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寞寞倾颓的残垣(四)
她走到新郎化妆室外面的时候还在微笑着,门外几个男人正凑在一起抽烟聊天,不知海侃什么呢,见了她却都倏然住嘴,不约而同微笑着打量她。有温和而不动声色的,也有如炬如电的。仔细看看也都认识,彼此只客气的点点头,就有人转身给她开了门。懒
屋子里除了潇潇就是董亚宁兄妹,背对着门正踱着步子的是叶崇磐。
芳菲一袭长裙曳地,深橘的色泽衬着她健康的肤色,手边一只银色的埃及艳后包,对着屹湘先举手,“嗨”了一声,手上一颗鸽子蛋的晃悠钻戒子闪闪发光,笑嘻嘻的甩了甩头发,风情万种的。
董亚宁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瞅了瞅屹湘。
叶崇磐一回头见是屹湘,就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跑这儿来?”屹湘反问。眼前的叶崇磐一本正经的,一洗扮戏时的形容做派——这个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定。屹湘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个念头来,笑着说了句:“我看他们都在前面忙着招呼客人,偏你躲清静来了?”
“瞧这话儿说的,就是他们都在前面忙着招呼客人,才不用我也杵在哪儿呢——我是干这个的人吗?”崇磐一伸手拿了托盘里的伴娘捧花,小小的一束,垂着银色的丝带,手一拨,丝带飘舞,煞是好看。
屹湘先拿了新郎襟花,仔细的给潇潇别在左胸前。虫
别好了花儿,细端详一下,又替他推了一下领带。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整理的。潇潇从头到脚简直无懈可击。
“瞧我这哥哥,真是天上有、地上无啊!”崇磐站在屹湘身后,学着她的语气,开玩笑的说。
“是啊。”屹湘笑着。
潇潇手指一勾,刮了下她的鼻梁,笑吟吟的。
屹湘清了下喉咙,说:“那个……附耳过来。”她忽然来了句京腔念白,倒先听的叶崇磐笑的跌了手,捧花在他手里乱颤着,屹湘真怕被他抖落了花……她低声跟潇潇说了几句话。
潇潇顿了顿,便说:“我去去就回来。”
崇磐笑着说你去哪儿我也要去,一行说就真的先开门出去了。他把捧花还给屹湘。
“我倒也想先去看看崇碧,刚一看那一票人簇着就进去了,没的让我眼晕,现在这儿混一会儿。”芳菲慵懒的伸了伸手臂,瞅着屹湘便笑,走过来到她跟前,一手搭了屹湘一边的肩膀,仔细的研究这裙子上密密匝匝的蕾丝,啧啧称赞,说:“我就说你今天穿的必然是最好看的——你还真是把最好的留给自己了。”
屹湘拍开她的手,说:“我这件挂在橱窗,包管几个月也沽不出。”将托盘放在桌上,靠近董亚宁手边的位置上。听芳菲问她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只说是昨晚没睡好。芳菲仔细看她两眼,没吱声。
董亚宁见屹湘将襟花推到了面前来,亦声色不动的接了,看了看前襟的插袋,将手帕的尖角往后一压,襟花便插在了里面。
屹湘只觉得在这里呆的久了,闷。想着崇碧那边,也许探视的女客们该散了,便要走开。
董亚宁也恰在这时站了起来,两人险些撞到一处。亚宁站着没动,屹湘却退了一大步。眼看着那朵襟花差一点儿落地,眼疾手快的,半蹲了身子、险险的用手托了,没敢捏也没敢握。站直了便先瞪了亚宁一眼。这一眼端的是恼怒,半晌总显得大而无神的眼,也充了万分的神彩。
她拨出丝带下藏着的别针。小巧精致的别针用处就是固定襟花在衣服上。董亚宁固然是没有耐性去查看,并没有发现这个小东西。此时见她着手给他别上襟花,他也就站着不动。
屹湘手指极灵活,别针穿透轻薄的礼服布料,扣在一处。为了确定牢靠,她还扯了扯丝带,顺手将插袋里的帕子尖角扶回原位。本是很简单的一个小动作,却在手撤回来的时候,她的腕花跟他的襟花缠在了一处。扯了一下没扯开,她就不敢再用劲儿了。
轻吸了一口凉气,她抬眼迅速的看了亚宁一眼。
他的眼睛正瞅着别处。她忽然静止下来的动作,让他转了下脸——她单手不方便解开那缠在一处的花,可他也没动,只是看着。
她的脸就涨红了。说不上是生气还是着急,瞪了他一眼,眼看就要挥手扯开,也许想的就是大不了再换一束。
他的手就那么一下摁住她的手腕,然后很轻的,拨着花茎,手指一拨一挑,铃兰噗噜一下跳脱开来。
她手腕像是挣脱了束缚,迅速的拿开了。
董亚宁看看她裹的密实的手腕:戴了宽宽的珍珠镯子,紧紧的贴在腕上;腕花的丝带也缠的紧……密密的,哪儿都密密的。除了一截子小手臂和小腿**在外,什么都看不到。他盯着她齐着下巴颏儿的小礼服。白里透青的肌肤,被这淡淡绿色的裙子托着,凝若鹅脂。一挂珍珠光彩盈目,一小团一小团的光晕投在下巴那儿……就看着她纤细的颈子一伸一缩间,人已经离他几步远,开了门差点儿和进来的金戈撞了个满怀。跟金戈打了个招呼,随后隐在在外面西装革履的男人们的身影中立时消失不见了。
佟金戈笑着打量董亚宁,说好久没见你穿的这么像人了。
董亚宁看了看自己的手,抬头对上金戈那目光,面无表情的。倒把金戈弄的一怔,瞅瞅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的芳菲。芳菲拿了手袋说要去看看新娘子,走的时候从后边给了哥哥一下子,出门一翘脚看到屹湘正跟叶崇磬站在廊子上,本想快些走过去,怎奈这鱼尾裙根本让她迈不开步子,故此她这身高腿长的,一时还真赶不上湘湘那“小短腿”。
叶崇磬问:“准备的差不多了吗?该进场了。”他穿着黑色的礼服打着领结,很精神。
屹湘听听乐队果然停止了演奏。这大戏开幕前的安静,却让人有种别样的紧张,她忙说:“早就准备好了。你是过来带崇碧的?”
“我过来看看她。”叶崇磬微笑着。
屹湘却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打量了她一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