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温泉莫泊桑合作的被告松本清张洪门传奇柳残阳名侦探的规条东野圭吾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青春 > 一意共你行 > 十四、距离是很要紧的事

  大三的时候,卷尔已经荣升为"圣女"一枚。那个时候还没有剩女的说法,但是她们宿舍的女生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男生身上,所以追求者大多都铩羽而归。久而久之,她就被传成神圣不可侵犯,说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话。

  她同丁未,用杨秋的话说,那是八百年都没联系了。那件事之后,丁未来找过她几次,宿舍安了电话之后,他也打过电话找她。卷尔没有选择避而不见,但是见了几次,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电话里也只是泛泛地问候,久而久之,自然就淡了,自然就断了。

  对于丁未的消息,卷尔是能够第一时间获得的。罗思绎、曾毅,甚至杨秋,他们都是渠道,而且还是便捷快速的渠道。

  "卷尔,丁未要出国了。"罗思绎的声音带着点儿淡淡的惆怅。

  "这是出国潮?"卷尔以为出国起码要等到本科毕业吧,结果熟识的这两个,都是大三就出去。

  "据说是他姑姑突然去世了,表弟才出去不久,刚上高中,需要人照顾。"罗思绎知道得并不多,"什么时间走还不确定,只是已经在准备了。"

  "去美国带孩子?"这不像是丁未那个懒人爱做的事情,不过倒是符合他一贯大包大揽的个性,这个地球离了他就该不转。

  "他那个弟弟跟他感情很好的,以前也总带着出来玩的。去美国也不过就是前年的事情,一家人才团聚……"罗思绎没说下去,拿出本书默默地看了起来。

  卷尔隔了许久,问她:"他去是要定居吗?再不回来了?"她问的时候,心已经有点儿慌了。对高莫,卷尔多少是了解的,高叔叔和迟阿姨绝对不会到国外定居,所以高莫即使是出国,也是暂时的,终归还是要回来的。但是丁未不同,他在那边有家人,去读书,就会有学业、有事业,那儿还有他超喜欢的NBA,实在看不出他还有任何回来的可能。

  罗思绎放下没翻一页的书,她又何尝没想过,"是啊,所以这几天大家都张罗着要聚聚,顺便给他送行。"

  "时间都没定呢,就要安排送行?"

  "他从小到大的同学、朋友、亲戚,真的轮着来,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他们都说要尽早,临走有时间可以再聚。"

  "……"车轮宴应该很合丁未的心意吧,他那么爱热闹的人,出了国总是会寂寞一阵的。

  "卷尔,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过了这个村可就寻不到这个店了。"罗思绎轻叹道。如果说卷尔跟丁未什么都没发生,估计没谁会相信。他们由重叠为一条直线,突然一分为二,变成平行线,总是有外力在作用吧。

  卷尔没说话,只是把被子拉开,紧紧抱住。丁未在她的眼里,恐怕连个可以抱怨的人都算不上吧,谈什么报冤与报仇。

  "我同他早没什么往来,但是听说他这就要走,心里真谈不上好受。"

  "当年?"卷尔犹豫了一下,才问。

  "当年是自以为已经放下,后来才发觉,心思可能还绕在上头。然后自以为是地跟索朗分手,为的是让自己高尚地活着,不做卑鄙的事情,利用别人的感情来解脱自己。再之后我才发现,我想的都是我自己,想了太多我自己了。不过现在再想谁都来不及了。所以这次我要送送丁未,所以我要劝你,有打算的话还是赶早。"

  卷尔听小罗话里的意思,竟然是用送丁未来弥补同索朗的遗憾。索朗毕业后回西藏工作了,走之前曾经来找过她。

  卷尔曾问他,为什么不叫着罗思绎一起,他当时的神情卷尔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哪个男生的脸上见过那么黯然的表情。"叫上她,我也带不走她。"他后来同卷尔说了很多,句句都是关于罗思绎的。他说罗思绎虽然嘴上不饶人,刻薄了一点儿,心却是最热最软的。对谁好,都不会有半点儿迟疑、半分算计。他希望卷尔有时间能多陪陪她,别总让她一个人只是看书,只是学习。这点卷尔当下就做了保证,不做学生会的事情之后,她的时间多半是同罗思绎在一起消磨的。她倒是没觉得生活有多单调,除了学习她跟罗思绎会闲逛,会去看电影,也偶尔找点儿发传单之类的小活,赚点儿零花钱。估计在索朗眼中,罗思绎的生活没有了他,怎样也算不上好。

  索朗要求卷尔,不要把他找她的事情告诉罗思绎。所以她忍了又忍,只好跟孙木南商量,到底该不该说。毕竟说了,可能就是他们俩复合的契机,不说就真的再无机会。孙木南的意见是,谈话的内容可以先不说,只告诉小罗有这件事情就行了。她要想知道的话自然会问。结果呢,罗思绎什么都没问,当天夜里却发了烧,去医院挂了急诊,住了院。等卷尔想到通知索朗,才知道他已经离校了。

  "都是我不好,去年,我要是机灵点儿……"罗思绎的遗憾,何尝不是卷尔的遗憾。

  "说什么呢,这又有你什么事儿!我送不送索朗,结局都没有差别。我错在没抓住一个那么好的人给我的那么重要的一个机会。在那时失去了那个机会,一切就皆无可能了。"

  卷尔似懂非懂,"他毕业了,你们没有时间相处,所以你才觉得没可能了?"

  罗思绎笑了,"本来是说你的事情,怎么说起我的陈年旧事了!"她那个笑容本就没有什么支撑,转瞬即逝,"是啊,时间是很要紧的事,距离也是很要紧的事。"

  在一起不到半年的时间,索朗曾经很努力地让她了解他的家乡,了解他那儿的民俗,了解他的民族,试图让她由了解到喜爱,用这种方式来消除以后可能遇到的障碍。罗思绎虽然明知道自己很难离开家人、离开家乡,却还是一一配合。节假日的时候,她陪他去看展览,也曾见过他家乡的朋友。但是他们还没有进展到让她的家人熟悉他、了解他的程度。以她家的状况,老人们都健在,小辈儿的只有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将来都得她来照顾。西藏不比别处,不可能把老人们接过去养老。所以即使是他们都同意,她自己都没把握下得了那么自私的决心。

  卷尔很同意这种说法,两年的时间,很多事都改变了。Call机逐渐被淘汰,手机多了起来。网吧不只是男生去玩游戏,女生去上网聊天的也多了起来。卷尔有了她自己的QQ号码,也申请了属于她的第一个邮箱。听妈妈说,两年过去,高莫好像有了女朋友,寄回来的照片总能看到同一个女生的身影。大人们都觉得这是他在暗示什么。不然以高莫的性格,完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卷尔没看到那些照片,不过听妈妈的形容,十有八九应该是姚笙。所以她没露出特惊讶的表情。见她这样,妈妈开始抱怨说,别人家的女儿都知道跟妈妈讲心事,自己养的女儿从小就懂事得过头,只知道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哪有不知道害怕、不寻求庇护的人哪!卷尔在小学三年级时,曾经做过一阵大队干部。那时的大队辅导员是个男老师,大概二十多岁吧,总是趁没人的时候抱住卷尔。卷尔觉得他不是在做好事情,因为有几次甚至看到他特意把门锁上。所以她越来越抗拒到大队部的办公室去,什么干部也不想当了。她没有把这件事跟任何人说,她下意识地觉得,大人们可能会更相信那个看起来很有能力、待人又好的老师,不会相信她说的话。所以她只有消极地抵抗,没人的时候绝对不去找那个老师。后来,学校要搞一个民乐团,辅导员要卷尔选一样,每天下课要单独教她。卷尔知道这件事要是家长和班主任都同意的话,她自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那天回家的路上,她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跟高莫生气,然后哭得很伤心。后来怎么就告诉了高莫,卷尔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说:"这事儿交给我,你从现在开始,谁叫你也别去。"后来卷尔每天放学就跟高莫去学书法,然后一起做作业。大队的会议,她不去也没人来找她,偶尔在走廊遇到辅导员,他竟然像是比卷尔还害怕,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过去。

  这件事之后,高莫从没有跟卷尔提起过,他可能是认为卷尔还小,总会忘记。卷尔的确忘记了很多细节,因为从来也不试图回忆,但是自此就对当各种学生干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了。没料到,她到了大学,已经大到足够自保,却还是同丁未发生那样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把丁未和当初的辅导员划上等号,她相信那只是个意外,是没有任何预谋的意外而已。

  一番胡思乱想,倒让卷尔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小罗,丁未不是还想着姚笙呢吧,姚笙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

  "呵呵,他要是还惦记,又是一出人间惨剧啊!"罗思绎不明白,丁未在卷尔那儿怎么就留下一个专一长情的印象。这些年虽然没见他正经跟谁处过,但他身边女生不断,应该也清白不到哪儿去。

  "你有机会还是跟那些人提一句吧,别他真的找去,见到了还怪难受的。"

  "这事儿我管不着,我可不想让他觉得我还有啥非分之想似的。"

  "那,那……"

  "你是觉得我既然不关心,干嘛还劝你是吧?我这不是为了你嘛!"一年多以前,罗思绎还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这句话,现在她真的是坦坦荡荡了。她劝卷尔,也不是要让她做什么决定,只是出席一个送别宴罢了。

  卷尔点点头,在丁未走之前,总是要把这件事暗示给他。他如果真的找去了,高莫他们俩也会不舒服吧。

  卷尔不喜欢人多,所以最后参加的是包括罗思绎在内的一些旧朋友的送别宴。这里面有罗思绎,有曾毅,其他几个卷尔也都见过,只不过不是他们学校的。还未酒过三巡呢,就有个女生扑到丁未的怀里开哭了。男生也都站起来,举起杯示意一下,叫声兄弟,然后就干了,气氛弄得特悲壮、特伤感。

  旁边的罗思绎是谁敬酒她都喝点儿,到后来也是明显有些高了,突然站起来端着杯子就冲丁未去了,"我说你去了怎么都好,就一条,找洋妞可不行。"她说着,用手比画着在座的那几个女生,"凭什么碎了一地中国妞的心,去捧外国妞的臭脚啊!"

  她这话刚出口,马上就有人响应,"罗,你这句话可说到我心里去了,要不说你比我们都聪明,学习都好呢!就冲这句话,这杯我跟你喝了!"

  女生叫好,男生起哄,"你们这不是要害他吗?在人家地盘,跟老外抢中国小美女,那是多高的难度啊!"

  丁未只是笑着任他们闹,任谁说什么,他都不气不恼,让喝酒也从不拒绝,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

  卷尔坐的座位同丁未呈九十度角,并不是一个很方便说话的位置。但是等到一个个都喝高了,上厕所的上厕所,去沙发上躺着的躺着,还剩三两个对着拼酒的,这样她同丁未中间,就没有任何人了。

  "你也不愿意我走?"卷尔正有点儿担心出去半天的罗思绎呢,突然耳边有个声音问道。那个刹那,卷尔忽然觉得她一直在等他这么问,她好像真的是舍不得他走。

  卷尔摇摇头,"你愿意去吗?"大家都把他要走这件事当成一个事实来接受,但是他自己没提过一句。

  "还是你好,知道要问问我想不想。"丁未其实是不愿意现在去的,应该说这件事并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面。但是表弟陈浩的状况很不好,姑父已经迅速地再婚了,让他在学校寄宿,对他不闻不问。表弟这学期的课程,没几门及格的,女朋友倒是换得很勤,也不知道还没过语言关的他,怎么克服这方面的障碍的。所以现在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必须得去。

  "那你会不会想在美国见见旧同学?"卷尔只喝了两杯,还很清醒,抓紧机会婉转地开始向丁未渗透那个消息。

  丁未的反应已经开始慢了,"旧同学?我在国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啊!"

  卷尔听他这样一说,就放心了,看来他是没有去找姚笙的打算。"哦,是啊,你一个人,要保重。"话虽然说得像是情真意切,可实际上卷尔的语气很轻,是放松后的随意。

  丁未端起一杯酒,"喝一个?"

  "好。"卷尔实打实地把这杯酒喝光,喝得有点儿急了,后来有些还淌了出来。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嘴。

  突然,她那只湿漉漉的手被抓住,手背冲上被拉到丁未的胸口蹭了又蹭。擦干之后,还有点儿微微的刺痛感留在上面。她想把手抽回来,反而被他抓得死紧。

  "卷尔,怪我吗?"似乎应该一年前就问的话,他在此刻才问出口。

  卷尔不愿意他心里揣着这件事走,忙说:"我没怪过你,纯属意外,你别总记着了。"正因为知道,这个人可能就此消失,所以才能如此大方。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你都能原谅?"

  卷尔忙点头,他这个人就是太把什么都放在心上了。自己今天要是不来,他是不是要一直不安下去啊!

  丁未仿佛就等她这个动作呢,当下就把卷尔抱在怀里,见卷尔有要挣扎的迹象,忙说:"我就抱抱,抱一下就好。"卷尔想了想,还是听话地没再动。

  等卷尔知道所谓的一下就好,是典型的无赖伎俩,她已经被抱一下就好、亲一下就好、看一下就好之类的话哄骗去了所有。是防不胜防吗?其实不是,只是对着这样一个人的恳求的口吻,总是不忍心真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