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番外之遗失的美好(一)
《遗失的美好》
悌
郗屹湘觉得,董亚宁的光头很好看。
她会这么想,并不因为这个男人是跟她的缘分从无到有到生死不离,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而且她终于还是陪在了他的身边……而是即便此刻她是头回见他,也会发自内心的认为,董亚宁这光头是她见过的第一好看。悌
很少人敢、或者很少人能这样堂堂的亮出光光的脑壳来。原因不外乎三千烦恼丝一旦**然无存,那毫无遮挡的脑壳无论是什么样的形状,都一览无余……董亚宁满身的疤,脸上也有,可奇迹般的,他那脑壳却甚是光滑。圆润饱满的一颗脑袋瓜子,实在是好看。
“秃瓢儿要是都跟我这么英俊潇洒,准保满大街都是。”
她是说好了马上要出门,却站在那儿先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倒也没夸他好看,这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但也许是她甚少专注于他的眼神让他察觉,他摸着光头说。他说着便笑起来,嘴角弯弯的。胖了些,这样笑着,嘴角的纹路也没有几条。她就顺手摸摸他的下巴,粘一会儿……天气很冷了,他身上温乎乎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拥抱。但她克制住了这一黏腻的愿望。
“鱼胶吃了没?”她问。
他就不喜欢吃那各式各样的补品。总是要她一再的催促。
东西再好,吃多了也絮烦,这她知道。谀谀
他说顶不爱吃那些做起来能把人麻烦个透的东西,大概也是不想她太费事的缘故,这她也知道……
她就盯着紧皱眉头的他去厨房的小餐桌边吃了鱼胶才又走回门厅里,回头看他,正大口的喝水,不禁笑了笑,又问:“晚上想吃什么?”
她是打算去去就回,给他做晚饭的。
“你还要赶回来做晚饭吗?”他有点儿诧异。卧在廊子上的旺财许是因为他声量的抬高,跟着从卧姿换到了坐姿。
“嗯。”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屹湘斜了他一眼,“吃够了我做的啊?”她拍了拍旺财的大脑袋。
根据他的营养师要求和他的饮食习惯来搭配的食谱,都要经过她的手变成盘中碗里的食物。她必须把食物做的很清淡。他急了就会说她拿他当兔子养,耍脾气说不吃了,清不要紧这也太淡了,一点盐都没放吧?
看他边吃东西边发脾气,她也不出声。知道他总归是没有那个胆量,真的不吃她做的饭……他便咕咕哝哝的像个小老头一样,一边啰嗦一边连碗里最后一粒米都吃光。
饭量也还好。只是米吃的不多。
其实如果能让他多吃半碗米,她也可以匀着多放半勺盐。只是那样不太好。她想慢慢的他会习惯。就像她也很已经习惯了,这样淡的味道。
果然她一边换衣服,一边盯着他的眼睛,他立即面不改色的说:“没,怎么会吃够了你做的饭呢。”
“那就行。我不在,不准偷着乱吃东西。”她围上围巾。这围巾太长,绕了两圈还垂到膝盖处。她忽的就嫌了它累赘,想换一条。
“怎么了?”他问。
“哪儿不对劲儿吧?”她又看看。换掉还是不换掉呢?要是换呢,又懒得去另找一条了。
“哪儿不对劲儿吗?”他反问。
她明白应该不是围巾不妥。不妥的是她自己。
不过就是LW新出的冬款,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头一回上身。因着她偏爱柔软的开司米质地,当初看了目录之后便跟Josephina——现在应该叫小姨了,像董亚宁就能毫无负担的叫着小姨把Josephina哄的脸上简直笑出花来,她还是改不了口哦——说要紧替她留一条。Josephina答应着说好,但是随即附加了一个条件,说我要你交的报告呢?快点交我。Josephina如今跟她讲话是很会“打官腔”的,时不时的提点她要旁听这个会、参加那个秀……到了她也没交上那个什么研究报告,围巾还是送来了,不过不是她最想要的墨绿色,而是西瓜红色。Josephina说墨绿色那款等着她交报告才给,还是得讲究个奖励机制的。
对这个刻薄的“小姨”她有时候真要恨的牙根都痒痒起来。不是她不想交报告,而是这阵子实在是没有那个时间研究那些管理案例。又不肯跟人抱怨,少不得牺牲点睡眠时间多读点书……
她就想换掉这条围巾。
黑色的大衣上,西瓜红色是越发的鲜亮,亮的耀眼。
“要不你穿那件。”董亚宁指着挂在衣架上的那件浅驼色大衣说。他斜靠在罩子上,微笑着。
她瞪他一眼。
浅驼色配西瓜红?
这一瞪发现他手里是拿着一支毛笔的,想来在她预备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他是在写什么。
本打算问问他在写什么,没问。仍拎着围巾的两端看。眼下更要紧的是穿什么出门……头疼。以前她好像从不为穿什么出门发愁。
“最近干嘛老穿的那么黑乎乎的。”他看着。西瓜红本是很艳的颜色,气色稍差的面庞,都会被这颜色弄的灰头土脸起来。可是她还好。虽然是有精细薄妆的功劳,她的脸还是很明亮的。冬天里这样明亮的面孔,很容易让人看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跟着愉快起来的……他清了清喉咙。
“再喝点水去。”屹湘说——黑乎乎?好像是的。近来身上这件黑
色大衣出场的次数有点频繁。
想了想,她还是听他的换了那件浅驼色的大衣。其实也不见得比黑色那件好,但这样看上去,似乎是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她也特别的多看了自己一会儿。
就是多看的这一会儿,她忽的又心情好起来,觉得自己也还是挺好看的。
“是不是瞅着自个儿还挺漂亮啊,邱湘湘?”董亚宁从她的笑容里读出她那点儿小小的心情变化来。
屹湘便笑了一下,转脸对他说:“记住了,别乱吃东西……”
“知道!巧克力和糖果都是有数的,要是少一颗你要我从头到尾交待来龙去脉……这是三年困难时期么,你这么节省的过日子?”董亚宁笑嘻嘻的,露出亮晶晶的白牙。
“对你来说就是三年困难时期。少废话……还有,帮我把那本书最后一章的摘要做出来。”屹湘挽起了包,拿好了一个纸袋。
“那回来给我吃喜蛋。”董亚宁说。
“喂!”
“喜蛋都不给吃还帮你做作业,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董亚宁笑着说。屹湘在读商科的课程。汪瓷生再没有给屹湘压力,屹湘也不能不有所准备。未来,她只会更忙……他时时会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湿地,而她是栖息在这里的水鸟。
“我是说,只要求喜蛋,你会不会也太好打发了?”她说着,打开纸袋看了一眼。
“我只是想让你愧疚下,你看你已经把我克扣成什么德行了。”
“你可真……”
“走吧走吧,我帮你做摘要,写报告,晚上你给我……晚上你别回来给我做饭了,我自己做好了。”他挥挥手。
“你这么乖,是不是有什么盘算?”屹湘眯眯眼。
“多多快回来啦。”他压低了声音。旺财听到“多多”两个字,头一歪,耳朵动了动。
“嗯。”她点头。圣诞节假期快到了,姑姑老早就说了带多多回来的……她对旺财笑了笑。
“嗯?”他眉很淡,是新生出来的。这样挑起来,看上去有点好笑。
“嗯……你表现好一点。”她说。瞅着他的眉毛。忍住没有伸手去摸一摸。
“我表现还不算好啊!”董亚宁差点儿就嚷嚷了。
“还要更好点。”她说。
“好吧。那你快去吧。拍照片给我看,记得关闪光灯。”他挥手。
“啰嗦。”她挥挥手,推开门,看到他那光头。
门合上的时候听他嘱咐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待一转身,似乎还听他哼着,听不清词儿的一段西皮流水……
走下楼的时候她还在想,亚宁那光头的确是她看到过的最好看的。
从前外公也喜欢把头发剃的短短的贴着头皮,夏天的时候最短,几乎就像是挂了一层白霜,但外公额头后脑都有很大的伤疤,看上去有些惊人……
外面几乎没有风,天气是又阴又冷。今天晚些时候,会下雪也不一定。
今年的冬天,总让她觉得来的早且又格外的阴冷些。会让她想起伦敦的冬天。只多那么一点点潮润。不管是触觉上,还是心理上。这种感觉总挥之不去。
屹湘从车窗里往上看一眼,果不其然看到董亚宁朝着她挥手——不晓得那笔尖的墨水会不会顺着他的手势滑动的曲线在簇新的墙漆上来一道……房间里的墙壁涂成了浅橙黄色。原先是一色的白。决定回来这里住,她去挑了款墙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