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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准捏着那几张菜谱,问楚酒:“要怎么办?”

    楚酒只得说:“给他还回去吧。还是不要惊动他们,这些天盯好就行了。”

    说不定这次的菜谱,只是韩序想探探路,把流程走通,以后要往宫里传递的就未必只是菜谱而已了。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看见尚膳局的那位大哥还浑然不知信已经丢了,在悠闲地逛街。

    他进了一家老字号,挤在人堆里买刚出锅的酱肘子,苏准这回不用楚酒帮忙,直接挤进去,妥帖地把信给他还回去了。

    尚膳局的人拎着肘子,带着他失而复得的信,找到同伴汇合,这回真的是开始认真采买东西,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宫。

    楚酒和苏准又去一家新开的酒楼,一起吃过晚饭才回宫,回宫时天已经黑透了。

    结果被冯总管唠叨了一晚上。

    冯总管一脸的不高兴,“皇上,您要出宫也行,好歹告诉奴才一声,奴才把一宫上下都找遍了,差一点就要去倾心阁要人。”

    他大概以为她沉迷男色,躲进倾心阁里不肯出来。

    “朕去倾心阁干什么?”楚酒说,“晚膳朕已经用过了,叫人把奏章搬到寝宫来,朕再看一会儿就要睡了。”

    冯总管连忙应了。

    皇上心里都是正事,今晚完全没有去倾心阁找那只狐妖侍寝的意思,冯总管老脸的褶子里都是满得溢出来的欣慰。

    次日晚间,苏准又来跟楚酒汇报,那份菜谱果然被送进了倾心阁。

    出乎意料的是,这之后,倾心阁那边再也没有反常的动静。

    楚酒也在忙着。

    长风新划给北幻国的这一块,自古以来就是两国交界的地方。

    苍水两岸土地肥沃,种什么都长,但是再往南,就是甘山山脉。甘山山势险峻,交通不便,常有精怪出没,不是那么好管。

    得安排接收割地,驻扎兵将,派遣官员,楚酒这一忙就是十几天。

    这天午饭时,冯总管忽然到御书房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只小碗。

    小碗的样子过于熟悉。

    冯总管不情不愿地说:“韩贵君刚才把奴才叫过去,交给奴才这个,说是他亲手给皇上做的,请皇上尝尝——”

    他接着说:“——皇上想必已经用过饭了,吃不下了吧?”

    旁边的夏融握着书,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小碗里,问:“是酥酪吗?”

    楚酒:咦?

    竟然还能看出来是酥酪?

    冯总管把托盘在书案上放下,只见那只薄胎小瓷碗里,这回盛着的,竟然不是豆腐渣。

    碗里的酥酪像水豆腐一样,又滑又嫩,散发着一种特殊的甜香。

    看来是那份好不容易才偷偷摸摸传进宫里的菜谱的功劳。

    楚酒忽然有了尝一尝的想法。

    她拿起小勺,挖了一点,送进嘴里。

    这次楚酒终于明白韩序为什么坚持不用牛奶了,绵羊奶浓郁醇厚得多了,却又做得丝毫腥气都没有。

    龙眼蜜清甜,酥酪浓郁香滑,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楚酒就着那碗酥酪继续批奏章,一会儿就把一小碗全都吃掉了,仍然有点意犹未尽。

    她的脑子控制不住地走神,心想:除了羊乳酥酪,他那几张菜谱上,还有什么来着?

    说不定也很好吃。

    能让他千里迢迢带着会做的御厨过来,关在宫里还惦记着,而且想方设法也要把菜谱弄进宫的这几道菜,估计都很不错。

    夏融伸手在楚酒面前晃了晃,笑道:“皇上,吃到了美食,就想到了美人?有这份酥酪,皇上今后只怕要常去倾心阁了。”

    楚酒回过神,郑重道:“朕在想,得把他的菜谱偷过来。”

    夏融:啊?

    去倾心阁吃,哪有拿到菜谱,自己让御厨做来得方便?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忙了这十几天,傍晚的时候,楚酒好不容易闲了下来。

    她在寝殿看了会儿书,又想起了白天那碗酥酪。

    想一想,已经这么多天没见到过韩序了,一直没理他,不知道他在倾心阁干什么,在天天研究厨艺么?

    楚酒继续看书,却总觉得像有什么事没做一样,有点心神不宁。

    她终于放下书,只带了两个侍从,去了倾心阁。

    倾心阁的一面对着皇宫中的湖,这种日落的时候,湖面上满是夕阳粼粼的金光,一群吃到该减肥的锦鲤在游廊下轮流浮出水面,吐着泡泡,又一摆尾巴,潜回水下。

    韩序像是喜欢清静,留在眼前伺候的人并不多,小院里完全没有人声。

    楚酒和上回一样,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倾心阁外的院子里,原本的一间偏房果然改成了小厨房,里面锅灶齐全,不过没有人。

    楚酒进了阁,这次一楼当然没人跪着,楚酒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面湖的窗全都大开着,湖面上的风吹进来,床前的层层纱帐从帘钩上松脱下来,时而随风翻卷,时而沉静不动。

    韩序正在床上靠着,长发垂落,仿佛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衣服相当离谱。

    他只单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袍,前襟敞着,一路从胸膛开到腰,好好的一件衣服,被他穿得像件浴袍。

    楚酒站在门口不动,韩序也一直在看着她。

    他忽然开口:“怎么了?皇上不是都见过么?”

    确实都见过,比这看见的还多,这些天楚酒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现在猛然看到,忽然又全都想起来了。

    楚酒走进房里,“你穿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看见。”

    韩序悠然答:“臣早已吩咐过了,谁也不许进来。”

    他这是料定了她今天会过来,正在等她。

    他靠着不动,偏头看着楚酒,对她伸出一只手。

    楚酒没理他的手,径直走到窗前,趴在窗口看外面的景色。

    湖上的风吹进来,神清气爽,从这里看出去,宫中傍晚的美景一览无遗。

    身后有声音,他总算从床上下来了。

    韩序走到楚酒背后,毫不客气地搂住楚酒的腰,一只手撑在窗户的木框上,和她一起看外面。

    这个人这些天总算说顺溜了,口中一直“臣”来“臣”去,“臣”个不停,这会儿的动作却丝毫都不收敛。

    明晃晃的,全是不臣之心。

    楚酒头顶上,传来韩序的声音,“长风皇宫里也有这样一个湖。”

    他的胸贴着楚酒,能感觉到胸腔的共鸣,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继续说:“臣小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就会悄悄下水玩,把伺候的人吓得乱作一团。”

    这只狐狸竟然会游泳。

    好像是知道楚酒在想什么,韩序说:“臣有狐族血统,天生就会游泳。”

    他们狐族好像有不少特殊的东西,楚酒十分遗憾,北幻皇族都没和什么妖族通过婚,要是她也能有个特殊的血统,一定很好玩。

    楚酒又想起了他腰上的红线。

    “你们狐族,无论男女,每个人腰上都有根红线吗?”楚酒问。

    “对。”韩序点了下头,下巴轻轻碰到了楚酒的头顶。

    楚酒立刻对他们有点同情。无论愿不愿意,身上都像挂着个昭告天下自己的私事的招牌。

    楚酒问:“天生就有这么一个东西,一定很烦吧?”

    “是,”韩序回答,“所以狐族很多人,十几岁的时候就把这条红线去掉了。”

    楚酒好奇:“那你为什么还留着?”

    “因为……”他的下巴动了一下,好像偏头想了想,“……臣愿意。”

    千金难买愿意,人家愿意带着红线,楚酒心中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是她指定他来北幻和亲,情势所迫,害他不得不破例。

    韩序忽然问:“皇上是不是忽然……对臣有点负疚?”

    这个人很敏锐。

    楚酒正色答:“并没有。你我都是皇族,从小锦衣玉食,享泼天富贵,受百姓供养,国家有危难的时候,那么多将士都战死沙场,这只是来和亲而已,算得了什么?”

    韩序半晌都没说话。

    楚酒回身仰起头,发现他正在低头看她,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忽然说:“一字不差。”

    楚酒没懂:“什么一字不差?”

    韩序没回答,他漆黑的头发里,冒出东西来了。

    是一对棕红色的狐狸耳朵。

    窗外夕阳的光照进来,映得两只耳朵都是金红色,耳朵的毛极厚,就连耳廓里面都满是浅色的厚实的长毛。

    楚酒整个人都愣在原地,望着他的狐狸耳朵发呆:他有狐族血统,长着狐狸耳朵,平时藏着不露出来,应该也算是……很正常的事吧?

    这也太好玩了。

    楚酒转过身,伸手去够他的耳朵。

    韩序凝神看着她,完全没躲。

    手指碰到他那只毛茸茸的耳朵的瞬间,腰上韩序的胳膊忽然收紧,他俯下身,把她压在窗沿上,吻了下去。

    耳朵可以随便摸,人他要随便亲,好像他就是这个意思。

    帘幔在风中翻卷,窗前的两个人纠缠不清。

    楚酒握着他的耳朵问:“韩序,你有狐狸的尾巴吗?”

    韩序吻了吻她的脖子,低声呢喃:“臣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楚酒:“……”

    他还拿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