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窗开着,寒风灌入,刺得皮肤一阵起鸡皮疙瘩。
一切安好,明晃晃的灯光没有照出任何异样。
只是七七离开一会而已,我瞎紧张个啥?!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现在才懂得爱一个人原来会受这样的活罪。把手中的袋子放下,转而想想,不知他回来后,包子会不会已经冷掉了,去厨房把东西放在饭煲里去吧。
转身瞬间,地上有一滴东西抓住了我的目光,在桔色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弯下腰,仔细看了看,伸手一抹,有些粘湿。我的心在下沉,会不会是……
手指费力地举到鼻边,有股淡淡的腥味。是血!刚滴下不久,还粘稠着的血!我身上的血也好像在这一刹那被抽干,从头凉到脚,不会!不会!心中默喊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搜索着。
一滴,二滴,三滴,四滴,一直滴到门外,好像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如此清晰地一一跃入眼帘。
七七的……血?!
我扔下手中的袋子,发疯似的扑倒在地上,一一去抹,去闻,毫无疑问是血!!还未凝结的血!
七七!
一下子感觉天色黑了许多,而这灯光让我觉得头晕,恐惧像只无形的手死命地扼住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感觉细胞。七七……怎么了?!
我努力地跨出一步,然后像逃命似地狂奔下楼梯,用力敲着楼下每一家的门:“请问,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楼上的男孩?!请告诉我,求求你们,告诉我!”
人们奇怪地看着陷入半疯狂的我:一个面无血色,眼中包含泪水的男人,惊惶失措,语无伦次。
没有人回答。
我甩开那些同情的,善意的,或是猜疑的目光,直奔到外面的街上。
街上的人很多,车子来来往往,霓虹鬼魅般地闪烁依旧。
而对于我,这世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有谁看到七七?”我冲着人群大吼着,“有谁看到他,求你们告诉我,告诉我——”泪终于一泄而下,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成搀杂莫辨的色块,让我跌跌冲冲失去方向感。
有人在骂:“神经病!”,有人在笑,有人在冲我喊些什么,还有人古怪地看着我,急急地逃开了去。
还是没有人回答,当然不可能有人会回答一个狂乱的提问。
七七!!
原来,你的那一吻是告别?!原来,你是故意要岔开我,因为知道平凡的我是不可能保护你,还是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介入你的世界,与你同担未来?!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吻你,拥有你,让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你?!
七七……
一个星期后,我找到了阿凯。
阿凯是个三教九流都能吃得开的人,这次我想我真得求他了。
但他辟头就给我一句:“你别傻了,这小子的事你帮不了的。”
“不,不管花多大代价,我想要再见到他。”
阿凯看着我,猛吸了口烟,走过来拍拍我的肩:“阿泉啊,你发什么疯呢?玩也不能玩出个真格来吧?不是不肯帮你,这小子的事我没有打听到,但你知不知道‘BLUEMOON’的后台可是黑白两道都能摆平的人物,你一个穷设计,有什么本事去跟他们搞?!”
我沉默着。
他观察着我的反映,叹了口气继续说:“能在这块地面上开那样的俱乐部,背后都有不小的来头,你又不是不知道。照这样看来,这小子可能欠了他们什么,所以你也别跟着去掺和,小心被人撞死在路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我要再见到他。”我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反反复复只会念叨着这句话。
阿凯怔了怔,皱起了眉头,把口中的过滤嘴掐灭在烟缸里,叉着双臂看了看我,嘴一歪,大概想笑,但瞧着我的脸色,又没有笑出来。
“阿泉啊,别闹了。没有会员卡,你是根本进不了‘BLUEMOON’的,就算你进去了,哪又怎么样?你有多少钱去包他?难道你想去把他救回来,你以为你是谁?成龙还是史泰龙?”
他终于弊不住笑出声来了,又抽出一支烟点燃了,递给我。
“没想到,真他妈的没想到,”他边笑边摇头,“没想到你这个丁大艺术家当了这么多年的逍遥公子,居然会栽在一个麻烦的男妓手中,你真够有眼光的啊,说给别人听,人家还会以为我胡说八道呢!”
我没有理会他语中的讽意,只是埋头使劲抽着烟,阿凯的话不无道理。
但是如果感情可以用道理来说得通的话,我就不必要那么的害怕及痛苦,大可一走了之,
如从未认识七七一般,把他从生活中一笔抹煞。
现在的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了。
闭上眼,七七。睁开眼,还是七七。躺着,想到七七。站着,还是想到七七。屋内的每一物品,每一块地方,每一丝味道,除了七七还是七七。
原来人居然会有这么深沉的情感,对另外一个人如此的依赖,几乎到达生存需要氧气的境地一般,失去七七,我的生命好像被砍掉了一半。
这样想来,不知遇到七七,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七七赐给我一种情感的同时,也取走了我所有的对于情感的洒脱。
阿凯当然不可能了解这种情感的,他也算尽着朋友之义来劝慰:“要玩也要玩那种少些麻烦的,我们这阶层的人是消费不起爱情的,如果那玩艺儿真有的话。”
我扔掉烟头,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现在真觉得自己如蚁虫般的渺小而无能,这种想法让我觉得生活的黯淡。
阿凯担心地看着我的脸,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再见。”我走到门口,扭开门把手。
“阿泉。”他忽然叫住我。
“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小子吗?”他盯着我转向他的眼睛,很古怪。
我点了点头。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像在思索要不要开口。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最后,他轻轻地说,避开我的犹疑的目光。
我停止了脚步:“需要多少钱?”
“哼,”阿凯冷笑了一下,“你能出得了多少钱?”
“不管多少钱,我都想办法弄来。”
“别说痴话了,如果你出得了那笔钱,我就不会跟你多罗嗦了。”他顿了一下:“但有人出得了,而且凭他的面子,如果你肯……那小子可能有希望摆脱‘BLUEMOON’。”
他抬头迅速瞄了我一眼,接下去添了一句:“关键在于……你觉得值不值。”
“什么?”我不解,盯着他的脸。
阿凯索性背转身体,面对着落地窗:“至少……我觉得……很不值。”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支抽,没有递给我。
“有话快说,别卖关子了。”他吞吞吐吐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记得上次请你玩的张老板吧?”他呼出了一口烟,“他很有点名堂的,如果肯帮你,这事也许好办多了。”
“你是说……”我隐隐有些明白他话里意思。
“记得他手中的那张金卡吧,一般‘BLUEMOON’的会员卡都是深蓝色的,金卡都是卖给跟他们上头有交情的人的优惠卡。”他又顿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
“别人我不敢说,但只要你去求他……蛮有希望的。”
“哦?”忽然觉得胃有些难受。
“他们这种人……玩多了,在‘那个’方面不太正常,”他回头看了我一下,大概觉得在我面前这样说有些不太妥,“上次见了你之后,他……等你到现在,我没有给他你的手机号码,因为我知道你……不适合他那种人的。”
他总算说完了,沉默下来,等着我的反应。
我没有吭声,直觉胃里的东西快倒出来了。
“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连我也觉得挺……恶心的。”阿凯长吁了口气,他转过身,瞥了我一眼,“只是觉得你真的挺急的。算了,就当我没说好了。”
“真的……行吗?”我艰难得问着,希望他摇头,好给自己一个逃脱的借口。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吧?”他反问我,并加了一句,“这是个最容易也是最快的办法啊。”
我无言以对,一股被挫败的屈辱感压抑在心头。
“算了吧,不值得的。”阿凯又拍了拍我的肩,“回去好好睡一觉,你瞧你现在的样子,像个非洲难民似的。那小子既然存心不让你管,你也就算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嗯?”
我没有回答,也许我真的应该好好睡一觉了,最好永远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