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务卿在接到桑德克上将及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两位探员从加利福尼亚的埃尔帕索发回的最新情况报告之后,便决定暂时不管外交礼仪,直接与墨西哥总统通话。他向总统通报了佐拉家族策划的大规模盗窃和走私文物的阴谋活动。
“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墨西哥总统说。
“不过这全是事实。”国务卿向他保证。
“我很遗憾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另外,我保证本国政府将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行动。”
“假如您允许,总统先生,我的确有几点请求。”
“你讲吧。”
两个小时之内,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亚之间的边界便重新开放了。那些为佐拉家族空口许诺的高额财富所引诱,拿自己的官职冒险的政府官员全都被通令逮捕。
墨西哥司法部所通令逮捕的第一批人中,就有费尔南多-马托斯和拉菲尔-柯蒂那警官。
与此同时,驻扎在科特斯海的墨西哥海军艇队也接到了出海命令。
卡洛斯-希达尔戈上尉抬头望望一只正呱呱直叫的海鸥,随后便把视线转向远处那条天水相接的直线。“我们是要搜寻什么具体的东西,还是单纯性搜寻?”他漫不经心地问艇长。
“搜寻尸体。”艇长米戈尔-马德拉斯中校答道。他放下双筒望远镜,露出一张友善的圆脸和一头又长又密的黑发,他的牙齿又大又白,嘴角总是挂着微笑。他的身材矮小粗壮,像石头一样结实。
希达尔戈和马德拉斯形成鲜明对照。他又高又瘦,长着一张长脸,活像个晒得黝黑的高尔夫球童。“失事船只的遇难者?”
“不是,是在地下暗河里淹死的潜水员。”
希达尔戈怀疑地眯起了眼睛。“该不会又是一个什么外国佬的传说,说什么渔民和潜水员被冲到沙漠下边,又从海湾里浮出来了?”
“谁能说得清楚呢?”马德拉斯耸耸肩答道,“我所知道的只是恩塞纳达的舰队司令部所下达的命令,要我们在海湾北部圣菲利浦和彭那斯科之间的海面上巡逻,寻找尸体。”
“这么大的一片海域,一艘巡逻艇怎么搜得到呢?”
“还有两艘P级巡逻艇很快就会从圣塔罗萨莉亚赶来。另外,这地区的所有渔船也都接到了通知,一发现尸体就马上报告。”
“要是鲨鱼发现了它们,”希达尔戈悲观地说,“我们就不会找到什么了。”
马德拉斯靠在舰桥一侧的扶手上,点燃一根烟,静静地望着巡逻艇的尾部。这般巡逻艇是由67米长的美国海军扫雷艇改装的,除了船头上涂着大大的G——十二一之外,并没有正式名称。水兵你毫无感情地称它为波凯里阿号,意思是“废物”,原因是它曾有一次在海上故障,是由一艘渔船把它拖回港口的一一由于它使水兵们蒙受了这个耻辱,所以水兵们永远都不会原谅它。
其实,这是一艘坚固的舰艇,舵轮灵活,即使在池涌的海面上也能平稳地行驶。很多渔船和私人游艇上的人员之所以能够活命,全都得归功于马德拉斯和波凯里阿号。
身为副艇长,希达尔戈的职责是制订搜寻坐标图。他专心地对海湾北部的那张大海图研究了一遍,然后把航行坐标交给了舵手。于是枯燥无聊的航程便开始了。巡逻艇先顺着一条航道开过去,然后再沿相反方向开回来,保是在修整一块草坪。
上午8点钟的时候,巡逻艇驶完了第一条航线。下午4点,船头隙望哨突然喊了起来。
“水上发现目标!”
“什么方位?”希达尔戈喊道。
“左前方150米。”
马德拉斯举起望远镜,朝蓝绿色的海水望去。他很快就在浪峰上发现了一具脸朝下漂着的尸体。“我看到了。”他跨到驾驶舱的门口,朝舵手点了点头。“开到目标旁边,让一组水兵作好打捞准备。”接着他又转向希达尔戈。“距目标50米时关掉引擎。”
船头的白浪渐渐减弱成细微的涟漪,双缸内燃机隆隆的轰鸣变成了沉闷的突突声。巡逻艇滑行到了在海浪上漂浮的尸体旁边。从舰桥的一侧,马德拉斯可以看到死者膨胀变形的脸孔已经被撞得血肉模糊。他想,怪不得连鲨鱼都不想碰它呢。
他望着希达尔戈微微一笑:“我们用不着搜寻一个星期了。”
“真是幸运。”希达尔戈闷声说。
由于没指示要说要对尸体加以保护;所以两个水兵便用船钩钩住漂浮着的尸体,把它拉到一个从船上放下来的铁丝网担架上,再把担架拉升到甲板上。这具模样可怖、血肉模糊的尸体很难辨认出原来那个人的长相。在尸体被装进尸袋之前,马德拉斯听到好几个水兵朝着大海呕吐起来。
“还好,不管他是谁,总算是给了我们点面子。”希达尔戈说。
马德拉斯看着他。“哦,什么面子?”
希达尔戈毫无同情心地咧嘴一笑。“他还没在水里泡到臭不可闻的程度。”
3个小时之后,巡逻艇驶入圣菲利浦港的防波提,与阿尔罕布拉号并排地系在一起。
正如皮特所猜想的那样,戈多-帕迪拉和他的船员搭乘救生筏上岸之后,就各自回家找妻子和女朋友去了。为了庆祝这次的死里逃生,他们放了3天假。后来,在柯蒂那所派警察的监视下,帕迪拉把船员召集起来,搭了一艘渔船又回到渡轮上。他们一上渡轮,就启动机器,把阿马鲁打开船底阀后所灌进去的水全排了出去。在船骨脱离了淤泥,引擎又正常工作之后,帕迪拉和他的船员就把阿尔罕布拉号开回了圣菲利浦,停泊在港湾里。
马德拉斯和希达尔戈从舰桥上向下看去,看到渡轮前部载运汽车的甲板仿佛成了医院里的事故病房。
洛伦-史密斯穿着舒适的短裤和背心。她身上伤痕累累,赤裸的肩上、腹部和腿上全都包扎着绷带。乔迪诺坐在轮椅上,两条打了石膏的腿直直地伸向前面。
只有鲁迪-格恩没在渡轮上。他目前正在卡莱克西科以北的一家地区医疗中心接受治疗。他的腹部受伤严重,断了六根手指,头骨破裂,不过目前伤势已经稳定下来。
桑德克上将和水文学家彼得-邓肯也站在渡轮甲板上,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香侬-凯尔西、迈尔斯-罗杰斯,当地警方代表和北下加利福尼亚州的验尸官。当海军巡逻艇的水兵们把装着尸体的担架放到阿尔罕布拉号的甲板上时,渡轮上所有人的脸都绷紧了。
验尸官和他的助手正要把尸体抬上轮车,乔迪诺转动轮椅来到了担架旁。“我想看看尸体。”他冷峻地说。
“他那副模样可不好看,先生。”希达尔戈从巡逻艇的甲板上警告他说。
验尸官迟疑着,不清楚根据法律规定,他该不该让外国人观看尸体。
乔迪诺冷冷地盯着验尸官。“你想不想辩明死者身分?”
验尸官身材矮小,长着一头蓬乱的灰发,一只眼睛好像总是没睡饱似地。他懂得的那点英语几乎无法让他听懂乔迪诺的话,不过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让助手拉开了尸袋上的拉链。
洛伦的脸变得煞白,她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桑德克则站到了乔迪诺的身旁。
“是不是……”
乔迪诺诺诺头。“不是,这不是德克。这是那个变态狂图帕克-阿马鲁。”
“老天,他看上去就像是在空混凝土搅拌机里搅了很长的时间。”
“没错。”邓肯说,眼前这恐怖的情景使他浑身发抖,“从卡皮罗特山到这里的一路上,激流必定是挟带着他把每块石头都撞了一遍。”
“这就叫恶有恶报。”乔迪诺尖刻地说。
“从藏宝洞到海湾的路上,”邓肯说,“一定有一段河水是特别地狂暴。”
“没发现另一具尸体吗?”桑德克问希达尔戈。
“没有,先生。这是我们发现的惟一一具,不过我们接到命令,继续寻找第二个人。”
桑德克把目光从阿马鲁身上移开。“德克到现在还未被冲进海湾里,这表示他一定还在地下。”
“或许他被冲上了浅滩或沙洲,”香侬满怀希望地说,“他可能还活着。”
“难道你不能派一支探险队到地下河里去搜寻他吗?”罗杰斯问上将。
桑德克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派一批人去送死。”
“上将说得对,”乔迪诺说,“我和皮特经过的那种瀑布恐怕还有十几个。即使有颠簸号那样的气垫船,也无法顺利通过这100公里布满湍流和礁岩的暗河。”
“这还不算,”邓肯接着说,“浮出海湾之前,还要经过水下暗洞。如果没有充足的空气,肯定会被淹死。”
“你认为他能够漂多远?”桑德克问他。
“从藏宝洞?”
“是的。”
邓肯沉思了片刻。“皮特要是能在500米之内设法爬上河岸,或许他还有生还的机会。我们可以把引导绳系在一个人的身上安全地把他送到下游500米处,随后再逆流把两个人一起拉回来。”
“要是引导绳放完了,还没找到皮特,那又怎么办呢?”乔迪诺问。
邓肯严肃地耸了耸肩。“那么,如果他的尸体不从海湾里漂出来的话,咱们就永远找不到他了。”
“德克难道就毫无希望了吗?”洛伦恳求地问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邓肯在回答前先看了看乔迪诺和桑德克。他们眼睛里充满了无助的绝望,而脸上也竟是绝望的表情。他转向洛伦轻声说:“我不能对你撒谎。史密斯小姐。”这些话似乎使他很不舒服,“德克生还的机会,就像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从大峡谷的入口处被抛进科罗拉多河,再从拉斯维加斯城外的米德湖里浮出来那样渺茫。”
这些话对洛伦就如同当头棒喝,她摇摇晃晃地快要昏倒,乔迪诺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对我来说,德克-皮特是永远不会死的。”
“今天的鱼不太好钓。”乔-哈根对自己的妻子克莱儿说。
她正趴在游艇的主舱地板上读杂志;身上只穿着一件紫色的比基尼,连上身部分的带子都没绑上。她把太阳眼推到了头顶,大笑起来。“鱼就是跳到了船上,你也抓不住。”
他也大笑起来。“那就等着瞧吧。”
“在海湾北部的这片海面上,你能找到的只有虾子。”她取笑地说。
哈根夫妇都已60出头,但身体还很硬朗。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女人一样,克莱儿臀部肥大,腰部也有些松弛,但脸上几乎没什么皱纹,胸部也依然结实坚挺。而乔则是个大块头,他一直在跟自己的大肚子奋战,却还是制服不了它,因此现在他已经是腹大如牛了。夫妻俩在阿纳海姆从事汽车买卖生意,专门经营来历清白、里程数低的二手汽车。
自从乔在加利福尼亚纽波特比奇买了一艘15米长的远洋双桅船,并把它命名为首航号之后,他们就把生意交给了两个儿子。老两口喜欢驾船沿海岸线往南行驶,绕过圣卢卡斯角,进入科特斯海,在海滩环抱、风景如画的港口间来回巡游,度过秋季的美好时光。
这是他们第一次把游艇向北开这么远。乔懒洋洋地拖着曳绳,看看有没有愿意上钩的鱼,同时从眼角注视着深度计。船上的引擎空转着,船帆也叠起来了。海湾北部的海潮落差最高可达7米,他不想让游艇撞到海图上未标出的沙丘上。
深度计的指针显示出船底有一个深度超过50米的海坑。他松了口气,心想这真是令人迷惑不解的地貌。海湾北部的海床一向很浅,就算是涨潮时也极少超过10公尺,而且海底通常都是淤泥和沙的混合体,但从深度计可以看出,海底的这块洼地里却全都是参差不齐的坚硬岩石。
“啊哈,人们总是嘲笑伟大的天才。”乔感到曳绳被拉了一下,于是脱口说道。他把鱼线绞了上来,看见钩上挂着一条有他手臂那么长的加利福尼亚乌鱼。
克莱儿用一只手遮住眼睛观看,然后说:“这条鱼太漂亮了,钓上来实在可惜。把这可怜的家伙扔回海里去吧。”
“真是怪事。”
“什么怪事?”
“我以前钓上来的乌鱼全都是白底黑斑的,但这条鱼的颜色怎么像是闪着萤光的金丝雀呢?”她穿好泳装的上身部分,来到船尾,仔细地看着这条钓上来的鱼。
“这真是不可思议,”乔说,举起一只手,给克莱儿看自已被染成鲜黄色的手掌和手指,“要不是我的精神正常,我就要说是有人为这条鱼上过颜色了。”
“这条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生着金色鳞片似地。”克莱儿说。
乔从船边向水里望去。“这里的水怎么像是从柠檬里挤出来的一样。”
“或许这是个很不错的钓鱼地点呢。”
“你说得对,老伴。”乔经过她的身旁走到船头,扔下了船锚。“这是个好地方,我们就在这里待上一个下午,等着看能不能钓上一条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