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酒望着裴以沫消失的地方出神。
在游戏茧的剧情里,裴以沫原谅了哥哥,在消失之前,给了哥哥最后一点安慰。
有他的那个虚无的拥抱,也许裴以初今后的日子能稍微好过一点。
楚酒想起昨晚黑暗的寝室里,莫名其妙忽然出现的花体字。
它提了一个问题:你希望给裴以初一个好的结局吗?
她当时选择了“是”。
如果她当时选择的是“否”呢?
如果这个虚拟的裴以沫在剧情中,是真的坚持希望他哥哥死呢?
如果裴以沫对他哥说,“我还是恨透了你,希望你也能死一次”,或者,“我希望你也快点死掉,好来陪着我”,裴以初会怎样呢?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也许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就操控了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存亡,摆布了一个人的命运。
宙斯不会平白无故这样做。
它让她做那种决定别人命运的选择,不知道居心何在。
校园里,恢复正常的学生们回过神来,一阵骚动。
“那行字说,游戏茧关停了?”
“应该是真关停了,连天都亮了。”
“那我们现在是可以出校门了吗?”
楚酒看见了夏融和陈诺,她俩原本藏在树墙后,因为不是动物态,脑子很清醒,更快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比其他人先来到校门前。
夏融仍然不太相信,问站在旁边的楚酒:“我们真的可以走了?”
楚酒说:“游戏茧关停了,所有规则都消失了,走吧。”
陈诺没说话,试试探探迈了一步,真的到了校门外。
夏融也跟着出去了。
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人们看见她俩成功地出去了,立刻朝这边跑过来。
金属栅栏的拉门开得太小,大家一起动手,把拉门彻底拉开。
校门开了,同学们一窝蜂地冲了出去。
可是楚酒看见,向校门外狂奔的人群中,仍然有不少人在四脚着地地往前疯跑,他们身上明明已经没了兽耳尾巴和蹄子,行为却似乎还像动物。
游戏茧虽然关停了,对大脑的影响的余韵仍在,不是说没就能没。
遥遥的,守在游戏茧外的治安局的人和学校的人都进来了,帮忙组织疏散还处于半疯狂状态的学生们。
楚酒进了旁边空无一人的门房,从桌上顺了一盒纸巾出来,递给裴以初。
裴以初瓮声瓮气地谢过她,接过纸巾盒。
联邦大学的好几个人已经看见了裴以初了,急匆匆地朝这边过来,有人在大声说:“裴教授,你没事吧?”
裴以初收拾完自己,擡头应声,“没事。”
他要继续当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才华横溢,沉静可靠的裴教授了,好像刚刚哭到崩溃的那个人不是他。
只要没有死在二十一岁最绚烂的那年,人人都得继续活着,不能肆意妄为,被生活驱策着,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楚酒回到韩序和白落苏那边。
她一回来,白落苏就打量她一遍:“楚酒,你不顶着鸡冠子了,看着还真不习惯。”
楚酒回呛他:“咦,你这句话怎么说得这么利索?你不大舌头啦?”
她的目光飘到韩序头上。
韩序的头发变回了黑色,那对可爱的毛茸茸的耳朵也没了,楚酒还没看够,觉得十分遗憾。
许为辞和调查科的主力还都在甘苍处理游戏茧的遗留问题,这边人手不足,忙得焦头烂额,白落苏照例帮忙去了。
茧外正常的时间已经是下午,韩序问楚酒:“我们跟治安局的人打声招呼,就先回去吧?你饿不饿?”
这两天在游戏茧里没怎么睡觉,也没怎么吃东西,楚酒也快饿死了。
不过韩序应该已经很累了,让他做饭不合适,楚酒建议:“我们先在外面吃完再回家吧?”
出乎意料,韩序竟然没有拒绝。
他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我知道联邦大学附近有一个小吃街,其中一家小店做的鸡公煲很有名……”
他偏头对她说,“……这两天很想吃鸡,想得发疯。”
楚酒:“……”
楚酒打听:“你说的那家小店,卖黄鼠狼肉吗?”
事实证明,那家传说中的小店不卖黄鼠狼肉,并且鸡公煲做得非常好吃。
是家很朴素的店,面积不大,也没什么装修,桌椅都很简易,楚酒和韩序两个人挤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子前,点了一大份热气腾腾的鸡公煲。
鸡公煲用小火咕嘟咕嘟地煨着,鸡块麻辣鲜香,做得十分入味,汤汁咸香浓稠。
“一定要加泡面,”楚酒说,“鸡公煲里,泡面才是灵魂。”
韩序却一心吃鸡,对其他东西全都不感兴趣。
他当黄鼠狼的这两天,天天有只大公鸡在眼前晃悠,大概对抗本能对抗得很辛苦。
他咬着鸡肉,望着楚酒,忽然说:“我在教学楼里,看见你偷偷用脚刨地了。你是想吃虫子吗?”
楚酒火速摇头,断然否定:“绝对没有。”
绝对没有想吃美味的小虫子。
韩序看看她的表情,继续说:“刚才路过隔壁的烧烤店,我看到他们墙上贴着菜单,上面有酥炸蚂蚱串……”
楚酒继续摇头:“我不吃那种东西。”
还是同类比较好吃,她吃鸡肉吃得很欢快。
韩序锲而不舍,“应该还不错,炸得香松酥脆……”
楚酒:“你吃过?”
“没有,”韩序校正,“看起来炸得香松酥脆,你要不要?”
楚酒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鸡公煲旁边,就多了一大把金黄色的蚂蚱串。
韩序很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和本能对抗是困难的。蚂蚱串确实香松酥脆,比楚酒以前吃过的任何炸串都好吃。
楚酒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些攻略对象在关停游戏茧之后,还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了,游戏茧里的一切太像真的,就像做一个无比真实的梦,醒来后,还怅然若失。
其实仔细想想,茧内茧外,也许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两个人吃完出来,外面天都黑了。
楚酒坐在车上,吃得太饱,有点犯困,她问韩序:“吃了那么多鸡,满足了吧?”
韩序望着前方的车流的尾灯,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随便“嗯”了一声。
两人回到家。
这次游戏茧里每一天的时间很短,在里面待了“三天”,其实只过了一天多而已,连比特都很纳闷,他俩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兴奋地绕着楚酒转来转去。
寸步不离地跟着楚酒的不止是比特。
韩序跟着楚酒来到她的房间,也没有上楼睡觉的意思。
楚酒以为他有话要说,一直等着,他却好像又没有,只靠在门口。
楚酒试探:“你要不要……上去睡觉?”
韩序又“嗯”了一声,人却倚着门框,没有动,默默地看着她。
今天他奇奇怪怪的。
楚酒走到韩序面前,仰起头,认真地打量他,心想:他到底想说什么?就不能有话直说吗?
她干脆不问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韩序,跟他对看。
被她这么盯着,韩序终于撑不住了。
他酝酿了一下,才说:“楚酒……”
吞吞吐吐。
不过总算是说话了,能把人急死,楚酒立刻换上鼓励的眼神,“你说。”
韩序说:“我今天……吃过了那么多鸡,可是,我还是觉得缺点什么……”
他的目光下落。
“你能……给我咬一口么?”
楚酒:“……”
这种要求,闻所未闻。
楚酒懂了,他一直在狠命压抑着本能的欲望,吃了那么多鸡,仍然觉得不满足,还是最想吃到她这只诱惑了他好几天的大公鸡。
她忽然有点慌。
楚酒这时才觉得,自己站得离韩序太近,近到两人根本不用动地方,他就能无比顺畅地“咬她一口”。
楚酒仰着头,望着他的眼睛,语气尽量保持客观和随意,“那你就……咬一口吧。”
“真的?”韩序轻声问。
不过他也不是想再问一次的意思。他好像吞咽了一下,漂亮的喉结上下移动。
他回手关上门,把比特关在门外,然后把手搭上她的腰,向她俯下身。
两人已经抱过好几次了,这动作并不陌生,甚至他的胳膊松松的,还没有上次在棺材里时收得紧。
可楚酒的心却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一下又一下,让她怀疑,韩序大概能听得见。
韩序越来越近,在近得能数清睫毛时,头却偏了偏,脸颊擦过她的鬓发,继续俯下去。
楚酒:?
她好像弄错他的意思了。
韩序倾身下来,拥着她,隔着衣服,结结实实地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
楚酒:“……”
这一口是用了真力,咬得不轻,隔着衣服,楚酒都能感受到他的牙。
他像只真的动物一样,牙齿不松,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享受猎物身上的味道,然后松开牙,换了一个地方,又来了一口。
然后再来一口。
楚酒估计,今晚看肩膀,上面肯定会有一排牙印。
韩序接连咬了四五口,越咬越靠近她的领口,他呼吸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脖子上,若有若无的,有点痒。
楚酒没有动,安静地等着。
韩序也没有动,停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松开了牙。
他没有再咬一口的意思,直起身。
“说好了只咬一口,”他说,“可是实在忍不住。”
他的胳膊也松开了,离开了她的腰。
“睡吧。晚安。”
他出去了,还顺手把比特放进来,帮她带上门。
楚酒站在原地没动。
心想:他这种行为,就叫做撩完就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