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惊被季夏问得卡顿了一下,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他悠悠答:“我和韩序,应该是韩序大几岁吧。”
幸好韩序听不见。
他俩这几句天聊得刀光剑影,楚酒马上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到了。季夏,我们得走了。”
属于靳惊的三小时已经开始了。
季夏满面笑容地再补一刀,“其实后面的任务可以不用做了,我和我前面的那位……苏准?已经过关了。”
他说得对,这次的日常任务,四个人中只要有两个人心动值过关,任务就算完成了。
靳惊点点头,他的手环也早就戴在手腕上了,和楚酒界面共享,其他人的成绩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看界面,客观地说:“你是六十整过关,其实不太保险,万一最后结算的时候有什么隐藏的扣分机制,楚酒就完不成任务,拿不到奖励了。还是我再拿一个更保险的成绩托底比较好。”
季夏:“……”
季夏脸上笑容不变,“那我就拭目以待?”
楚酒觉得自己像一只站在高速公路正中间的兔子,左右两边车道上全是呼啸而过的车。
嗖地过去一辆,嗖地又过去一辆,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撞死了,相当危险。
她一把扯住靳惊的袖子。
“靳惊,”她用命令的口气说,“我们走了。车停在哪?”
靳惊本来还想继续说话,听见楚酒这么说,马上乖乖地回答:“就停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两人跟季夏道别,总算上了靳惊的车。
楚酒好奇:“我们要去哪约会?”
看他这身精致的打扮,像是要去吃大餐听音乐会的样子。
“不太远,到了你就知道了。”靳惊说。
看他开的方向,是去一片老城区,和楚酒前一段时间租住过的地方很近。
这一片老城区又挤又乱,人也很杂,这边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店铺,街道也狭窄逼仄。
靳惊把车停在路边,带着楚酒拐进一条小街。
他说:“这边车开不进去,只能走路。”
小街连路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前几天下过的雪积在路面的坑里,晚上结成冰,白天又重新化成水,反反复复,泥泞一片。
路两边的店铺都支着遮阳蓬,篷子长长地伸出去,两边差不多能连在一起,遮蔽着光线,店铺外全都支着摊位。
卖的东西更是奇奇怪怪。
靳惊想的约会主题和楚酒预计的截然不同,她好奇地到处看。
摊位上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晒干了的草药,动物和虫子身体被炮制过的各种部分,还有大量的假古董,各种木雕石刻的小玩意。
还有漂亮的小石头,不知道都是什么,有原石也有打磨过的,或者穿成珠珠串串,雕成小件,成堆地堆在摊位上。
靳惊的一身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路上却时不时就有人和他打招呼。
“靳总,来了啊?”招呼他的人都留神看看楚酒,“这是你女朋友啊?”
“不是,是我最好的朋友。”靳惊回答。
这地方三教九流混杂,靳惊却像到家了一样,楚酒放心地跟着他。
“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到这边来逛逛,”靳惊说,“有时候真的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楚酒瞄了一眼一家店门口摆着的一大片红色的小石头,摊主立刻说:“这是红龙晶,刚到的货,品相特别好。”
靳惊低声说:“染色又特殊处理过的水晶。”
摊主还在推销,“要不看看这个?这是新到的墨雀镯子。”
靳惊继续低声拆台:“没色也没种,论好看还不如黑曜石和黑玛瑙,以前这种都是当成边角料直接扔了,现在也能炒起来了。”
摊主听见了,也不生气,“您不喜欢,有人爱嘛。”
楚酒看了一圈,“我懂了,不管什么石头,总之先给它起个玄乎点的名字,就能把价钱炒上去,开始骗钱……呃……赚钱了。”
这条奇奇怪怪的街,三个小时不够,楚酒能逛一整天。
前面的苏准和季夏其实已经把任务做完了,楚酒心中毫无负担,靳惊也不着急,无论她看什么,都耐心地等在旁边,也不催。
楚酒放下珠串,“会不会来不及给你做任务?季夏他们还在看着。”
毕竟他刚刚才在季夏面前夸下海口,说要拿到比他更好的成绩。
可是心动值一直纹丝不动,连一个点都没升。这样下去,他在弟弟面前完全没有面子。
“后面还有韩序托底,你尽管放心玩吧,”靳惊说,“你玩得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十有八九是甜言蜜语,但是楚酒知道,靳惊是真心实意。
他向来都把楚酒的需求摆在绝对第一的位置。
楚酒忽然看见,心动值的蓝色液面升了,稳稳地升到了二十五点的位置。
靳惊也看见了,凝视着楚酒,“楚酒,你对我真好。”
楚酒:不是。真不是。这玩意完全不受我控制。
两个人沿着小街继续往前,靳惊忽然停在一家店门口,“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家店与众不同,门口什么也没摆,空荡荡的。
店铺里面没有窗,灯光昏暗,各种东西堆得满满的,乱七八糟。
楚酒试探着进门。
里面堆满了奇形怪状的桌椅家具,墙上地上到处都是造型奇特的挂件和摆设,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小东西。
有个年轻的伙计正在忙着收拾东西,擡头看见靳惊,叫了声:“老板。”
楚酒惊奇:“这是你的店?”
靳惊点头,“对。平时有人看店,我过来的时间不多,店里的东西都是我收集的,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说不定你会喜欢。”
楚酒在店里到处逛,忽然停在一面镜子前面。
是一面旧镜子,包着一圈朴素的黄铜边。
楚酒指着镜子,“靳惊,我小时候的家里就有这么一面镜子!”
“真的?这是一面古董镜子,是一个有名的占卜师做的,他在世的时候只做了几面而已,”靳惊说,“这还是我前些年好不容易才托人从国外淘回来的。你家也有?”
“对,有,一模一样,就在进门后的过道墙上挂着,我还记得。”
楚酒对着镜子出神,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爬到椅子上,踩着椅子,踮脚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还记得,那时候镜子里的自己还是短胳膊短腿。
镜子照着屋子,爸爸从身后经过,他瞄了一眼她,皱了皱眉,“小酒,太皮了,下来。”
语气严肃,好像她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不过楚酒并不怕他,照旧站在椅子上,对着镜子里的爸爸做了个鬼脸。
物是人非,同样的镜子还能找到,人却再也没有了。
镜子里真的出现了一个男人,不过是靳惊。
“喜欢吗?喜欢就送你。”
“不用,”楚酒连忙说。送给她她也没地方放。
楚酒离开镜子,继续在他的店里到处挖宝。
“靳惊,你这家店也太好玩了。”
靳惊跟在她身后。
他说:“我小时候,一直想开这样一家店,长大后,虽然能开了,却发现靠这样的店,根本养不活自己,还得靠其他方法赚钱,所以才开了一家外贸公司。”
楚酒到现在才知道靳惊那家公司原来是做外贸生意的。
靳惊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这里。这个世界乏味无聊,像个五千集的没完没了的连续剧,只有这里还算有趣一点。”
他随手把手掌搭在旁边的柜子角上,免得她撞到。
他说:“现在,我在这个世界上喜欢的所有的一切,全都在这家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