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盯着那张名片,打开门,他立即站起来。看样子他六十多岁,身材矮小,有些腼腆,手里捏着帽子。他象个修道士:那双蓝色的近视眼成天盯着古旧的羊皮纸,探索其中的奥秘。他的声调平稳,有些急切,“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我要见您本人。”
“请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我的语气缓和了些。
“我来找你,”这回语调突然变得坚定、果断了,“是因为从你写的文章得知你是福尔摩斯先生最亲密的朋友。”
“是的,”我冷冰冰的答道,决心保持警惕,不被他那副和善的外表蒙蔽。
“我拿不准该怎样说,”他又开始摆弄着手里的帽子,“不过,福尔摩斯先生正在——嗯,迫害我,这大概是最确切的字眼了。”
“迫害你?”我不禁脱口而出。
“是的,他夜里站在我家外面,不过不是每天夜里,而是一星期几次。他跟踪我!有时一连几天紧盯着不放,他好象并不在乎我知不知道。”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哦,他还给我寄信。找到校长那儿。”
“校长?什么校长?”
“罗伊洛特学校的普赖斯一琼斯校长,我在那所学校担任数学教员。校长把我叫去,要我对福尔摩斯先生的话作出解释。”
“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无法作出解释,”莫里亚蒂在椅子上扭动一下,“华生大夫,您的朋友认定我是个——是个犯罪集团的头目,而且是那种最恶毒的头目,”说着,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现在,先生,我问您:说心里话,您从我身上看得出一丝一毫这类人的影子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该怎么办呢?”这个矮小的人忧愁在说。
我想得出神,一句话没说。
“大夫,我非常不愿意使他感到为难,”他忧愁地继续说道,“但我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了。如果不能制止这种——迫害,除了找律师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没那个必要,”我立即回答。
“我的朋友近来身体不大好,”我边想边说,“这种行为和他一向的作法不相称。假如你了解他健康时的——”
“噢,我了解,”教授急忙说。
“你了解?”我大吃一惊。
“我确实了解,那时他是个非常可爱的小伙子,是少爷,我离开大学后到福尔摩斯老爷家担任过家庭教师,教数学。我教迈克罗夫特少爷和他这个少爷——”
“对不起,”我激动地说,“我懂了,就在那儿你结识了福尔摩斯?”
“两个孩子都由我教,”莫里亚蒂不无自豪地说,“而且,他们俩都是出色的小伙子。我本来可以一直教下去,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后来发生了一场悲——”
“悲剧?什么悲剧?请你快说吧!”我欠起身,心情异常激动,这些事对我来说太新鲜了。
“如果少爷没把这事告诉你,我不知道我说出来——”
“可是,你——”
我无法说服他。他把这事当作秘密,而我对此一无所知。我越是催他,他越是默不作声。最后,他不理睬我的恳求,站起身寻找他的手杖。
他毫不迟疑地告辞了,羞怯的神情一扫而光。他急匆匆地走了,我看了看表,已经将近两点钟。我又出门了,这回带着女仆为我准备的面包和火腿。我难过地回忆着往事,一面爬进马车,直奔巴茨。
我到巴茨去是找著名的外科医生斯但弗。他正在阶梯礼堂讲课,我只好在后排找个位子坐下。课结束了,我大步向下面的讲台走去,叫住了他。“天哪,是华生!”他喊着上来,使劲握住我的手。他唠叨了几分钟,然后拉住我的手臂,穿过迷宫的几个分枝,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于是问道:“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老朋友?”我说:“有”然后简单他讲了一下一位受可卡因折磨的病人的情况,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使病人解除痛苦。斯但弗全神贯注地听我讲,默默地吸着烟。
“我明白了,”他说。“华生,我不知道这是否可能。实际上,医药学对于各类吸毒成瘾的疾病研究甚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华生。如果你能说服你的——你的病人,让他完全接受你的监督和照料——”
“没问题,”我挥动手里的雪茄打断他的话。
“好,那么——”他伸出手臂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不过,先等一等。这儿有篇东西可能对你有用。可是,我把它放在哪儿了?”
他开始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查找起来,成堆的报纸被翻得乱七八糟,不久,在窗边一个小柜前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份《刺血针》。
“这是三月十日的,”他喘着气说,一面把杂志递给我。“你看过吗?”
我告诉他还没有——工作太忙了。
斯但弗把杂志塞到我手上。“有个小伙子——似乎在维也纳——在研究可卡因毒瘾的治疗。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反正他的文章在这上面,恐怕我只能帮你这点儿忙了。”
我连声向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