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他当然不是一伙的。”白落苏说,“我们只不过想让飞机平安降落而已。”
年轻人吼:“飞机马上就要飞到无名了,只要在无名市落下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们现在还帮他,打算让他把飞机弄到哪去?”
他说的是“无名市”,不是“滨海市”。
这是个带头走剧情的NPC乘客。
楚酒立刻看向他身后帮忙的那几位。
那几个人倒像是玩家,听到年轻人说出“无名市”,脸上都露出点尴尬的表情。
楚酒发现,就在他们刚刚下楼的时候,不少乘客都聚集到了前舱。
他们围着陷入幻觉的机长和副驾驶,正努力想把他们弄醒。
楚酒明白,这些人之所以能被NPC煽动,是因为从心底觉得,无论苏准是个真的劫机犯还是个走剧情的NPC,都肯定是这架飞机上的危险分子,只要把他控制住,再叫醒机长,这架飞机就安全了一大半。
他们正在努力自救。
“机长醒不了了。”楚酒说。
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说过,机上有只能让人陷入幻觉的怪物,如果没有在限定的时间内及时把人从幻觉中叫醒,就醒不了了。没有机长,你们这里有谁会驾驶这种飞机么?”
乘客们互相看看,谁都没有出声。
楚酒指了指苏准,“他可以。他现在是唯一一个能驾驶这种S570型客机迫降的人。”
“可是……”有人指着苏准,“可是他……”
楚酒懂,他是想说:可是苏准说不定只是个扮演劫机犯的NPC,并不一定真的会驾驶飞机。
另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说:“而且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
小瘦子插口建议:“不然……用兔子耳朵问问他?”
中年人反驳:“你又怎么知道对着兔耳朵就一定会说真话?”
这架飞机上还没有因为违反规则死过人,有人并不全信。
苏准忽然出声:“不然我来比兔子耳朵,你对着我撒句谎试试看?”
中年人不吭气了。他并不敢。
楚酒耐心地说:“无论他会不会驾驶飞机,是不是在说谎,你都只能当他说的全都是真的,因为你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苏准的这颗头目前很宝贵,要保护好,不能随便乱敲。
客舱里很安静。
楚酒接着说:“我们现在被困在天上,飞机里还有一只会杀人的怪物没有抓住,无论如何,不能先起内讧……”
话还没说完,座位上一个女乘客忽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双手拼命地去撕扯脖子,脸憋得通红。
苏准手里还端着盛满冰块的烤盘,想都没想就大步过去,哗啦啦地泼在女乘客身上。
楚酒看见,四处溅射的冰块雨里,一个灰白色的模糊人影,顶着兔子脑袋,显形了一瞬间,松开女乘客的脖子,又消失了。
这回人人都看到了。
机舱里真的有怪物,而且正在杀人。
女乘客能呼吸了,跌坐在旁边座椅上,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
楚酒和苏准他们弯腰把珍贵的冰块重新捡回烤盘里。
人们终于动手了,帮他们把四处散落的冰块收集起来,一会儿就又凑成了满满一盘。
二号刚刚在楼下就被冰块淋了一次,大概是真的被激怒了,攻击频率明显增加。
以它这种一次又一次的密集攻击频率,这些冰块暂时不能收回冰格里,只能随时备用。
珍贵的冰块正在融化,化出来的冰水在烤盘上荡漾。
就算这层客舱厨房的冰格中还有半盒冰块,也坚持不了多久。
楚酒问苏准:“客舱的温度在哪里能调?驾驶舱吗?”
苏准流利地回答:“不是。这种机型是在乘务员总控制面板上。我过去调。”
他走了一小会儿就回来了,“已经调好了,可是最低就只能打到十八度。”
楚酒伸手试了试座位上的出风口,冷风嗖嗖的。
苏准是真的明白S570的结构。
他会驾驶这架飞机的可能性又增加了,让人欣慰。
楚酒说:“麻烦大家把座位上的空调出风口全都开到最大,把机舱温度降下来,那种怪物怕冷。”
而且冰块也能融化得慢一点。
这回所有人都很积极,全都去调座位上的出风口,把附近座位的出风口也全部打开,机舱里的温度立刻明显地降低了。
这些冰块只能再坚持一会儿,楚酒说:“我们现在去查卫生间和空乘休息室。”
她想找到苏准的那个失踪的穿灰帽衫的小弟。
客舱前后一共有六间卫生间,楚酒先去查离后舱最近的四个。
她一边往后走,一边忍不住问苏准:“你怎么知道在出错的游戏茧里,违背规则的人一定会死?”
在剧情世界里,这架飞机上也被金主加上了出错的游戏茧,在没死过人的情况下,轻易相信游戏规则不能违背,不像是苏准的性格。
更何况安排出错的游戏茧的,还是那个骗了他的金主。
苏准倒是有点纳闷:“游戏茧已经出了那么多次事,当然人人都知道,万一进了出错的游戏茧,一定不能违反规则,否则会死。你不知道?”
原来在他们剧情的世界里,这已经变成了常识。
后舱的卫生间占用灯都亮着,里面全部有人。
在这架危机重重的飞机上,躲进卫生间似乎是个办法。
韩序用锁匠一间间地开卫生间的电子锁。
里面藏着的人男女老少,每个都吓得不轻,还有一个已经中了幻觉的招,正在目光呆滞地对着镜子画花,幸好还没到四十分钟,被白落苏一嗓子吼醒。
后舱没发现灰帽衫,几个人往前搜,终于,在锁匠打开一间洗手间的门时,楚酒从门缝里看见了灰帽衫的脸。
灰帽衫没想到锁住的门能从外面打开,更没想到外面有苏准,火速把门重新拉上。
苏准觉得不对,把烤盘塞给白落苏,自己上前一脚把门踹开。
两个人手里都有枪,完全是在比谁更快。
灰帽衫比不过他家老大,被苏准一枪打在小臂上,手中的枪落地。
楚酒在苏准身后提醒:“他身上可能还有另外一把枪。”
苏准把灰帽衫按在洗手池上,利落地搜他身上,掀开衣服,又搜出一把枪。
当然是死去的光头丢的那把。
苏准死死地按着灰帽衫,问:“你干什么好事了?”
灰帽衫听出他口气中浓重的杀意,整个人都在哆嗦。
“……大黑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当时你带着那女孩走了,没一会儿他就不对劲了,好像疯了一样嗷嗷乱叫,后来忽然攥住脖子,好像有人勒他一样,我一害怕,就跑了,藏在洗手间里……”
苏准问:“那他的枪怎么会到你手里?”
“我后来听见外面没什么动静了,就偷偷出去,看见人质都跑了,他已经死了,趴在地上,我怕枪落到别人手里,就把他手里的枪摸走了。”
苏准问:“我就在楼下,出了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过去叫我?”
灰帽衫支支吾吾。
楚酒没时间听他废话,自己挤进狭窄的卫生间,动手去搜。
她从灰帽衫的口袋里翻出几张纸页。
是二号箱内容物的详细说明,果然在他这里。
除了他,这架飞机上也真的没什么人会去昏迷的治安局押送员身上偷这几张纸。
苏准看清楚酒搜出来的是什么,反手掐住灰帽衫脖子,用枪指着他的头,“你偷这个干什么?”
灰帽衫吓得完全站不住了,双腿往下软。
“我数到三,你偷这个干什么?一,二……”
“苏哥……”灰帽衫涕泪交流,“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是因为缺钱……”
他招了。
送他们上飞机的金主额外给了他一大笔钱。
飞机从开始就没有额外加油,金主也没打算真的让苏准在荒岛迫降,□□是金主给的,就算定时启动,也炸不了,那几个小伞包上也做过手脚,在空中打不开。
金主安排了在治安局的内线,故意把锁匠和另外两只内容物的箱子一起送上飞机。
金主没打算劫机,也不打算炸了飞机,他真正的目标是二号。
他想把二号放出来。
治安局的两个押运员按标准操作流程,不得坐在箱子周围的危险范围内,会在上一层的客舱,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保留区巡查。
为了让锁匠能有充分的时间开锁,金主计划了劫机。
劫机并不是目的,只是为了干扰治安局押送员,制造混乱。
结果锁匠的活干得比他们预计的出色得太多了,飞机才一起飞,就成功地把另外两只放出来了。
金主给灰帽衫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保护二号,还要拿到二号的说明书,灰帽衫去拿光头的枪时,顺便从昏迷的押送员身上搜出了二号的说明,自己藏起来了。
苏准奇道:“就算这么处心积虑,放出二号,也就是制造一个空难而已,和直接炸飞机有什么差别?”
灰帽衫哭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楚酒晃了晃手里的纸,“有差别。你们看这个。”
这两张纸上是二号说明书上撕下来的部分。
首先就是二号内容物的形态。
高度在一米四左右,通体灰白色,身体结构和人类似,头部却更像兔子,只不过上肢末端不是手,而是两根极细的可以翻卷弯曲的触手。
白落苏探头过来看,要看的人太多,他直接读出声:
“它不是我们通常理解意义上的生物体。”
“智力指数10。”白落苏惊奇,“那不是和我们人类一样?够聪明的。”
“它的能力是——会隐身。它喜欢躲藏,容易受到惊吓。
“虽然有时候会给人一种非常羞涩的印象,但是绝不要被这种表象蒙骗,它经常会表现出完全出人意料的极强的攻击性。
“它喜欢杀戮,完全没有理由,对猎物毫无同情心。
“它擅长使用前肢的触手勒毙猎物,风格以偷袭为主,致死为目的,一旦被激怒,就会进入疯狂攻击的状态,被评定为最高危险级别。
“同时它又是高度敏感和谨慎的,随时都可能脱离攻击状态逃跑。”
白落苏说:“不过还好,上面说,它每次只能攻击一个人。”
他接着读:“它是异乎寻常无法理解的存在,除特殊的隔离箱外,无法被手和其他工具物理性地捕捉,它具有刀刺钝击等抗性、枪击抗性、爆炸抗性,存活完全不需要空气,能耐受极高的温度,同时耐高压。”
白落苏吹了一声口哨。
大家:“……”
楚酒心想:这是个什么玩意。
大概只有游戏茧里,才能设定出这种怪东西出来。
所以在剧情里,金主没打算劫机,也没想炸飞机,只打算让三只内容物制造混乱,让飞机掉下去。
坠机时,机上的人会死,二号却根本没关系,它就算跟着飞机掉落到地面上,也照样活着。
然后就彻底自由了。
存心把这样一个怪物放出去乱跑,这位金主“斯宙”,其心可诛。
白落苏还在看说明,“重点来了,它还是有怕的东西。它唯一的弱点是低温,只要完全置于零下十度以下的低温环境中,立即就会死亡。所以它……”
这页没了。
楚酒和苏准一起帮他把这句话补完:“……极其畏惧寒冷。”
韩序默默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零下十度并不是一个很难达到的温度,最普通的家用冰箱的冷冻室就已经比这个温度低。
白落苏也在说:“所以应该把它塞进冰箱里?”
问题是飞机上并没有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