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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酒“你啊”两个字一出口,秦璟原本吃得油光水滑红扑扑的脸蛋,刷地没了血色,瞳仁缩紧,脸都青了。

    他追问:“是我?他说今年立冬要挑我?”

    看来那把金粒粒没白花,客栈老板说的冤魂索命,秦宅每隔三年就有子侄暴毙的事都是真的。

    秦家立冬时真的会死人。

    楚酒欣赏够了秦璟变颜变色的脸,才话锋一转。

    “我问他为什么非要挑一个人出来,挑个人要干什么呢?他不告诉我。”楚酒问秦璟,“我感觉,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秦璟说不出话来,藏在缎子衣袖下的手都在明显地抖着。

    既然他不说话,楚酒就接着说:“他跟我说,可是今年和往年都不太一样,他这次觉得很高兴,挑人这件事,也未必不能商量。”

    楚酒的这种口气,一听就是在敲竹杠,可是秦璟对她的话直接信了九成九。

    这个女孩与众不同,是祖宗破例亲自把她的毕业证书放在供桌上,选了她这个人,还特地显灵,在桌子上写字,吩咐给她送过去热饭热菜,还吩咐不要关着她,让她想去哪去哪。

    桌上凭空冒出字来,都是秦璟亲眼看见的,绝对假不了。

    秦璟半天才出声:“楚姑娘,你……”

    他想了想,“……你今晚应该还能见到那位,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只要他不挑我的话,我一定每年按时供奉,我敢保证,秦家上下,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比我侍奉得还用心。”

    楚酒偏头看着他不出声。

    秦璟站起来,“楚姑娘等等,我马上回来。”

    他带着身后的老仆,亲自起身去里间了。

    韩序偏头过来,用口型说:“小骗子。”

    楚酒在脑中回:这种人,不骗白不骗。

    秦璟很快就回来了,没用仆役,自己怀里费劲地抱着一只小匣子,一看就相当沉。

    他恭恭敬敬地把小匣子摆在楚酒面前,打开匣盖。

    匣子有个隔断,把里面分成两格,一半是装得满满的金条,另一半全是黄豆大小的金豆子。

    这比刚刚“聘礼”的金首饰多得太多了。

    “楚姑娘,这是我这些年的私蓄,如果你能帮我跟那位求情,让他今年不挑我,这些全都是给你的谢礼。”

    楚酒心想,他这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现在不管给了她多少金子,都没关系,反正等三天之后,她一死,全都能收得回来。

    楚酒看看整匣的金条和金豆子,“就算帮你说句话,也用不着这么多金子吧?真的全给我了?”

    秦璟连忙说:“真的全都给您了,求您一定劝劝他。”

    突然由“你”进化成了“您”。

    楚酒思索了一下,“他昨晚跟我说,是因为心里有那么点怨气,才想挑个人什么的。要劝他不难,可是你知道他说的怨气是什么吗?我该怎么才能劝他?”

    白落苏立刻用“你玩了这么半天,可算是说到正题了”的眼神望向楚酒。

    秦璟一心只在楚酒身上,倒是没留意。

    他有点着急,“他的怨气这件事,我也只知道一点半点,我也是听说的。”

    他转头对身后的老仆说:“你跟楚姑娘说说。”

    一直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的老仆开口,“是。”

    他一开口说话,楚酒就听出来了,这位就是她昏迷的时候中间醒过来那次,和她对过眼的脸上蒙着黄纸的人。

    老仆说:“当初老爷在世的时候,我在身边伺候,听他说,他也是听他祖父说,好像那位的一口怨气,和婚事有关,说是婚事不太如意。”

    楚酒纳闷:“就是婚事?没别的?”

    这婚事是有多不如意,才能闹到头七回宅来杀人?

    老仆答:“是。就说是婚事。”

    秦璟说:“就算是有别的,这么多年,也没人知道了。”

    老仆和秦璟的表情都很郑重,不像是在说假话,这件事又关系到秦璟的小命,谅他也不敢说谎。

    楚酒沉吟不语。

    秦璟却一脸急迫,“姑娘,那今天晚上,你还是去……”

    楚酒点头,“他约我今晚三声梆子响的时候再去喜房见面,我到时候过去等着他。”

    “好,好,烦劳姑娘了,”秦璟吩咐,“把这些金子都搬进姑娘房里。”

    厢房连门锁都没有,他仗着大家都不能出秦宅,也不怕偷。

    楚酒说:“不用,你帮我收着吧,等我走的时候再问你要。”

    秦璟倒是没想到她那么大方,示意老仆把小匣子收了。

    “等等。”楚酒顺手从匣子里抓出一大把金豆子,放进口袋,“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我放在身上听响玩。”

    秦璟看她抓了一把金子,眼皮一跳,强撑着一脸假笑,“姑娘的金子,姑娘当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楚酒还有件事要说,“对了,他还说,晚上的祭祖宴不用摆了,他的原话是:他们从哪找来的骗子,弄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规矩,看着就心烦。”

    楚酒假传圣旨,秦璟犹豫了片刻,“可是……”

    楚酒淡淡道:“你不信我的话,那让他今晚自己来跟你说。”

    秦璟哆嗦了一下,“不用,不用,我们不摆了。”

    楚酒并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改变规则,只是试了试,一行红色的小字立刻在所有人的界面上报出来:

    【紧急通知:受冥婚故事线影响,今晚祭祖宴取消。】

    楚酒:咦?真的可以。

    玩家们不用再去坐在冷风里吃席数米粒了。

    这个游戏茧的规则竟然没有定死。

    看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能把大家逼死的规矩,在秦家家主的小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一切都好商量。

    楚酒立刻说:“什么天亮前不许出门,两声梆子响前点着的灯不能熄,梆响后不能有亮光,天黑后不能打开柜子之类的规矩,也都是那个骗子弄出来的吧?”

    秦璟说:“这些规矩确实不是祖上传下来的秦家规矩,都可以免掉……”

    红字一排接一排地刷出来:

    【紧急通知:受冥婚故事线影响,游戏规则发生变动。】

    【“天亮前必须留在房间”规则取消】

    【“两声梆响前房间内必须有亮光”规则取消】

    【“两声梆响后必须黑灯”规则取消】

    【“天黑后不能打开柜门”规则取消】

    每一条规则都是个淘汰玩家的大坑,规则一条条删掉,让人神清气爽。

    距离正房有一段距离的小院里,一群玩家正聚在一间厢房里,商量怎么出逃。

    有人说:“我看见祠堂旁边有个小房,房顶应该能爬上去,顺着房顶,说不定能爬出墙。”

    “可是就算从秦家逃出去了有什么用?按照规则,这三天都不能离开游戏茧。”

    还有人有点害怕,“这个游戏茧叫甘苍鬼事,是闹鬼的本,外面还不知道有什么,还不如留在秦家。”

    “可是留在这儿,天一黑就又得守着油灯不能熄,就算活下来了,还得再去吃那个要命的席。”

    大家都沉默了。

    一个人说:“昨晚在席上,那个叫白什么的……白落苏?听白落苏说,只要大家坚持住,他们会有人想办法关停游戏茧,救大家的。”

    “他是说那个中间走了的那个小姑娘。”

    “对。今天在大门口,他们几个还出去过。”

    屋里的人同时想了想楚酒一身学生打扮,年纪看着也是学生的样子,都不太相信。

    “我昨晚听席上的NPC说,那姑娘好像是要被抓去,跟他们秦家的祖宗结冥婚。”

    所有人都抖了一下。

    那姑娘要和鬼结亲,自身难保,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救大家。

    可是忽然间,所有人眼前都开始刷出一排排的红字提示:

    【紧急通知:受冥婚故事线影响,今晚祭祖宴取消。】

    【紧急通知:受冥婚故事线影响,游戏规则发生变动。】

    ……

    一条又一条要命的规则后面,全都跟着“取消”两个字。

    厢房里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从昨晚到现在,就像把命吊在刀刃上,现在这一排排锋利的刀刃忽然都撤了。

    有人惊奇:“上面说,受冥婚故事线影响?所以真的是那个小姑娘做的?”

    “应该是!”

    “谢天谢地。”

    “说不定她还真的能把游戏茧关停。”

    秦宅正房里,秦璟还在接着说话。

    “可是有条规矩,确实是秦家这么多年传下来的,肯定不能免:立冬正日子那天,还是要办场冥婚喜宴。”

    这喜宴一定要办,楚酒点点头,站起来。

    她忽然想到:“刚刚你们送过去的午饭,实在太难吃了……”

    话还没说完,秦璟就转向老仆,口气严厉:“你们怎么给楚姑娘也送那种饭菜?”

    他接着吩咐:“马上去准备上好的酒菜。”又转过头问楚酒,“您是打算在这边吃,还是……”

    楚酒说:“送到我住的地方吧。”

    回自己住的地方吃得自在。

    白落苏忽然在旁边出声:“饭菜一定要热的。”

    他昨晚被冷饭冷菜弄出了心理阴影。

    秦璟连连说:“明白,明白。”

    楚酒他们刚回到小院,对面一间厢房就有人探头出来,满脸惊喜:“他们回来了。”

    不少玩家都聚在这里,楚酒跟他们大概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虽然立冬夜的喜宴免不了,晚上的各种规矩却都没了,只要好好遵守剩下的规则,就算游戏茧没有关停,按规则,立冬第二天早晨也能平安离开蓝光茧。

    大家都放心不少,各自回房。

    没过多久,就有个肥头大耳的管事仆役带人端来了三个托盘。

    每人一个托盘,上面是一荤一素一汤,虽然不多,但是菜色精致,水准相当不错,不亚于昨晚在喜房吃的那顿,甚至还有一小壶酒并一个小酒盅。

    楚酒顺手掏出几个金豆子赏他。

    管事的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处,满脸都是惊喜。

    他走了一阵,又回来了,这回让人端来了几个烧得正旺的大火盆,还把床上的被褥也全都换成了崭新的,又厚又软,和原本的小薄被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有眼力价,楚酒又赏了他几颗金豆子。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白落苏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山菌排骨汤,深深地吁了口气。

    楚酒心想:少爷饿极了,也有愿意吃凡人饭菜的时候,可见应该多饿几回。

    楚酒喝了碗汤,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是米酒,甜甜的,比普通的饮料多了一点刺激的味道,很好喝。

    楚酒抿着酒,心中筹划。

    秦云简的死因,当然可以去问问秦云简本人。

    就算他不记得了,也可能会有一点线索,不过他是夜里才会出没的鬼,想问他,要等到今晚三声梆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