这么多东西去哪啊??”
舒以安推着店门的手忽的停住了,转而回头对达夫灿烂的一笑。“回家。”
回我自己的家。
另一边,褚穆坐进公路边的商务车里接过秘书递来的水,沙哑着嗓子问道,“你让查的查清楚了么?”
“应该正在往这边给我传,毕竟跨国调档案没那么容易。”
褚穆点点头,拧开瓶盖儿仰头喝了一口水。一天一夜的工作让他有些吃不消,一边安抚被救上来的同胞,还有和德国这边的救援队进行沟通协商,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老大,有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秘书犹犹豫豫的看着褚穆有些疲惫的样子。
“说。”
“嫂子……她今天上午坐了回北京的飞机,已经走了。”
褚穆拿着水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即搁在桌上下了车。“我知道了,查到的东西别过第二个人的手,记住了吗?”
“好的,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