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对象就在附近。
楚酒立刻扶着小桌,从打开的车窗探头出去,又看了一眼站台上端着一大托盘烧鸡的中年男人。
上次苏准也伪装成胖子来着,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列车很快就加速了,飞快地往前驶去,把小站和男人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楚酒钻回来,再环顾四周。
忽然,她看见,插着旅行团的三角小黄旗的那排座位,站着一个年轻男生,正在转头看着她这边。
他的身上穿着件非常宽松的米白色卫衣,外面松松垮垮地随便套着件藏青色的羽绒马甲,兜帽背在背后,耳朵上吊着一只摇摇晃晃的黑色耳钉。
大概因为是冬天,他带着黑色的口罩,刘海下,口罩上方,是一双绝对攻略对象级别的眼睛。
眼神明亮,满是明朗干净的少年气。
长着一双那么好看的眼睛,让人不禁对口罩下的脸十分好奇。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最多也就二十岁,应该和楚酒差不多,楚酒一时判断不出,究竟是他大一点,还是她更大一点。
楚酒心想:长成这样,应该是可攻略人物吧。
旁边的韩序听到了她的心声,立刻也擡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男生发现楚酒他们都在看他,没有躲开他们的目光,反而擡起手,拉下了口罩。
口罩下的半张脸完全配得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鼻梁是和年纪不太相符的笔直如刀裁的线条,唇峰曲线优美。
他对着这边灿烂一笑,露出一口雪白干净的牙齿。
可攻略人物的图标开始闪烁了。
楚酒点开,发现里面多了一个新的头像。
就是这个男生。
下面的信息栏写着:
【姓名:???】
【眷恋值:100】
【约会:未解锁】
男生跟他们打过招呼后,转过头,重新坐回座位上,只露出半个后脑勺。
无论如何,眷恋值开门红,先涨了一百,只因为楚酒没顺手牵羊,把该给的钱给卖烧鸡的商贩而已。
楚酒望着攻略对象的后脑勺,心想:还真是个小破孩。因为一只烧鸡,就涨了一百眷恋值,这正义感爆棚。
韩序微微笑了一下。
白落苏看见了,奇怪:“你笑什么?”
韩序回答:“笑一个小破孩说别人是小破孩。”
楚酒:“……”
车厢里香气诱人,半个车厢的人都在忙着吃刚买的烧鸡,香味能逼死没买的那一半人。
楚酒也坐下,像只鬼一样低头闻了闻油纸包里香喷喷的烧鸡。
“怎么感觉又有点饿了。”楚酒说。
白落苏挑了一下眉,无情地指出:“你这个不叫饿,叫馋。”
楚酒擡头问对面的吴姐,“那边旅行社的小旗子旁边坐着的那小孩,穿米白卫衣青色马甲的那个,也是你们旅行团的吗?”
吴姐正在忙着撕鸡腿,把油亮的鸡皮塞进嘴里,百忙之中擡头看了前面一眼。
“那个啊,那是我们旅行团这回带队的导游。”
楚酒惊讶:“导游?这么小?”
吴姐说:“可不是。看着能有二十?可能是学生假期出来打工吧。最近好多大学生都放假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特殊的气流的啸叫,车厢里忽然黑了。
楚酒怔了一瞬,意识到,这是在过山洞,列车钻进了山洞里。
上车前楚酒就看过,从青南到安合这条线路,路上几乎全是山,开车的冯小申也说过,这车一路都在钻山洞。
现在是大白天,列车车厢里一盏灯都没有开,也没有什么感应灯,一钻进山洞,车厢里就彻底黑了。
有些山洞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能透进光的洞口,这个却没有。
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被系统屏蔽了。
浓重的黑暗浸没车厢,什么都看不见,黑到古怪。
两侧的车窗还都开着,外面的风一阵阵涌进来,带着山洞特有的浓重的霉味。
山洞很长,像是走不到头。
一进山洞,车厢里的人们都下意识地不说话了,只剩下车轮碾过钢轨的缝隙时,发出的规律而沉闷的“哐当——哐当——”的声响。
可是楚酒听见,旁边忽然有了点异样的骚动。
是过道对面四人座的吴姐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微弱:“救救……救救我……”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楚酒立刻问她:“你怎么了?”
吴姐干呕了两声,吐字含糊不清,“我忽然恶心……难受……喘不上来气……”
不止是她,车厢里,干呕的声音忽然多了起来,此起彼伏,就像很多人同时晕车了一样。
白落苏奇道:“这是怎么了?全都中毒了吗?”
韩序低声说:“烧鸡。”
楚酒也是这么想。
这么多人同时吃了的,就只有刚才在胡岗站买到的烧鸡。
列车终于钻出了山洞,车厢里重新亮了。
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人心生凉意。
坐在过道对面的吴姐嘴角涌出白沫,白沫顺着下巴淌到前襟上,洇湿了一片。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脖子像撑不住脑袋一样,头软绵绵地歪向一边,一动不动,手里剩下的烧鸡也滚落在地板上。
她已经死了。
秃顶大叔刚吃过八宝粥,没买烧鸡,看清吴姐中毒身亡的样子,吓到使劲往旁边缩,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眼镜男一直全身紧绷,现在更紧张了,他惊恐地看看吴姐,又扫视了一圈,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死的远不止吴姐一个人。
楚酒站起来,环顾车厢。
凡是刚才吃过烧鸡的人,人人都在座位上东倒西歪。
半车厢的人都死了。
还有一半活着,每个人都震惊得出不了声。
寂静中,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嗓子。
尖叫声打破寂静,像是开了个头,哭喊声和尖叫声爆发了,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楚酒在混乱中起身离开座位,快步穿过过道,走到前面插着旅行社小旗子的六人座。
她看见了她的攻略对象。
那男生倚在座椅与墙壁之间的角落里,紧闭着眼睛,唇色青紫,面前的小桌上还有吃过几口的烤鸡。
他也死了。
楚酒:“……”
难得一上车就找到了攻略对象,还没过几分钟,他竟然就死了。
上个游戏茧里,在天台上,楚酒心中稍微好奇了一下攻略对象死了会怎样,结果这次就遇到了,这难道就是报应?
攻略对象旁边座位是个胖胖的长着三层脖子的中年男人,头上也顶着一顶旅行团的小红帽。他看见这么多人死,努力想站起来,无奈腿已经软得站不住了。
腿不争气,嗓子却很给力,他正像踩了鸡脖子一样一声一声地叫唤着:
“嗷——嗷——嗷——”
胖子放开嗓门,本能地嚎了几嗓子,忽然想起自己是人类,可以说话,“这是怎么回事??乘警!乘警!!有人死了!!”
出事后会先想着叫乘警的,应该是NPC。
他喊得人耳膜疼,楚酒把手指放在唇边,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俯下身,把手探到攻略对象的脖子上,摸了摸脉搏。
攻略对象竟然还有脉搏。
不止有,还十分有力,正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楚酒又试了试他的口鼻,绵长而稳定的气息吹拂在她的手心。
他并没真死。
与其说死了,不如说是昏过去了,这一脸死相,只是一层伪装。
他对面的大爷也吃过烧鸡,同样中毒了,绵软地瘫倒在座位里,脖子扭着,楚酒也伸手过去探了探。
大爷也还活着。
故意把人全都做成中毒身亡的样子,不知宙斯又在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