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唯愿说的对,最想见到陶云嘉的人,还没来呢。
陶云嘉被带走的那天上午,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换上了平常的衣服,被两个女警员一左一右的架着往外面候着的警车上走。刚出了病房,就看到不远处立着的褚穆。
陶云嘉停下脚步,好似炫耀般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褚唯愿打在她脸上的痕迹还没完全消退,微微红肿的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让人看了无端欷歔厌恶。
褚穆还是之前平静的样子站在那里,只是眼神里那种冷漠和恨意是如何都掩盖不了了。看着这个从大学就一直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女人,声音危险而疲惫。
“你不该这么做,我提醒过你。”
陶云嘉忽然像崩溃了一样甩开自己的手臂摆脱了钳制,一把抓住褚穆的手。
“那我该怎么做?啊?褚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说了,我爱你,可是你对我这么用心努力的付出没有任何回应!凭什么,凭什么舒以安就能言正名顺的拥有你!凭什么她能得到我没有的一切!”
“凭我爱她。”
褚穆用力抽出被她握着的手,清晰缓慢的吐出这四个字。
力道十足的捏住陶云嘉的下巴,那是任何人从未见过的褚穆,眼底猩红,语气森冷。
“我警告过你,不要妄图以任何一种形式去接触她,陶云嘉,舒以安这个人,你没有任何资格去伤害。”
早在从柏林回国之前的那场谈话,褚穆就隐隐的感觉到陶云嘉再调查她,于是回来之后他特地嘱咐了人也亲自收好了有关舒以安的一些记录。总想着回来了自己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却没想到,还是敌不过一些阴差阳错的巧合。
陶云嘉最怕的那句话如今被他这么轻易的讲出来,只感觉自己那种羞辱感像被剥了衣服一样无处遁形。
“你……爱她?你爱她?”陶云嘉嘴里喃喃的重复这句话,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褚穆,你从来都没说过你爱我……”
她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啊……千个日夜都没换来一个爱字,如今那个女人才和他结婚两年,这个冷清理智的男人竟然能毫不掩饰的说,他爱舒以安……
褚穆猛地松开对她的触碰,陶云嘉一个没站稳的跌靠在墙上。就好像是为了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陶云嘉稳住了身体高高的扬起头,语气轻蔑。
“那现在是怎么样呢?她舒以安没了一个孩子还要我赔上一条命吗?!你妹妹已经打过我了,现在你也要动手?”
陶云嘉怎么都没想到舒以安竟然在褚穆心里占了那么大的位置,更没想到褚穆把她看的如此重要。那天在医院门口看到她的时候,也绝对是偶然嫉妒心在作祟,来自于女人天生的虚荣感,加上自己受伤这段时间褚穆一直在医院,整个人不由得飘飘然起来。说话也就不受控制,脑子一热对舒以安说出自己怀孕那种话。
陶云嘉也是死都不会想到,那天真正被验证怀孕的人,是舒以安。
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褚穆才能冷静理智的去和这个几近崩溃疯狂的女人对话。
“打人的事情我不会做,但是一命抵一命的道理你也要懂。陶云嘉,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也知道你犯的罪不至死,但是我既然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毕竟……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有无数种。”
若一个男人都无法护妻儿周全,枉为人夫。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这个父亲还不知道这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消息的时候它就已经离开,这让他如何说服自己,放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哪怕褚穆知道,他也是这场惨烈的离别中,最不可饶恕的人。
转身旋步一边往外走一边整理自己被她抓皱的袖口,听着警笛渐行渐远的声音,褚穆此时此刻一点都不愿意再回头看她一眼,有关对于曾经岁月的不甘和强烈的爱恨,此时都在这一秒被他抛弃的烟消云散。
他满心想的,满眼看的,只有躺在病床上那个人。
而远在另一栋楼静养的舒以安,却对这件事,丝毫不知。
十天的时间,医院的悉心照料加上每天不断的食补,舒以安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上午大夫来查过房就交代可以办理出院回去养着了,但是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褚穆进来的时候舒以安正在换衣服,见他站在门口的身影,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舒以安正在往下扯毛衣的手僵了僵,随即扯起嘴角鄙视了一下自己便接着把衣服的下摆拉了下来。还有什么可尴尬害羞的呢,曾经亲密无间赤/裸相对的时候都能坦诚而待,现在怕什么?
“准备出院了?”
“嗯,没什么事儿了,在哪儿养着都一样。”
及脚踝的毛衣裙把舒以安包裹的严严实实,让她平白生出一种暖意来。看着这几天消瘦了很多的人,她忽然仰头说,
“褚穆,我们谈谈好吗?”
褚穆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眼中自嘲的神色分明。
“我以为你会等我来说这句话。”
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热水,舒以安垂下眼笑了笑。“我怕我等不及了。”
“你……”张嘴刚说出第一个字,褚穆就发觉自己真的很难开口。但是瞥见床上坐着的人,还是得强迫自己问出那句最不愿意的话,一时有些忍不住干咳一声。
“你……考虑好了吗?”
手中温热的触感让舒以安真真实实的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她低下头看着水汽氤氲的杯子,让人看不清表情。
“褚穆,直到现在这一刻,我都不能指着自己胸口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爱你了。”
原本垂在腿侧的手指骤然收紧,褚穆几乎和舒以安是同一秒钟擡起头来看着对方,惊诧的目光不言而喻。喉间艰难的滚动了一下,
“我以为……我以为你对我,至少应该恨之入骨。”
“不恨的。”舒以安慢慢起身走到窗边,试着平静的叙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如果说有情绪的话,应该是失望。”
“褚穆,我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从来不听别人的劝告。小的时候练舞蹈坚持了十几年,很多人包括外公都劝我不要再跳了,可是我不听,执意要参加比赛和考试。可是你看,我却因为我的坚持失去了爸爸妈妈。”
“二十二岁嫁给你,那么多的人都不看好我们的婚姻,连我自己都知道你不是因为爱我才娶我,我还是那么偏执的要嫁给你,现在,我们也走到了离婚的地步。”
“你说我不相信你,其实不是的。暴雨的那天晚上你告诉我说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来,我就相信了啊,所以当陶云嘉站在我面前得意的对我说她要和你一起回德国的时候,虽然我很不开心但是我都选择不问,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我更多的是胆小吧,我怕我问了你会面不改色的承认,我怕我会输的一败涂地。”
“我一直都惶恐的在继续和你的这段婚姻,对于你给我任何的好,我都很感激,我不相信爱情平等观,我总觉得我多付出一点你少一点这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还有时间,你总会感觉得到,我也心甘情愿,每一次我不高兴的时候或者很难过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好起来,相比之下,你不像我的丈夫,不管什么时候,更像是我的保护神。我始终活在你的庇佑之下。”
“那个晚上我们在柏林吵架的时候,我很绝望,因为我可悲的发现除了你的家我没有任何的容身之所,所以我才会像逃跑一样回到北京,你说的对,行李放在门口我是在做搬出去的准备。后来当我看到我被绑架的时候,你那么紧张的样子,就开始说服自己,你这么在乎我那就不要计较了吧,可是褚穆,你真的很讨厌。”
舒以安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蹲下来抱住自己,语气里充满了委屈。“你总是在我充满希望的时候又让我绝望,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原谅你了。”
“因为,我是真的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说服自己再站起来了。”
“我要离开你了,我得试着让自己,活的开心一点。”
毕竟,重伤之后想要恢复,谈何容易啊?
褚穆强逼着自己把鼻间的酸涩忍下去,拿过一旁的大衣,他慢慢的蹲□子把衣服披在舒以安的身上,用手指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看着委屈凄然的舒以安,他把人用力抱了起来,开始做出他人生里第一个无法由自己作主的决定,最无奈最后悔也最痛彻心扉。
“我答应你,我们离婚。”
因为他不想让她,不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有很多这样的时候,逼不得已却又不得不选择一个最难以接受的决定,对褚穆来说,就是他能坦诚面对自己深爱舒以安的时候,人家不要他了。
明白吗?舒小姐是爱着褚穆的。只是她爱的不快乐。
分开的节奏就来了,你们忍住!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