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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志诚教官接替了女子队总教官的职位,政/治教育也换成了新的老师,校内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训练和课程还在继续,可有些东西还是在悄然间改变了。

    没有了华永泰嘴硬心软的训斥,没有了魏若英无微不至的关怀,没有了陈胜男和张邵敏一刻不休的斗嘴,没有了汪云飞又夺魁首的喜报,没有了血花剧社舞台上排练的忙碌景象,也没有不是冤家不聚头的那两个吵闹的学会,连韩文彬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军校终究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军校了。

    霍锦宁来过一次,想要劝萧瑜接受军校内部去苏俄政/治培训的机会,被她拒绝了。霍锦宁无奈,只得再三告诫她,三二零事件也许只是开始,如今广州风雨欲来,不要轻举妄动。

    六月酷暑,征战在即,校长正式就职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并誓师北/伐。

    三期男子队全体学员,历时一年,全部毕业,被编入北伐革/命军中,即将征战沙场,尽展所学。

    女子队作为慰问团,在毕业典礼上,为三期学员分发崭新的北伐革/命军装。

    萧瑜冲韩文彬走去,可他一转身就没入人群之中,再不见踪影。

    自从三二零事变以后,他一直在躲着她。

    萧瑜心中一哂,也就没有强求,转身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闫国民。

    他也看见了她,两个人沉默对视。

    萧瑜轻笑了一声,慢悠悠踱了过去,

    “这回你终于赢一次了。”

    汪云飞学业未完,这一次毕业是三期第一名的名字终于变成了闫国民。

    对于她的揶揄,闫国民没有得意,亦没有动怒,只是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冷冷道:

    “他是逃兵。”

    萧瑜可有可无的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军装递给了他,顿了顿,终是沉声道:

    “活着回来。”

    他已被任命为总司令部机要秘书,战场风云变幻,生死难测,她与他并无太多交情,甚至彼此并不太瞧得起,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衷心的希望他活着。

    那是对生命的期许,对和平的希望。

    “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闫国民嘴上说的那样难听,却终究是郑重的双手接过了这套崭新的军装,低声道:

    “我还要活着,和他汪云飞堂堂正正一决高下。”

    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晚春。

    转眼六月,上海进入了梅雨季,人说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连绵的阴雨天笼罩着这座城市。

    阿绣的日子过的平淡充实,学校课程按部就班,课外活动有条不紊,虽然雨天阻挡了读书会一周一次的外出聚会,无法和朋友见面,但她依旧可以在家中继续读书,自得其乐。

    听说南方局势再次动荡,两/党合作出现裂痕,霍锦宁最近频繁来往广州与上海之间。

    霍家老爷子霍熙怀辞官从商后,禁止霍家子孙再入官场。霍锦宁本身对争权夺利并无兴趣,然而政局和平,国家才能强大,政府安定,百姓才能富裕。霍家和康家如今是姻亲,康家与革命党的关系千丝万缕,地位举足轻重,而以目前形势来看,单就康家姐弟之间,内部也有主义分歧,霍锦宁身为康家女婿,自然要在其中周旋奔波。

    阿绣不懂这些政治大事,她最近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正沉溺其中,看得津津有味。

    书房角落里有几箱尘封的期刊报纸,从光绪到民国,中西皆有,年头久远,落满了灰尘。整理完所有书架上的书籍之后,阿绣决心将这些也整理出来。

    不经意在箱底发现了几本旧笔记,随意翻看,是成册的剪报,上面偶尔还有霍锦宁的笔迹,扫一眼报纸大致内容,约是十多年前的东西了。

    十年前的霍锦宁啊,还是同阿绣一般大的小少年,他还没留过洋,没见过世面,没立下救国救民的雄心壮志,他接触外界的一切手眼,便是这一张张报纸,一册册笔记,那么他眼中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阿绣怀着这样隐秘的心思,偷偷的翻看了起来。

    剪报按照时间编辑成册,有辛亥那年的风起云涌,有讨袁之役的前后始末,有护国战争的轰轰烈烈开始,黯然结束收场报纸都是一线材料,阿绣第一次,那样真切,那样细致的了解过,过去这十几年里,脚下这片土地上真正发生过什么。

    千千万万的人为革/命流血牺牲,为的就是一个光明的新中国。

    剪报中也有以人物单独成册,有蔡将军,有中山先生,还有一位,是李鸿章。

    年份不对,身份似乎也不对。

    阿绣记得,曹老师曾在课上讲过,这位李中堂与列强签署了丧权辱国的条约,是腐朽的保皇派,是不折不扣的卖国贼。

    带着疑惑与好奇,她翻开了这本剪报。

    这个人的一生,是前朝末代纷乱百年的缩影。

    “予少年科第,壮年戎马,中年封疆,晚年洋务。一路扶摇,遭遇不为不幸。”

    世事瞬息万变,方知经史子集,已不是治国之道,然而忠君爱国,终究还是唯一信仰。兴办实业,派遣幼童留学,帝国风雨飘摇之时,他妄图已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可大厦倾颓,王朝的腐朽落后已是烂到了根上。

    甲午战争,日本人狠狠的击碎了中国人的自尊,割地赔款,家常便饭,他们叫嚣着,让七十岁高龄的中堂来日本签条约,他不来,仗就继续打!偌大个王朝,从太后到权臣,无人敢反驳,古稀老人只能颤巍巍的远渡重洋。

    日本人狼子野心,漫天要价,张口就是二万万白银,中堂含泪祈求少一点,只当是给他回国的旅费。

    谈判久拖不决,第四天回驿馆的路上,有人当街刺杀,子弹正中他左颊,手下惊慌失措,而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莫慌,此血可以报国矣!”

    他拒绝手术,拒绝缝针,顶着这样惨烈的伤口,终于将赔款降了下来。

    离开日本之时,他立誓“此生不再踏上日本国土!”,一生践行,此后哪怕途径横滨换船周转,他都拒不上岸,仅在两船之间搭木板而立。

    及至八国联军进京那年,他已油尽灯枯,仍是勉力出席了议和会议,所谓“议和”,哪有“议和”?不过是再一次的懦弱退让,这一次是四五千万两白银,列强表示,人均一两,以示侮辱。

    条约签完,李吐血不止,几个月后,与世长辞。

    历史终究只是留下了他无数屈辱条约上签下的姓名,朝野上下,一片骂声。

    有前人道:“吾敬李鸿章之才,吾惜李鸿章之识,吾悲李鸿章之遇。”

    悲哀的不只是这个固执的愚忠之臣,还有那个封建腐朽的王朝,这个懦弱可欺的中国。

    二十多年过去了,巴黎和会失山东,上海租界遍地开花,弱国无外交,中国的腰杆依旧没有挺起来。

    梅雨天里,阿绣恍然觉得双眼也泛起了潮湿。

    心中激荡着一股莫名的冲动,鞭策着她要去做什么,要去学什么,要去改变什么。

    最后一页讣告之后,是少年人郑重其事手写的一行承诺:

    未了之事,我辈可了。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不识李鸿章,如今方知真中堂。也不是说他就是完全的好人亦或坏人,历史和政治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只不过长大后读了一些书会颠覆以前对教科书上一些人的印象,历史不过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还是要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的。

    这件事对阿绣日后的人生影响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