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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差牵着我入了地府。以后六世情劫可算被我躲过了,我长舒口气,想要仰天长笑,可是笑声还没吐出便莫名的消散了去。嘴里仿似还残留留着陆海空泪水的味道,让我心底酸酸的涩然。

    他还活着,可是我的生命里却再也不会出现那个叫做陆海空的傻小子了。

    我回首黄泉路,有一瞬的茫然失神。

    “快走快走!磨蹭什么!你又要耍什么诡计?”一个鬼差尖细着声音喊着,他紧紧盯着我,十分戒备。

    我撇了撇嘴:“急什么,这次我会乖乖喝孟婆汤的。”暂时遗忘这些破心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哪想小鬼听了我这话,冷冷笑了出来:“孟婆汤,你还想投胎?先乖乖在地府关上十年八年的把罪赎了再说吧!”

    我愕然:“赎什么?”

    小鬼牵着我往冥府深处走,却不是走的通往奈何桥那边的路,我心里陡然紧张起来,莫不是要拖我去下油锅吧,天地可鉴,我在人间可没有做什么天诛地灭的罪事啊!

    我正猜测着,小鬼又道:“你上次和那个初空仙君将我们地府闹得鸡飞狗跳,孟婆一怒之下休假三千年,地府本就人手不够,这下更是耽误了不少事儿,那个初空仙君还算有礼,在地府乖乖赎了五年的罪。你倒好,一拍屁股居然溜去投胎了!哼哼,我们冥界不管人界的事,但你总得再回来,这一次可便宜不了你!”

    我咽了口唾沫,怎么将这一茬给忘了。

    地府天界各司其职,地府要罚人,我便是有千世情劫在身,也是要把处罚挨完了才能走的。

    这这……这一耽搁,我若是被罚到陆海空死了下来了,那岂不是还要和他一起投胎?我这方心里兀自混乱的想着,小鬼已将我牵到了阎王殿上:“阎王,祥云仙子已带到。”

    小鬼说完这话之后宽阔的阎王殿中便再无声响,我抬头一看,只见阔气的书案之上只有两只脚|交错着摆在上面,在书案之后,黑衣男子的身体半瘫在硕大的椅子上,脸上盖着书,睡得正酣。

    身边的小鬼又大声吼了一句:“阎王!祥云仙子带到!”

    瘫在椅子上的人浑身一颤,猛的惊醒,脸上的书“啪”的掉在地上:“啊……嗯,好好。”他放下腿,抹了一把嘴,坐起身来,随手翻着杂乱的书案,眼中尽是初醒的迷蒙:“啊,那个啥,仙子。嗯?犯的什么罪来着?”

    我抽了抽嘴角,这货当真是阎王?顶替的吧,长得像个白面小生,行为却像个猥琐大叔。

    坐他左边的判官很无奈的探了口气:“是二十年前扰乱地府的那个祥云仙子。”

    “哦!”阎王抚掌,眼睛一亮:“是你啊!小姑娘不错,那时冥府很热闹,本王看得很欢!哈……”旁边的判官一声清咳,阎王强压下唇边的笑,严肃道:“咳嗯,判官,你觉得该怎么判?”

    “二十年前,初空仙君赎了五年的罪,祥云仙子却私自投胎,逃向人间。其情节比较恶劣,属下以为应当处以三倍的惩罚,令其为冥府工作十五年,,以告诫众鬼,冥府司法严明,自首从轻,反抗从重。”

    阎王一点头:“好,就这样办。”说完,他又倒头倚在椅子上睡熟了去。这量刑随便得就像在决定今天中午吃韭黄炒鸡蛋还是番茄炒鸡蛋。

    出了阎王殿,小鬼将我带到了奈何桥边,众鬼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规规矩矩的排队。小鬼指了指奈何桥边一个巨大的铁锅道:“以后你便代替孟婆在这里熬汤,不要让汤底生锅了,等熬到十五年,你自可去投胎。”

    我在心底一琢磨,觉得十五年也不是一个太长的时间,初空在人间至少还要活四五十年呢,于是我便安了心,老老实实的握了汤勺,开始熬汤。

    冥府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永远都是混沌阴暗一片,在我熬汤这个位置一抬头便能看到从黄泉路那头走下来的人,各式各样的人到冥府那一瞬间皆有同样的惘然。初时我看见他们的模样还有片刻的唏嘘,时间久了我也就麻木了,不管他们是痛哭失声还是怆然大笑,我只在他们失魂落魄得不能自己,淡淡的提一句:“排队,领汤。”

    不知不觉间,我已在冥府干了十二年时间,眼瞅着还有三年便要熬出头了,可命运偏偏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在那个如往常一般阴沉的日子,黄泉路那头骇然出现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我惊得汤勺掉进锅里也没了知觉。我抖着手指,不敢置信的指着他:

    “陆海空!”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的,本以为我们错开了剩下的六世情缘……我扼腕痛恨:“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丫命短啊!”

    冥府极静,听得我这咬牙切齿的叹,众鬼皆空茫的望我,黄泉路那一头的陆海空也微微一怔,眸光遥遥穿过遍布的彼岸花,落在了我身上。片刻的失神之后,他双眼危险的一眯,迈步便向我走来。

    速度之快,让我心中陡然生出几抹不祥的预感。

    这个家伙下了地府,回忆起了从前的事,他不再是一往情深的陆海空,而是卯日星君手下十二个骚包神君之一的初空。即便他还记得陆海空这一生的经历,但这与他而言只是生命中的小插曲。在现在的初空神君眼里,我是一个咬烂了他一块肩肉的疯子,是个和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撕扯抓挠、不顾颜面的打过架的悍妇,是那个陷害了他,让他在地府冤枉的做了五年苦力的扫把星!

    现在的初空,只怕是将我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吧。

    我心里有些虚,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事明明都是他先来招惹的我,我不过是自保的小小反抗了一下,另外,在上一世我那般伟大的以身做盾的救下了他,让他得以幸福快乐的在人世活了这么些年,他应当还欠我个人情,得好好谢谢我才是。

    我还没将自己安慰完,初空凭空抓了一根通体鲜红的长鞭出来,他一声大喝,二话不说,“啪”的一鞭便向我抽来。

    我傻住了,看着他那张和陆海空一模一样的脸,我竟腿僵得半分也动不了。呼啸的鞭子擦过我的脖子,火辣辣的疼痛将我唤回了神,我摸了摸脖子,指尖沾染上了几点血迹,想来是被鞭子抽破皮了。我转了眼神望向初空。

    初空见真的抽到了我,一时也有些愕然:“你……”他眉头一皱恶狠狠道:“你痴呆么!挥得这么慢的鞭子都不开!”

    我眉头不可抑制的一抽:“你抽了我,还敢凶?”

    “谁……谁知道你躲不开。”

    确实,他方才那鞭换做以往我定是能躲开,我躲不开的只是陆海空。我走上前,一时也管不得自己究竟打不打得过初空了,当下便捏住了他的衣襟道:“你这短命鬼!白瞎了为了救你我死的那条命!”

    初空愣了一瞬,眉头一皱,也狠狠道:“谁稀罕你救!”他顿了顿,眉目中那份奇怪的情绪褪去,更添几许怒火上来,“你居然还敢跟我提这一世情缘的事!你竟敢……”初空喉中哽了一阵,“你竟敢让我……”

    他憋了半天没憋出个所以然来,我又接着道:“我都布好局了以后都再撞不见你,结果你居然不给我努力的好好活着,这么早就死了!”我声音一顿,忽然想起当初我快要死的时候陆海空对我说的话,我恨道,“好啊,难怪在我死的时候,你要说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撞见!你他妈就是在诅咒我啊!你这个恶毒的男人!”

    初空脸色一青,也拽住了我的衣襟道:“你也下地府十多年了,还不去投胎!明明就是你居心叵测,意图下辈子也与我纠缠不休!你这阴险的女人!”

    “阴险!”我指着身边那一锅孟婆汤道,“熬了十多年的孟婆汤叫哪门子蠢毙了的阴险!我要不是因为你这小王八蛋上次把地府闹得鸡飞狗跳,我能受这份罪!”

    “上次是我把地府闹得鸡飞狗跳?”一提到这个,初空仿似气得失去理智,连连拔高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冤枉的做了五年苦力,到头来你这臭丫头居然还倒打一钉耙!孟婆汤……你还敢跟我提孟婆汤!”

    初空拽着我衣襟的手突然凝了个咒,我只觉得浑身一僵,霎时动弹不得。

    我惊慌失措,惊呼:“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初空将我拖到奈何桥前,随手便抢来了一碗汤,周围的小鬼们都被他身上的仙气吓得连连躲闪。时隔二十年,奈何桥前又来了一次鸡飞狗跳。

    初空一手钳住我的下颌,强硬的令我张开嘴,他冷冷笑着,将孟婆汤灌入我的嘴里:“上一世你便是逃掉了这货,才让我一生过得那么风雨凄凄的萧瑟,下一世,你再逃了试试。”

    他的法力比我高,将我定住了我便是半点都动弹不得,只有在嘴里咕噜噜的吐着泡泡,意图将他灌进来的汤全部吐出去。而初空仿似陷入了执念,见我吐得多,他便也灌得多,喝完一碗,又给我拿了一碗:“方才是将上一世的补上了,你这一世的也不要想他逃掉!”

    “小人!”我一边咕噜噜的吐着泡泡,一边狠狠骂他,此刻我多希望自己能练就一种神功,一种能将眼里的杀气凝成利刃的神功,刷刷的剃光敌人的骨头,剃得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进去,但等耳边听到远处传来判官的惊呼时,初空已经跳过奈何桥直奔六道轮回而去。

    这……这小王八蛋!居然敢山寨我的创意!

    他记得啊!他拥有所有的记忆啊!我下辈子会过得有多凄凉啊!

    而这些还不算什么,真正的噩耗,是判官惊慌失措的一句话:“快!将那祥云仙子倒提起来!孟婆汤喝多了,投胎之后可是会变傻的!”

    我躺在地上,满脸狼狈的打了个饱嗝,心里只想呼唤一个美丽的少数民族姑娘让她来做一个美丽而有内涵的运动……

    卧槽,尼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