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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 热词:失守焦糖冬瓜为儿女作证的父亲大谷羊太郎九爷吉祥齐晏驿路松本清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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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两年以前,碧云天老板遭遇日本人刺杀暗算,在爆炸中昏迷不醒,赴美求医之后,彷如石沉大海,再无声息。

    此后谣言四起,真假难辨,有人道云老板重伤难治,早已香消玉殒,有人道其性命虽保,伤及筋骨再难登台,也有人道碧云天根本无病无伤,只是为了躲日本人,这才隐姓埋名,逃往海外

    一时间众说纷纭,同情有之,担忧有之,敬佩者有之,痛骂胆小懦夫者也有之。

    终于在两年后的今天,在这个辛亥以后最严寒的冬天,在这个四万万国人同悲同苦的时刻,在这个东亚西欧狼烟四起的光年,消失在人们眼中许久的碧云天突然现身,公开接受了美国《纽约时报》的专访。

    一夜之间,海内外所有华人报纸相继转载,人们争相拜读,一字一句从头到尾看完,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老板在专访中对刺杀及伤病之事绝口不提,却抛下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云某自今日起,蓄须息影,立誓明志,战火一日不停,云某一日不登台,抗日一天不胜,云某一天不开嗓。天下诸公,皆为所证。”

    此言一出,街头巷尾,妇孺老友,奔走相告。

    国人来不及惊慌悲痛,紧接着另有消息见报,铺天盖地,措手不及:

    颠沛流离,患难真情,前缘旧爱,往事如烟,今有碧云天与方阿绣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今生相依成命,悲喜与共。

    那日阿绣对梁瑾道:

    “梁大哥,我怀了耀中的孩子。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告诉全世界,方阿绣和霍锦宁从此再无瓜葛。”

    所以,她要结婚,她要嫁人,她要嫁给一个声名显赫的人,她要嫁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这一纸婚书,不是姻缘,而是契约。

    从这一刻起,阿绣和梁瑾,他们两个人的命运紧紧拴在了一起,他们将在这异国他乡相依为命,一同等待着与千里之外的人重逢的那一天

    “这栋别墅历史悠久,设计别致,适逢当下经济不景气,现在出手,不是明智之举。”

    杨一帆看着屋内进进出出的搬家工人,不无遗憾的对阿绣道。

    阿绣淡淡一笑:“这是我和梁大哥商量后,一起做出的决定。”

    日本人以无比残忍血腥的手段在南京屠城,一方面是为了报复泄愤,另一方面是为了击垮整个中国的士气,妄图不战而屈人之兵。在举国萎靡之时,日本以胜利者的姿态趁机提出了极其傲慢的“靖和条件”,企图复制昔日“塘沽协定”以及当年的“二十一条”,割地赔款,承认伪满,内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北被占,华北丢了,北平城破,天津沦陷,上海失了,南京被屠,他们满心以为,中国会屈服,会妥协,会一蹶不振,会俯首称臣。

    可他们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疾风知劲草,烈火识真金。南京倒了还有重庆,还有西北,还有华中,还有广袤的中国腹地,还有千千万万不肯低头的中华儿女,越是在民族危亡时刻,越能激发人们心中不屈的信念。

    首都沦陷了,我们迁都西行,工业重城沦陷了,我们冒着枪林弹雨把工厂机械运走,教室被炸毁,我们在窑洞里念书,海岸线被全面封锁,我们用双手也要挖出一条运输血路。

    千言万语一句话,中国是有办法的。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一土一木,宁可战败而亡,绝不屈服而亡!

    如今,正是国内抗战到了最艰苦的时刻,霍锦宁和萧瑜都在与这个国家共同生息,苦苦支撑。阿绣与梁瑾本就远离了战火了纷扰,不能和他们共渡难关,又怎么能安心就这样过着奢华安逸的生活?

    他们会将房子卖掉的钱,以及霍锦宁留下来的绝大部分钱,统统通过华人抗日联合会捐献给国内的抗日事业,略尽绵薄之力。

    杨一帆叹了口气:“那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可能会去一个偏远的小镇生活。”阿绣有些不确定道。

    对于搬去哪里,她本来也毫无头绪,但是爱德华夫妇邀请了他们一同做邻居。

    “这几年我远在国外追求我的理想,可莉兹她一个人在国内带着安妮生活很辛苦。她患上了严重的呼吸道疾病,医生说她不能在城市这样糟糕的环境里生活了,我和莉兹打算带着孩子搬到乡下去住。这样她可以养病,我可以继续写书,你也可以去那里安胎。”

    爱德华口中的小镇,叫做索夫昂,位于加州中部,是一个丹麦移民小镇,爱德华的母亲是丹麦人,爱德华的童年就在那里度过。小镇极具北欧风情,纯朴安静,丹麦语“索夫昂”意味着“阳光明媚的地方”。

    杨一帆有些不同意:“安静的地方哪里都有,何必去偏僻的索夫昂?”

    阿绣苦笑:“可我们现在真的需要找一个偏远的乡下才行。”

    自从梁瑾公开发表声明以后,震动了海内外华人圈,有人赞他大义凛然,高风亮节,但更多的人义愤填膺,极其不满。

    有人通过报社得到了他的住址,大张旗鼓的公布出去,一时之间身在美国的,中国的,欧洲的,东南亚的,无数戏迷票友赶到了旧金山。他们拒绝接受他不再唱戏的这一事实,他们想要见碧云天,想要当面质问他,想要千方百计的逼碧云天重返舞台。

    纵使门外有警卫把手,但总有人行事极端,已经引起的警方的关注,再这样下去,麻烦只会层出不穷。

    杨一帆哭笑不得:“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见门外不远的地方停了两辆警车,那你们确实该去乡下避避风头。”

    阿绣无奈点头。

    她和杨一帆谈妥了卖房事宜后,将他一路送到门口,这时小六子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禀告,

    “阿绣姑娘,外面又、又有人来找爷了!”

    “梁大哥不是说过了,他谁也不见。”

    小六子表情古怪:“但是这个人不一样,我想,爷可能会见她的”

    “您先请坐,梁大哥马上就来。”

    眼前这个女人,阿绣没有见过。她四十岁左右年纪,鬓边却有不少白发,整个人神情憔悴,双目呆滞,对阿绣的话恍若未闻,顾自小声喃喃自语,状若疯癫。

    直到梁瑾出现,她才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他。

    梁瑾一僵,面露悲色,涩然开口:“兰姐——”

    此人正是周光伟的遗孀李兆兰,她双唇蠕动,颤声道:“云天,我看见报纸上登的消息了,那帮子记者竟然说你不唱了,一定是他们瞎说对不对?你,你只是暂时休养,过阵子你就会复出了,像以前一样对不对?”

    “不,我不会再唱了。”

    梁瑾顿了顿,关切道:“兰姐,你最近过的可好?之前寄给你的钱还够吗”

    李兆兰尖叫一声打断了他:“你怎么可以说不唱就不唱了?你是光伟一辈子的心血!你的命是光伟救的!你这样对得起光伟吗?九泉之下,他何以瞑目?”

    “正因为我的命是周哥救的!”

    梁瑾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兰姐,周哥他,是被日本人害死的,而今日寇占我家园,夺我土地,杀我同胞,此仇不共戴天!我不过三尺微命,一介戏子,可也想尽我所能,竭力抗争。我想九泉之下,周哥会理解我的。”

    千百年来,人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可伶人戏子,也有一颗拳拳之心。

    “我知晓你恨日本人,我又哪里不恨日本人?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可纵使日本人该死,你也不能不唱戏了,文化灭亡,与民族灭亡有何区别?”

    “可我唱不下去了。”梁瑾哽咽道:“我对这断壁颓垣,满目焦土,唱不下去了”

    国破山河碎,回首无故人。

    那北平月,上海风,金陵雪,长安柳,还有那鲜衣怒马的人,都不在了,他的戏,又唱给谁听?

    李兆兰还在孜孜不倦的劝着他,梁瑾缓缓闭上了双眼,冷淡道:

    “兰姐,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他起身欲走,李兆兰急切的扑了上来拉住他:

    “不,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你不能就这样不唱了,你是光伟一辈子的心血你,你就算不为了光伟,你也要为了萧二小姐啊,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忍心拂逆了她这些年的良苦用心?”

    梁瑾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李兆兰一愣,“原来,你真的一直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你和周哥瞒了我什么?”

    李兆兰惨淡一笑:“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二小姐与你本是浓情蜜意,却突然狠心决裂,弃你而去,你可知是为什么?”

    梁瑾心头一紧:“不是因为康夫人从中干预吗?”

    “这不过,是其一罢了。”

    李兆兰轻声一叹,慢慢回忆起那遥远的当年,目光幽深:

    “犹记陶然亭初见之时,你与光伟为一字之争互不相让,情急之下,开腔而唱。你在台上唱着,她在台下看着,你可知她对你是何等的骄傲欣赏?她知道,你天生就是个为戏生为戏死的痴人。可你为了流言蜚语,放弃唱戏,是光伟看不过去,他义愤填膺的去找二小姐理论,求她放过你,求她莫再耽误你,她这才与你分离的。”

    “当真如此?”梁瑾失声。

    “不仅如此,她还与光伟达成了协议。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所为不过一个目的,让你得偿所愿,红遍南北,名震东西。”

    “是,你与她分开以后,她名下的那几个戏楼戏院,你故意不曾去过,可你知不知晓?那些年鼎力资助你的业兴银行她是最大股东,京城一百来家戏院剧场她都是幕后老板,南北大报小行她统统打过招呼。你碧云天委实有才有貌,德艺双馨,然而时也命也,若无这样不惜血本的重金力捧,你不知要多吃多少苦,多遭多少罪,多看多少旁人脸色,哪能短短几年就这般声名鹊起?”

    “甚至这些年来,你两次赴美,一次访欧,一次访苏,背后所耗费的乃是天价资金,我们私下里的筹款不过九牛一毛,你当这些花销都是谁在承担?你当光伟与二小姐那样不和,为何每次见她都心虚气短?只是她从来不叫我们告诉你罢了。”

    梁瑾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萧萧”

    “二小姐,她是真的希望你一直在台上唱下去啊。”

    梁瑾满心满眼被无以名状的悲痛淹没,他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转身就跑了出去。

    “梁大哥!”

    阿绣心急,一边吩咐小六子送客,一边匆匆追了出去。

    一路追了很远很远,眼见那人跑进了花园深处,枯藤古树下,阿绣觉得腹中微疼,她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俯身捂着小腹微微喘息。

    只见他单手扶着树干,双肩耸动,哽咽出口的字句,已经是一片破碎: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萧萧,你从来都不说”

    他慢慢蹲下身子,终是放声大哭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无知稚子,撕心裂肺,悲恸莫名。

    二小姐啊,是云某知己。

    这句往日里说起来些许打趣,些许甜蜜的话,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心酸。

    他是台上百转千回的角儿,不过是因为她是台下鼓掌叫好的座儿。

    而今,她不在了。

    他丽娘呵,少不得楼上花枝也则是照独眠。

    作者有话要说:1.云老板、阿绣:让你们两个假结婚,现在我们也假结,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霍二少,二小姐:

    2.二小姐尽力了,她把一个深情男主该做的事情都做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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