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刺猬法则含胭姻缘长着翅膀的大灰狼太湖英雄传夕照红中国性研究李敖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青春 > 有恃无恐 > 第三章

  当我们结束学农,回到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已经入秋了。

  在这本属于分手、离别的季节,傻子却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

  她叫阿媛,不是很漂亮,但是看上去很文静,很乖巧。小玉是小狗的女朋友,也是阿媛的好朋友,自然而然就肩负起了帮傻子说好话的任务。由于傻子一贯表现出来的忠厚老实令小玉很欣赏,所以她是很乐意在阿媛面前不遗余力地夸奖着傻子。

  那时候阿媛是傻子的组长,每天早上都要收他的作业。傻子总是假装找不到作业,在书包里翻来翻去,借此机会和阿媛说上几句话,尽管他的语言很木讷。到了晚上,他总是找各种借口跟阿媛发短信。

  傻子曾经追求过一个女孩儿,但是那女孩儿不喜欢他木讷的语言和不敏感的心思,拒绝了他。看上去,傻子对那个女孩儿很用心。自从被拒绝后,他开始喝酒了。每次喝醉后,他总是略带悲伤地对我说他有多么多么爱那个女孩儿。我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而现在,傻子说了同样的话,女主角却是另外一个女孩儿。他把他的目光转向了阿媛。

  他们依旧每天发着短信,言辞中有些许称不上暧昧的暧昧。与此同时,日历也在一页页地翻着。

  秋风强劲地吹着,吹得很慢,已经快要被冬天赶超了。

  在这季节交替的时候,鼻哥的生日到了。鼻哥17岁的生日没有大办,只是请了我们,还有他的一个发小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频繁地发出碰杯声、笑骂声。不一会儿,我们都晕晕乎乎的。在谈笑间,我们都觉得和鼻哥发小很投缘,在频频碰杯之后,我们互留了手机号。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年轻的我们不懂这些。喝到最后,我们都醉了。

  之后的一幕转到了饭店门口,我们把傻子按倒在地,鼻哥拿着手机录像。

  “你是谁?”猴子大声喊着。

  “傻子,我叫傻子!”

  “你喜欢谁?”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喊道。

  “我喜欢阿媛!”

  “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我喜欢阿媛!”

  “OK了,松手吧。”鼻哥收起手机。我们松开了傻子。可能是喝了太多的酒,折腾了一会儿,我们就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猴子刚点了根烟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睁开模糊的双眼看了半天,才发现叫他的人,是从小和他在一个胡同长大的算不上发小的人。

  猴子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你怎么到这来了?”猴子问他。

  “等我媳妇呢。”那人语气凌厉,惹得猴子很反感。

  “那你等吧,我先走了。”猴子抓起躺在地上已经睡着的傻子,准备和我们一起走。

  他扛起傻子,刚一回头,看到那人的身边多了个女的。还没等他看清楚,傻子就已经认出那个女孩儿是阿媛。

  我们几个架起了傻子,向着远离狗男女的地方慢慢走着。醉酒之后的人像是一摊烂泥,没走几步,傻子就躺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不来了。

  “这孙子,也不早告诉我。”或许是酒精的缘故,猴子很生气。我能感觉到他很为傻子感到惋惜。小狗静静地把傻子的头放在他的腿上,并不时地为他拭去泪水。傻子躺在地上呜呜地嚎着,不住拍打着地面的手已经泛了红。

  一时间,谁都没有话。

  当地上多了五个烟头的时候,鼻哥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鼻哥看了看手机:“你们看看这是谁的号啊?”

  我把烟咬在嘴里,接过鼻哥的手机,看见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时空好像发生了改变,我眼前的鼻哥不是这个用大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鼻哥,而是那个穿着T恤,刚刚从篮球场上走出,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的鼻哥。

  我感到地面在晃,旁边若隐若现的宝马、玫瑰,不同样貌的男人。

  小绿的短信很简单,没有任何暧昧的词语,也没有署名。只是我被咬在嘴里的烟呛得流下了眼泪。我朝鼻哥摇摇头:“不认识。”或许我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却被小狗捕捉到了。

  鼻哥把手机递给了小狗,换来的同样是小狗的摇头。在学校小狗坐小绿的后面,俩人很熟,他不可能没有小绿的电话。我静静地看着小狗,似乎目光中饱含感激。

  傻子已经睡着了。

  我们围坐在护城河桥边,谁也没说话,一包烟在我们手里传来传去,然后就会有一个人起身去买烟,继续传递着。

  鼻哥先走了,不论我们怎样挽留。“不行不行,都十点多了,再晚点儿我妈该急了。”鼻哥说话时面露难色,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的背影,我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再见,只是挥了挥手。鼻哥走了没多久,猴子也已经昏睡过去了。

  我挪到了小狗身边,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给傻子盖上。

  “我全看出来了,都是哥们儿,鼻子也什么都不知道呢。”小狗的笑很勉强,使我连勉强的笑容都没有了。和聪明人说话很省事,我也不用兜圈子了。

  “不至于,为一个女的不至于。”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便拿出一根烟塞进了小狗的嘴里。

  小狗笑着摇了摇头。

  快到12点的时候,我们已经冻得哆哆嗦嗦了,我真想找点儿树枝来取暖,但是傻子突然醒了。他醒了的同时,小狗的裤子已经脏了。

  小狗擦去傻子吐出的秽物,踹了他一脚:“你可醒了,哥几个都快冻死了。”

  傻子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猴子。

  猴子本来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际,被傻子看毛了,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看什么看,赶紧起来回家了。”

  “哇”的一声,我们都惊呆了。

  傻子蹲在地上恸哭,眼泪流到身上和衣服上的秽物混合在一起。我想不通为什么才认识短短几个月他就会对阿媛如此用心。小狗走过去安慰他,却被他推开。

  “你滚蛋,你们都滚蛋,谁都帮不了我!”傻子冲着小狗叫喊着,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干吗啊,为了那么个女的你犯得上吗!”小狗被傻子激怒了,傻子没有听进他的话。

  可是我却觉得这话像是对我说的。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傻子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一块儿板砖,就要往自己的头上拍。

  “啪”的一声,傻子惊呆了,我们也惊呆了。

  猴子扇了傻子一记重重的耳光。

  “你就这么作践你自己啊!”猴子脸上的刀疤又红了。

  又是“啪”的一声,傻子呆在那里,手里的板砖落到了地上。

  “你这么作践自己有什么用啊,人家姑娘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她知道!!!她肯定知道!!”傻子撕心裂肺地叫着。

  一连十几声清脆响,傻子的左脸已经被猴子抽得泛红了。

  “她知道个屁!”

  “就算她知道,人家也有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你就这么作践自己,是?”

  猴子气得站立不住,他最痛恨这种为了女人糟蹋自己的男人。

  傻子的眼泪也已经止住,却好像被猴子的话镇住,他的身体开始向下滑落,慢慢地,再次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小狗拿出最后三支烟,递给了我们:“抽完都回家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猴子的巴掌打在傻子的脸上,也打在我的心里。

  小绿这个女孩儿终究是占据了我大半的内心,无论她怎样不好,我还是忘不了她。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会像傻子那样,招来猴子无情的大嘴巴。

  最后我们离开护城河边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了,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连车都少了。回到家,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是想着猴子的话,还有傻子那副落魄的模样。当我感到窗帘外已经泛着白光的时候,才昏昏睡去。

  周一上学的路上,我遇到傻子了。他明显憔悴了许多,也消瘦了不少。他一路上都没有和我说话。到了学校,他甩下书包就进了厕所。

  他本来是不会抽烟的,我却看见了他手里夹着的,刚刚点上的烟。

  “想得怎么样了?”气氛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道。”他面无表情,神色木讷地回答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把烟头儿弹进远处的水池子。

  这一上午的课,上得兴趣索然。周叔好像有什么心事,讲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还总是发愣。难道周叔也被感情困扰?我不禁觉得好笑。

  “我的傻兄弟,怎么了你!”野驴走到傻子旁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傻子只是摇了摇头,没搭理他。

  “不把我当兄弟?是吧?你要当我是兄弟就赶快告诉我。”

  “就因为阿媛。”猴子听不下去了,把野驴拽到一边对他说。

  “就这么点儿小事啊,我替他问问去!”野驴一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说。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当野驴兴冲冲地向我们跑来的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

  “兄弟,我可给你问出来了!”

  “问出什么了?”鼻哥似乎比傻子还要着急。

  野驴娓娓道来。

  就在鼻哥生日那天的晚上,在我们见过阿媛之后,发生了一件事。

  阿媛和她男朋友见面吃过饭后就已经快10点了,两人双双向地铁站走去。地铁站位置比较偏僻,加之天色渐黑。一群流氓截住了两人。

  与其说是劫财劫色,还不如说是寻仇。可不管怎么样,结果无法改变,那个男人抛下阿媛一个人逃跑了,剩下阿媛孤零零的一个人。幸好那群流氓还算仗义,没有对阿媛进行进一步侵犯,很快就让她走了。

  但是阿媛的心灵已经受到了侵犯,她无法相信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保护她一辈子的男孩儿,竟然抛下她不管。

  再之后,就太好推测了。他们分手了,很干脆,很简单。

  就在我们象征性地,轮流骂过那个男人之后,上课铃打响了。傻子像个吉祥物似的跑进教室,又蹦又跳的,就差翻跟头了。就在傻子得意忘形、颜面扫地摔倒在讲台前的时候,生物老师进来了。

  生物老师是个东北女人,有着东北人的剽悍和幽默,常常说话不走脑子,乐得我们大小便失禁。她曾经在课上极大声地问我们:“你们都打过飞机吧?”

  当时我看到了猴子和鼻哥猥琐的眼神扫过我,同时我也用了同样不怎么纯洁的眼光扫了他们一下,我看到小狗憋红了的脸。

  有些女生听懂了,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但是肩膀的耸动出卖了她们的真实目的。有些人假装弯下腰系鞋带,但浑身抽动的仪态出卖了她们。不过,最解气的还是傻子和野驴的开怀大笑。有了他们,我们才得以放声大笑。哈哈哈!

  “你们都笑啥呢!”这个长相极似芙蓉姐姐的东北老娘们儿不解地看着我们。

  坐在讲台边的野驴红着脸,凑到老师耳边说了几句话。

  “啊!!你们咋想歪了,不是那个打飞机!”老师似乎有点儿尴尬,脸微红了一下,“我说的打飞机是我们东北的一种棋。”

  “你们没打过飞机啊!”老师又恢复了说话不走脑子的原始状态,看着我们红着脸冲她摇头。

  “唉,可怜的孩子们呐,连飞机都没有打过,来咱们上课吧,上课可都不许打飞机,要打飞机回家打去。”她亲手摧毁了我们想要上课的愿望,忍不住的哄笑震动着学校年久失修的教学楼。

  今天,这个老师看着单膝跪地的傻子,却一脚把他踹飞。

  “耍老娘,老娘都结婚好几年了,你还向我求婚!”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扭过脸。

  自此之后的每节生物课,我们都是在崩溃中度过的。

  虽然天早就凉了,但在我的印象里夏天还没有离开。

  有一晚,我和妞子他们在大排档畅饮,在喝下一口冰镇啤酒的时候,忽然感到了一丝凉意。我才发现,秋天都已经到了。大排档里再也没有了膀爷,人也越少了。

  秋天总算是来了,运动会也快到了。

  我们学校周围的几所学校都选在X坛体育场开运动会,每当夏秋之交,这里都忙着开运动会。好的学校都是选在凉爽的上午,因为这些学校有钱,人脉广。而像我们这种三流学校属于后娘养的,一年挣的钱还不如重点校的拨款,没钱没势,只能租到下午的场地。每到运动会,学生们都顶着大太阳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挥洒着本就短暂、匮乏的青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学校差点儿无所谓,学校领导不能输面子。人家重点校有入场式,我们也要有。可是气势上就差得太多了。重点校一个年级的人数就超过我们全校的人数了。我们凌乱的队伍就像奥运会上一些小国,死要面子活受罪。就为了这么个活受罪的事,全校的学生还要练上几个星期。

  我们在操场上反复练习入场式,热得像三孙子一样。为了犒劳自己,我们在运动会的前一天吃了一顿饭。小狗因为要陪女朋友看电影,缺席了本次活动。

  离学校最近的一条街上,布满了各种卖藏传佛教用品的商店,佛教音乐不绝于耳,乐声中还泛着幽幽的檀香。

  我们钻进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饭店,要了四碗羊肉泡馍,点了半箱啤酒。

  “服务员,这是羊肉泡馍吗?”猴子没吃过羊肉泡馍。

  “是的,这就是羊肉泡馍。”服务员微笑着说。

  “那羊肉呢?”说着,他用筷子艰难地夹起一块头皮屑一样大的肉片,“是这个吗?”

  “是的,我们选用的是羊肉汤。”

  “大哥你是不是傻点儿啊,这是羊肉泡馍又不是涮羊肉。”鼻哥在一旁挤兑他。

  “那馍呢?”猴子似乎不甘心自己的挑衅如此简单地就被镇压下去。

  傻子从他碗里夹起了一块馍:“看见没有,这就是,人家都掰好了。”话刚说完,馍也进了傻子的嘴。

  “你们干吗把馍给我放汤里了,不能让我就着吃啊。”猴子说话的时候特别正经,我此时已经分不清楚他是像傻子一样真傻还是装傻了。旁边有个中年男人“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羊肉汤喷了出来,抗议猴子的无知。

  “没事,姐姐你忙去吧,我这哥们儿刚从山里出来,没见过世面。”我冲服务员挥挥手。如果再让猴子说下去,我们就没脸再到附近的饭店吃饭了。

  “你才从山里出来的!”猴子恼羞成怒,打了我一拳。

  傻子的心情似乎好了点儿,但依旧没有太多的话。

  为了喝酒,我们吃饭的速度很慢。猴子不知道哪根筋没有舒展,硬是往碗里撒了半瓶胡椒面,呛得他直喊娘。过了没多一会儿,半箱啤酒就已经喝完了,傻子的话也多了起来。但令我们生气的是,他的话翻来覆去,总是离不开阿媛。

  “你想忘了她吗?”猴子的眼睛闪着金光。

  “想!”傻子的话里都已经带着哭腔。

  “那你等着。”说完,猴子把我叫了出来。我们走进一个小卖铺,买了10个口杯。

  “还喝啊,明天还运动会呢。”

  “没事没事,反正也是下午,咱今天让傻子喝痛快了。”猴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叔,再来两瓶矿泉水。”

  我眼睁睁地看着猴子浪费粮食,把口杯里的酒倒在了地沟里,只留了6个口杯。紧接着又把刚买来的矿泉水倒进了口杯,熟练地盖好盖子,揣进兜里。

  当我和猴子走进饭店的时候,看着满脸通红的傻子抱着鼻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感情史,说到动情处还疯狂拍打着鼻哥的大腿。疼得鼻哥大鼻子一酸,竟也流出了眼泪。傻子见状哭得更凶了,抱着鼻哥就不撒手:“鼻哥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缺心眼儿的玩意儿。”猴子小声骂了一句,把揣在兜里的口杯掏了出来,“喝,继续喝。”他把装满水的口杯递给了我和鼻哥,把装满酒的口杯一股脑都摆在傻子面前,“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些都喝了,我们仨弄死你!”猴子说完,冲着鼻哥挤眉弄眼了半天。像我们这群人整天凑在一块干坏事,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里的鬼主意。

  傻子喝酒实诚,尤其是喝多了的时候,喝起酒来更不含糊。在我们咂摸着这矿泉水是不是兑了水的同时,傻子迅速将6个口杯里的酒喝干净,可以说是一口气喝完的。

  傻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谢谢哥几个陪我喝酒!”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我们像拖死狗一样把傻子从饭店里拖出来,盘算着怎么处置这位大爷。

  “你看你出这馊主意,傻了吧,怎么办啊!”鼻哥埋怨着猴子,猴子也在盘算着,没有时间搭理他。

  十几分钟之后,小狗也赶了过来:“怎么喝成这样了!”

  我们打车前往后海。这是猴子的主意,说要把傻子扔后海里过过水,清醒清醒。大概过了20分钟,我们到达后海。

  我们几个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傻子从出租车上抬下来,扔在了地上。我们几个点上烟围坐在傻子旁边,希望傻子能自己醒来。

  傻子确实醒了,他突然坐了起来,但是没有睁开眼。“哇”的一声,吐出了大片秽物在地上,落在他两腿之间。可能是吐过之后神清气爽,傻子“噗通”一声又倒了下去。如果旁边的高楼上有人远望看到这一胜景,一定会感叹造物者的不公平,凭什么在那个看似平常、身材不高大的男孩儿裆下会流出那么多并非尿液的秽物。

  “丫还跟死人似的,怎么办啊!”鼻哥似乎特别不耐烦了,想尽快把这个包袱甩掉。

  “咱带他过过水吧。”猴子无奈地吐了口烟。

  我们四个人脱傻子外衣的时候就已经很费力了,没想到扒他裤子才是最难的。我们这些人小的时候一定都没少淘气,没少扒小朋友的裤子,想想那时候扒人裤子是多么自如,多么有成就感啊!而现在别说成就感了,连自如这一形容词都不能再用了。我们四个人齐心协力,忙活了二十分钟,还是没能把傻子的裤子脱下来。在这二十分钟内,有无数路人侧目而视。我真害怕有哪个不明缘由,却十分有社会责任感的大叔大妈报警,说我们谋财害命,杀死人后还要抢走人家的衣服。幸亏傻子和我们是同一品种的,不然说我们杀人奸尸,肯定也是大有人在的。

  最终我们还是替傻子放弃了裸泳的权力,不是我们不想,实在是能力有限。我们几个脱下裤子,抬着傻子下了水。没想到刚一下水,傻子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同时双手不停地摇摆,双腿乱蹬,就好像有人要杀死他似的。

  “赶紧把嘴堵上,快快快!”猴子生怕哪个大爷大妈真报警。

  小狗从岸边抄起了一双袜子塞进了傻子嘴里,虽然在水中,又隔了一定的距离,但是清新的空气还是无法阻碍那股独特气味刺激着我们脆弱的神经。

  “放开我,别杀我,我没犯法,我没犯错!”傻子又嚎了起来。

  我们本以为傻子不会出声了,没想到他挣扎得更厉害了,竟然死死地抓住我们,指甲都嵌进了肉里。鼻哥和小狗撕心裂肺的叫声证实了这一点。这个时候岸边围了好多人,以老头儿、老太太为主。这些人不住地啧啧称奇,每当傻子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有个别手欠的老头儿竟然鼓起了掌。

  好多人就是这样,在公共场合,任何和自己无关的事情都必定要掺和一下,无论好事坏事。我们的过水行动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我们都是要面子的人!

  看着傻子被我们抬上岸,人群便马上散去。我还隐约听到有人说:“这个小伙子真可怜啊,被这么一群恶霸欺负。”听了这话,气得我在傻子的湿漉漉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两脚。

  “妈的,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啊,弄他费这么大劲!”猴子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事实证明,抱怨是没有用的,任何事情都是要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变的。小狗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浇花用的水管子正躺在地上不停地冒着水。鼻哥冲过去一把拿起水管子就向傻子冲去。

  “啊,救命啊……”傻子一下就坐了起来。

  我们终于松了口气,暗想着终于可以回家了。但是,在听到“噗通”一声之后,我们的心又碎了。这孙子在干嚎了几声之后,又恢复了最初死狗一般的模样。

  猴子气急败坏地抢过水管子,对傻子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喷射。在这五分钟里,傻子一直面对着强大的水压挥舞双手哭爹喊娘,猴子颇有成就感地说着:“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在猴子长达五分钟的叫嚷之后,我们又听到了噗通一声,和猴子的骂声。

  我们轮流抄起水管子对傻子进行持续喷射。我们开始喷的时候天还亮着,一直喷到天都黑得不成样子。傻子一直挥舞着双手,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我们本以为折腾了这么半天,怎么着他也该醒了。当再一次听见“噗通”的声音时,我突然冒出了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后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商量着怎么处置傻子。鼻哥提议把傻子送到猴子家睡一宿,但猴子却说要是他妈看见他带了这么个酒鬼回家,非把他打死。小狗说要不把他扔草丛里,鼻哥说你不怕他让狗叼走啊,到时候咱都成祥林嫂了。

  最后,猴子从远处的一个五金店里买了一捆麻绳,在我们的帮助下,把傻子绑在了树上,并说好明天早上7点来这里接他。

  我看着傻子怀抱大树,双脚离地被捆在树上的样子,再想想刚才的一场旷世大战,真怕他病出个好歹来。

  毕竟现在已经秋天了。

  仔细检查了绳子之后,我们才分手告别,放心离去。

  运动会在下午,所以我们上午都在家安睡。

  期间,我醒了几次,每次都感到心里隐约出现了几个画面:绳子,矿泉水,大树。但是最终由于没能把这些拼成一个完整的画面而再次睡去。

  最后一次是被电话吵醒的,是小狗打来的。

  “小乐,你在哪儿呢,接傻子去了吗?”

  “接他干吗啊?”我支应着,突然发现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小短片,而画面定格在了后海边的那颗大树。

  “坏了,我睡过了,你接去了吗?”

  “没有,我也刚醒。猴子还睡着呢。”这一句话里,我听到了小狗三次呵欠声。

  “那鼻哥呢?”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他说他正往后海赶呢。”

  我挂上电话,匆匆忙忙地奔向后海。半个小时后,我到了后海,看见小狗费力地解着绳子,还不时对傻子拳打脚踢的。我连忙冲过去。

  “大哥,你踹他干吗啊?”

  “这孙子,睡了一宿了还不醒,死沉死沉的,我一个人弄不动。”说着,又朝傻子屁股踹了一脚。

  当半个小时后,鼻哥赶到的时候,我们依然没能把傻子从树上解救下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俨然到了饭点了,我们听到了傻子的打嗝声。原来他睡觉的时候生物钟都不紊乱,到饭点就饿。

  在傻子打了几个嗝,放了几个屁之后,才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像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那样,第一句话就问我这是在哪里。

  我们给足了他时间,让他那迟钝的大脑足够分析,然后听到了一声大叫:“快他妈放我下去!”

  可能是傻子睡醒了,解救行动就变得异常容易,几分钟就把绳子统统解开了。

  傻子坐在地上,抽着烟,不慌不忙地说:“猴子呢,他怎么不来?”

  “估计还在睡觉呢。”猴子是我们之中最能睡的,每次出去玩他都因为各种各样没睡醒的理由而迟到。

  我们找了个小饭店解决了肚子问题之后,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运动会是下午一点开始,我们便动身前往。

  我们到的时候,看到邱总一个人站在秋风里直哆嗦。邱总年纪轻轻的,身体却异常差劲儿,还不如四五十岁的老大爷老大妈。我们环视了周围,没有发现猴子。问邱总,邱总的回答是,他病倒了。

  猴子身体也极差,每年都要在夏秋之交病倒一次,看来这次周期没有紊乱,说明他的身体虽然不健康,但是很有规律,不至于猝死。

  运动会的过程本身没有什么可描述的,无非就是一帮傻小子为了博得小姑娘一笑,在操场上像头驴一样疯跑,最后自己累得贼死也看不着小姑娘的正脸。

  这个过程,匆匆结束。

  猴子这个病,在我们的交谈中得出了一个结论:活该!

  猴子这人就是嘴损,特别损。平时我们谁和他说话都不能让他逮着漏洞,不然能让他挤兑一辈子。俗话说:“病从口入”,猴子算是遭了报应了。

  大夫说他这病是饮食上受了刺激,加上本身就是过敏体质,所以才会飞来横祸。猴子说他仔细回想了昨天吃过的所有东西,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就是羊肉泡馍。

  我这位从山里来的兄弟头一次吃羊肉泡馍,就往里面放了那么多胡椒粉,肯定是辣出毛病了。难道说这就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羊肉泡馍综合症吗?

  再上学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家休息了两天。猴子还没去上学,一打听才知道他住院了。我赶忙给他发了条短信:

  “你怎么了,还不来上学?”

  过了好久,可能猴子起床了,才回了条短信:“不行了,哥们儿住院了,没办法带领大家继续革命了。”

  “哎哟,我的列宁同志,怎么又病倒了。哥几个都想死你了,要不是我拦着,小狗和鼻哥他们就要炸医院了。兄弟,你要挺住,赶快回来,革命不能没有领袖啊。”

  据说生病的人极其脆弱,可能猴子看了信息后太感动了,哭了一鼻子才回了条短信:“辛苦了!”

  当时我正把大腿翘到二腿上,晃着膀子,哼着小曲儿,心里偷偷骂着:没事没事,猴子同志,哥们儿一点儿不辛苦。哥们儿正忙着给你写追悼词呢,下午就遗体告别了。

  这话不是开玩笑,我当时正忙着给他写悼词呢。其实我是个非著名大笔杆子。

  初中的时候,就因为作文总被老师当做范文念,招致了无数麻烦事。X宇那时候特腼腆,追女孩子的时候喜欢写情书。但是他这人在我眼里是刚刚摆脱文盲阶段,正向小学水平冲刺,别说写情书,看个情书都费劲。作为他的朋友,我义不容辞地顶住了外界的压力,帮助X宇写情书。

  当时我的标准是,两千字起,一盒中南海。每增加一千字就要加一盒中南海。如果需要本人隽秀字体抄写一遍的话,还要加一盒中南海。普通缠绵风格的一盒中南海,深情的加一盒,撕心裂肺的加两盒,诀别书的加三盒。X宇为了追求情书质量,确实没少投资。

  直到后来,他通常是拿着一条中南海,平静地对我说:“来一份最高版本的!”

  正是有了他,我初中的烟民生活基本没有买过烟,而X宇也乐此不疲,虽然屡屡碰壁。毕了业以后,他攥着厚厚的一叠情书对我说:“兄弟,这些年真没少麻烦你。”我表面上感动不已,其实心里在想:没什么没什么,我应该谢谢你,我省下来的烟钱都够大学的学费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就是这一封封情书,滋养着我的文笔。

  到了猴子的追悼会,悼词简直是手到擒来。我用了半节课的时间写好了一份三千字的悼词,内容时而婉约,时而伤感,时而令人捧腹,时而令人咬牙切齿。

  我是在语文课写的悼词。整个过程中我都感觉很安静,出奇的安静。我抬头看了看讲台上,还是那个英武的周叔,但是却是一个沉默的周叔。他不再像原来的课上,讲五分钟扯一个淡,而是没有一句无关的话。

  我觉得很奇怪,心里直发毛。

  周叔是上了高中以来,最让我佩服的老师了。看着他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真有点儿不舒服。我决定找他聊聊。

  一个阳光不明媚的下午,我走进周叔的单间办公室(因为全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吸烟,所以专门给他安排在了那里),找他要烟。

  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他用牙咬着烟,好像在写什么东西。周叔看我来了,也不避讳,那一叠纸就摊开在桌面上。我给周叔点上烟,然后自己也点上。

  “周叔,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媳妇跑了啊!”我和周叔随便惯了,有些话也不避讳,整天胡说八道。

  周叔听了我的话,眉头皱了一下,嘴角弯了一下,紧接着恢复了平静。他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烟的存在了。

  “你小子,真他妈聪明!”周叔苦笑了一下,随手把桌子上的东西甩给了我。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像是草稿。周叔刚硬的字体覆盖了清秀的小字,显然是做出了修改。周叔将财产都给了女方。

  我从来没有听周叔说过任何关于他家庭的事,当然也不知道他老婆是谁。直到看见协议书上的签名:露露。

  露露就是另外一个我非常喜欢、也非常喜欢我的老师啊!

  周叔看出了我的惊讶:“孩子跟着你们露露老师。”

  “那您也不能一分钱不留吧。”

  烟头儿都快烧到周叔的嘴唇了:“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一个大男人,挣钱也比她容易多了。”我明白周叔的内心不像他嘴上说得那么容易。

  我拿着离婚协议书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我们年龄上差了不少,如果以一个他眼中的孩子的身份去安慰他,那将是十分尴尬的事。

  周叔把离婚协议书装进包里,并不时地收拾这桌上的书。我和周叔在这放学后无人的办公室里抽了好几根烟,小屋里已经呛得睁不开眼了。当我要离开的时候,看到周叔把一本厚厚的书塞进包里,是余秋雨的《文化苦旅》。

  我有些想笑,却又想哭。一个再无畏、刚强的汉子也有悲情的一面。就像他马上要踏上的——属于他自己的苦旅。

  猴子的追悼会办得很隆重,邱总以特别嘉宾的身份出席了这一庄重的仪式。猴子的几位父亲们和两位叔叔都坐在会场的第一排。其中有他的傻子爸爸,鼻子爸爸,狗子爸爸,还有我这位司仪爸爸,还有他的龙虾超人叔叔和野驴叔叔。

  悲伤的情绪在哀乐声中渲染着,投影大屏幕上出现了猴子生前的照片。那是一张猴子偷看女厕所时,被拍下的照片。

  小狗在一旁讲解着:“这张照片,是一年前我和猴子一起战斗在工作第一线的时候照下的。那时候的猴子,活蹦乱跳的,而现在……”小狗趁机抹了一把眼药水,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大家仔细看看这道疤,那是猴子爬树的时候,被树杈划破,留下的痕迹。他工作时忘我,从不吝惜身体,现而今却和我们阴阳相隔。”说着又抹了一把眼药水,“我的好儿子啊!”小狗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比预先设计好的情绪还要沉痛许多,我很欣慰。

  旁边猴子的几位父亲叔叔连忙过去安慰小狗,一时间,会场鸦雀无声,不明就里的同学似乎被我们唬住了,以为猴子真的死了过去。可能他们心里美坏了,心说这孙子可算死了。

  追悼会开得很痛快,就好像贫苦农民批斗过地主老财之后的那种畅快。

  乐极生悲,人在快乐的时候就要把持好自己,不然马上就会有霹雳吓死你。我就是太高兴了。

  我回到家,打开电脑,准备把追悼会的录像传到电脑里。

  我总是习惯性地登录校内,然后习惯性地打开小绿的页面,然后习惯性地发现了新动向。她的空间日志总是很少。其实她已经写过许多的“热恋三部曲”,所以每每过后,总是剩下可怜的一两篇。我打开看的时候,看到了一篇新的日志,名字叫亲爱的我爱你。手指习惯性地点开,看到了几张照片,几句短短的话。话很露骨,令我从头凉到后背,伴着不间断地呕吐的欲望。这个女孩儿现在真的很令我膈应,但是我还总是上赶着去关注。照片上的男孩儿我认得,比我大一个年级,叫陈冰。我们都是男厕所的老烟民了,猴子他们都和他很熟,但是我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在几张亲昵的、类似于艳照的下面有一句话:亲爱的,我想,这就是爱吧。

  看了这句话,我是真的要吐了。她的爱是不是太廉价了,十块钱买仨,见男的就说。我真想给我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不给我!”

  我没有再开着电脑的理由了,只好关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电话费的增加,我和小绿也越发熟悉了,常常发短信聊聊天。在学校见了面也会打声招呼,或者有一搭无一搭地说几句话。我以为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我决定给她发条短信。

  “你和阿冰在一块还真好,挺般配的啊!”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打出这么一句屁话。

  短信回得还挺快:“呵呵,谢谢啊!”

  我有种说得清,道得明,却不想说出来的失落。看了看时间还早,我便给大春打了个电话,让他陪我出来喝一口。

  大春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惊讶:“你都知道了?”

  他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仔细想了想,他好像和阿冰关系挺好的,但是他都不知道我看上小绿了。

  “嗯,我都知道了,那你还不赶快出来喝一口啊!”

  “行行行,我这就出去,老地方。”说完就匆匆挂上电话,任由我回味着他尴尬的语气。

  我和大春住得很近,不到十分钟就见到他了。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大春一脸疑惑地问我。我一向特别佩服他的糊涂,犯起傻来一塌糊涂。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啊!”

  “那哥们儿对不住了,暂时将战线转移了,不能和大伙儿一块儿战斗下去了。”大春说得很感慨,还有点儿深情。

  这次糊涂的是我了。我以为他知道我因为小绿的事不舒服才陪我喝酒的,没想到还另有别的事。

  “你说什么呢。跟你说话怎么那么不和谐啊,什么转移战线啊!”

  “你不是知道我要出国了吗?”

  我怔了一下:“你没闹吧!”

  “这事我跟你闹什么啊,真要走了,下个月就走。”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我听完大春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大春的父亲是驻外武官,这次准备拖家带口到加拿大住上几年,也让大春接受更好的教育。这本身是个挺好的事。

  大春是我上了高中以来最好的朋友了。他没那么多心眼儿,对人真诚,最主要的是我们俩的性格特别对路,一拍即合,没有废话。

  我喝了口啤酒:“滚吧,滚到国外去,以后就是“海龟”了。当个大王八多好!”

  大春却出奇的稳重:“本来是不想出国的,但是留在国内,咱这个破学校我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还不如出国混几年,回来带着哥几个发家致富。”他的话到了后面出现了微弱的颤音。

  “还发家致富,你别死在国外。你到了国外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提哥的名好使。哥的新名字叫潘基文。”我说完以后,大春没有笑,没有骂,只是喝了口酒。他这人酒精过敏,喝一口酒就浑身通红。

  “你怎么那么悲啊,你是去国外上学还是跑到国外当敢死队啊,走就走呗,怕什么的。”气氛太沉闷了,我不得不跟他逗逗贫。我看出他的不舍,对故土,对朋友,其实还有一个人。

  “你和她说了吗?”

  大春放下了第四瓶啤酒:“说了,她让我一路走好。”

  “没别的话了?”

  “没了。”大春已经快把脑袋扎进了酒杯里。

  “那就走吧。”我一把揪起他的脑袋,“服务员,再来4瓶啤酒!”

  天气还是很凉的,没到冬天,饭馆里也没有暖气。尽管这样,我还是和大春喝得浑身是汗,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到最后都光着膀子,招来其他顾客看动物一样的眼光。

  “看什么看!”大春从二十多个酒瓶子里抄起一个,冲着旁边座位上的一把椅子比划着。可能我喝得也有点儿多,但还没有失去理智,赶忙拉住大春,不停地向那把椅子道歉,点头哈腰的,像个三孙子。

  大春掏出了一百块钱拍在了桌子上:“服务员,这桌酒要是超过一百块钱我跟你没完!”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可能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怯怯地说:“对不起,先生,您总共消费了101块钱。”

  我说过我还是很理智的:“没事,那一块钱不用找了!我们大春哥就是大方!”

  好像老板冲服务员摆了摆手,像我们这种喝了酒的人,一块两块的一般人也不会计较。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不就是一块钱吗,我这么理智的人还能让大春干出什么傻事吗?

  我们拿好衣服走了出去,被冷风吹得又哆嗦了一下。

  “谁扒我衣服了?”大春终于发现身体冰冷的原因。

  我再次声明我还是清醒的:“冷不怕,咱吼两声就不冷了。”

  “北京,等着老子回来!”大春清秀的嗓音不知怎么回事拥有了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和穿透力,声音穿过大街小巷。

  大春是月底走的,晚上10点多的飞机。那天晚上他请猴子他们吃了顿饭,让我去,我推辞了。我实在不想再有那么多感触了,难受。

  他们喝到了快9点,猴子给我打了个电话:“今天大春不走了,我们哥几个把他捆起来了,哈哈,你快过来,咱再喝点儿。”他们肯定都喝高了。

  我急忙赶过去,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尸体一般的人。这帮孙子统统睡着了,连从不喝酒的野驴都醉得不成人形了。大春真的被他们捆起来了,手臂上的勒痕告诉了我这里刚刚发生过打斗,被害者无力反抗,只好就范。我仔细看了看绳子,就是之前捆傻子用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解开绳子,把他扛了起来。幸好大春瘦得像骷髅,不然连我都没有办法了。

  到了机场,我看到了大春的父母。眼神里没有责怪,甚至连一向强势的大春父亲,眼神里都流露了一丝心疼。

  大春妈妈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们住得很近,关系又好,我经常去他家里蹭饭,他妈妈早把我当成他家里的人了。

  “孩子,快回去吧,一有时间我们就让春儿回来。”大春妈妈眼圈都红了,看得我也是一阵心酸。

  我把肩上的大春交到了他爸爸的怀里,又和他们道了别。

  下巴上有一滴水,我赶快用手拭去。

  大春走了,走得那么突然,一时间我甚至觉得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年轻的人,朋友很容易走近你,也更容易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