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文兆荣急匆匆出了法庭，找了个避人处打电话给钟嘉华，打了三次才接通，那边音乐声震耳欲聋。
“你在哪儿？”他气急败坏地问道。
“什么？”
“我问你在哪儿？”他吼道，见引来了路人的目光，忙又换了个地方，走到花坛边上背过身去。
钟嘉华走到了音乐声小一些的地方，不耐烦道：“什么事啊？”
文兆荣也不与他绕弯子，直接问：“前阵子你是不是给一个叫周振雄的打过一百万？”
那边没了声音。
“我问你话呢！”
钟嘉华的声音明显不自在起来，小声道：“爸，你怎么会知道？”
“周振雄是控方证人周荃的父亲，今天辩方律师把这件事当庭说出来了，并要求法庭限制你和周振雄出境，下次开庭还要强制召唤你们两个上庭作证！”
“啊，那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去买机票？来得及吗？爸，你快想办法帮帮我。”钟嘉华毕竟年轻，乍闻这个消息一下子慌了手脚。
“你先冷静一下，你妈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这样，你现在去马术俱乐部等我，除了我的电话，别接任何人的电话，到时候你妈问起来，就说你在骑马，手机放柜子里没听见电话铃声。我马上过来找你。”
钟嘉华颤抖着嗓音问道：“我不跑吗？”
“你为什么要跑？难道钟嘉辉的死真的跟你有关？”
“我不知道。”钟嘉华明显六神无主了。
“法庭那边是次要的，主要是你妈，你要是真跑了，在你妈面前就解释不清了。你别慌，等我到了再说。”
文兆荣挂了电话，拦了辆出租车赶往马术俱乐部。
何宏杰回到自己的律所办公室，雷力明跟着进来。
“搞什么？你们请证人都不提前教她怎么样在法庭上应答的吗？”脱离了公众视线，他难忍怒气，回身冲着雷力明大声道，“我从业十多年了，就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离谱的官司，控方证人都在给辩方送分，这是在打官司还是在玩我？”
雷力明忙道：“我们当然提前教过证人，奈何她心理素质太差，在庭上被辩方律师一逼问就露馅了。钟太太也很生气，谁都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关键是，接下来怎么打？”
“接下来怎么打？接下来没的打了。以往的官司，遇到个别证人出问题已经是大麻烦了，你们倒好，证人接二连三的出问题，想知道这场官司还有没有赢面？你们等着看各大媒体怎么报道今天的庭审不就得了？”何宏杰将头套挂在架子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生闷气。
正好秘书送了茶进来，雷力明从秘书手中接过茶杯，亲自送到何宏杰身边，讨好道：“何大律师，我知道你生气，出了这样的纰漏，换了谁都会生气。只是，生气归生气，官司还是要继续打下去，输了官司事小，损了你何大律师的颜面和战绩，那才是大事。”
何宏杰这会儿从气头上下来了，想想也是，为了钟家这破事损了自己的面子才是得不偿失。
他从雷力明手中接过茶杯，道：“第一，钟嘉华给周振雄汇了那笔钱，不论他们怎么解释那笔汇款，周荃的证词基本上是不会有人相信了。第二，文秀茵杀人的动机和知悉钟嘉辉别墅大门密码的途径这两件事没法证明的话，这场官司稳输的。”
雷力明点头：“明白，我再去想想办法。”
“再找证人，要确保他在庭上不会出差错，如果都像今天这样给辩方送分的话，那还不如不找。”何宏杰强调。
“我会注意的。”
文兆荣赶到马术俱乐部，来到马场上一看，钟嘉华正牵着他的马站在围栏边想心事，有美女主动找他说话都被他不耐烦地驱赶。
看到这一幕，文兆荣的心不免一沉，看来钟嘉辉的死，真的跟他有关系。
“阿华。”他擡步向他走去。
钟嘉华擡头见了他，慌张地迎上来，道：“爸，我……”
文兆荣制止他说下去，父子俩来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文兆荣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钟嘉辉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我没想到她真敢动手……”钟嘉华抓了抓头，烦恼道：“我还是从头说吧，那是五月末的一天，我朋友生日，我们一帮人在他的别墅里开party，玩得正嗨的时候，他家的菲佣说我姐找我，就在门外，我以为是钟嘉丽，出来一看，却是文秀茵……”
五月的艳阳下，钟嘉华站在别墅的门廊下上下打量着眼前清瘦秀丽的年轻女子，问：“你谁啊？”
“我是文秀茵，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女子平静道。
“切！”钟嘉华嗤笑一声，问：“别乱攀关系了，直说，找我干什么？”
“上个月你过了十八岁生日，虽然晚了点，姐姐也想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不需要。”钟嘉华转身想走。
“整个钟家的产业，你不要么？”
钟嘉华脚步一顿，回身看她，“你什么意思？”
“只要杀了钟嘉辉，钟家的一切，应当就都是你的了吧？”文秀茵依然平静。
“你神经病啊！”钟嘉华再次转身。
“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别墅大门电子锁的密码。”文秀茵在他身后道。
钟嘉华再次停了下来。
“你来真的？”他看着文秀茵问道。
文秀茵道：“这个人渣害死我姐姐，我早就想杀他了，让你捡漏不过是顺便。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大门密码，我保证，下个月你就没有这个所谓的哥哥了。”
钟嘉华紧张地四顾一番，又盯住文秀茵：“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害我？”
“我害你有什么好处呢？你和我无冤无仇。再说了，即便是同父异母，有个富豪弟弟，也总比有个坐牢的弟弟好吧？等你继承了钟家的产业，随便指头缝里洒洒水，都够我吃喝不愁。等我坐牢出来，还需要你关照呢。”
“我看你就是说大话，好啊，我告诉你他大门的密码，429673，你够胆就去。”
文秀茵拿出手机操作一番，钟嘉华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一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账户信息。
“等你听到钟嘉辉的死讯，就往这个账户上汇一百万，这是我聘请律师为我打官司的钱。如果你不给我汇，我一定会在法庭上说出，是你给我的大门秘钥，也是你指使我去杀的钟嘉辉。”
“爸，我当时真的以为她在口嗨，我只想给钟嘉辉惹点麻烦才告诉她钟嘉辉的大门秘钥的，我没想到她真的有胆子去杀人啊。那天你打电话告诉我钟嘉辉的死讯，我都懵了，所以才按照她的吩咐给那个账户汇了一百万，没想到她是在坑我，现在我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怎么办？爸，你快想办法帮帮我，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去坐牢啊。”钟嘉华惨白着一张脸道。
“你怎么会知道钟嘉辉别墅电子锁的密码的？”文兆荣很冷静，沉思了一会儿，问他。
“还不是他总是骂我败家子，各种在妈跟前给我上眼药，我就想找人去偷了他那颗价值三亿的粉钻让他不爽，所以找人从敏姨那里套的话。”钟嘉华道。
“文秀茵给你发的那条信息你还留着吗？”
“没有，我心里发慌，汇完款我就删掉了。”
“你那个朋友的别墅大门前有没有监控？”
“我没注意，应该有吧。”
文兆荣深吸一口气，看着钟嘉华的眼睛道：“我们不能耽搁太久，耽搁越久对我们越不利，现在你认真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待会儿回了家，你妈问你时你就按照我教你的回答。”
钟嘉华茫然无措地点点头，道：“那，爸你慢点说。”
文兆荣如此这般地教导一番，问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可是，妈会信吗？”
“你表演得够真实她就会信，毕竟这些也是事实，不过是文秀茵问你要密码的动机改了一下而已。”
“那我下次庭审是不是也要去法庭上这么说？文秀茵拆穿我怎么办？”
“她不会的，她要假装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呢，她说了，她不是文秀茵，对文秀茵的一切都不知情。她如果当庭拆穿你，等于当庭告诉所有人她以前一直在假装精神障碍，在说谎欺骗大家，谁又会相信她的话呢？”
钟嘉华不说话。
文兆荣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面对你妈。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家。我说了，耽搁越久越不好。”
父子俩牵着马去马厩，走到半途，钟嘉华又崩溃了，道：“不行，爸，我还是好紧张，妈会不会恨我？”
“不会，钟嘉辉又不是你杀的，也不是你叫文秀茵去杀的，你只是一时糊涂告诉了她密码而已。而且你待会儿主动说你愿意上庭作证将功补过，帮助控方打赢这场官司，你妈就会相信你是清白的。钟嘉丽可能会在一旁说风凉话，别理她就行了。”文兆荣心里也很担忧和恼火，但此时此刻，他只能选择宽慰儿子。
两人将马放回马厩，去储物柜取个人物品时，发现钟嘉华有五十九个未接电话，有钟美琪打的，也有钟嘉丽打的。
文兆荣有十一个未接电话，都是钟美琪打的。
文兆荣当即给她拨过去，接通后便直接道：“我找到阿华了，我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边一声未吭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