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那晚回去的时候,应宋聿的强烈要求,潇潇把那只手镯戴上了,虽然从头到尾,宋聿都没跟她多说什么,但当他有几分小心翼翼地帮潇潇将镯子戴上手腕的那一霎那,她明显感到他眼里闪动着极其喜悦的光亮,而且,立刻俯下头,热烈地吻住她。
同样沉浸在无限的喜悦和甜蜜中的潇潇,也没多想什么。
没过几天,假期就要结束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宋致山先生在餐桌上,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小聿,你马上就念大三下了,功课眼见着也没那么紧了,公司的事情也应该上上手了,以后,每个周末回来,跟我到公司去多熟悉一下环境,顺便也好多见识见识公司里的人和事。”而且,他叹息了一声,“最近老觉得自己越来越累了,身体也不太扛得住了,上次去看医生,他说我的心脏不太好,胃也有些毛病,以后,要多注意休息,不宜太劳累。看来,人不服老,还真是不行啊……”
宋聿看着老爸的确看上去很疲惫的脸色,心里微微一动。虽然他跟宋致山先生一向并不亲近,但骨子里十分孝顺的他,嘴上不说,对老爸的话和事情从来都很记挂在心,再加上他一向对宋氏公司除了一份应有的责任感之外,还真的很有些兴趣。因此,倒没什么异议,只是点点头,他有准备,早晚老爸会跟他提这件事。
只不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原本以为,会等到他毕业之后再说。
他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孝庄,神色颇有些复杂地,瞥了他和潇潇一眼。
开学了,潇潇和宋聿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去,潇潇这学期基本已经没课了,而是进入了论文开题和准备撰写阶段,经常要忙着跑图书馆,查中文资料和外文文献,宋聿自然继续充当一个让众人刮目相看,让王荛恨之入骨的好学生,时不时地,他也会趁没课的时候,陪潇潇跑跑图书馆,去查一些经济和管理方面的资料,反正,多学点这方面的知识,以后一定会用得上的。
并且,以宋同学一贯的聪慧和如今的心无旁骛,这年秋天,在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MICHAELSPENCE应邀来D大访问时,陪同潇潇一起穿越礼堂里的人山人海,慕名去听讲座的他,不仅听得极其入神,而且运气很好地抓到了一个提问机会,在潇潇的提心吊胆下,所提的问题,居然还赢得了温文儒雅十分谦逊,且对中国学子尤其友善的斯宾赛教授的稍稍赞赏,倒让一贯内敛的潇潇,也不禁心生几分骄傲。
每天晚上,两人照例在一起自修,然后,在校园里逛上一圈半圈的,说上一会儿闲话,到接近熄灯时分,宋聿再把潇潇送回去。
两人的心里,一直以来,都充满了微带青涩的甜蜜和欣喜。
但是,潇潇和宋聿很快就发现,在家里,他们突然一下子,很少有机会可以聚在一起了。
每次周末回到家,一吃过饭,原本已经越来越以家庭为重的宋致山先生,突然之间,又重新转向以事业为重,而且,带上他一心要培养的儿子宋聿同学,忙忙碌碌地,去公司加班,去开会,周六,周日也不例外,有无数的工作和应酬在等着宋家父子俩。
等到好容易宋聿可以歇一歇,待在家里,满以为可以跟潇潇再偷偷溜出去逛逛,看看电影,或是去听听两人都很喜欢的音乐会的时候,极其之讨厌上街的从女士又会突然很有兴致地,要拖着女儿陪她去美容院,去买东西,或去逛街,宋聿只有眼睁睁看着潇潇有些无可奈何地,被从女士一路拉了出去。
一次两次可能是偶然,次数多了,潇潇和宋聿是两个何等聪明的孩子,立刻就发现不对劲了。
尽管宋致山先生和从女士神色恒常,依然对他们嘘寒问暖地颇为关心照拂,一点都看不出什么,但是,要知道,世界上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凑巧。于是,潇潇和宋聿很敏感地觉得:宋先生和从女士一定是已经知晓了些什么。
而且,态度很明确,那就是――都不赞成。要不也不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想方设法地,要把他们分开。
纯净的感情天空蓦地投下一片阴影,他们心中都有些忧虑。
但是,在宋致山先生多年来宽松放任家风的熏陶下,头脑成熟得超乎年龄,且极有自己主意的宋聿倒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自认为对自己这个外表作风洋派实质骨子里极为保守的老爸宋致山先生,还是很了解的。他无非是觉得潇潇在年龄上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并且,聪明如他,自然也看得出潇潇对老爸虽尊重,但一直以来刻意和整个宋家都保持一定距离,以他对老爸多年来在公司一呼百应惯了的秉性的了解,潇潇此举他口中不说,但心中必定有些想法,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宋致山先生总不免染上了生意场上的世俗习气,一直以来都喜欢搞那种身家攀比,门当户对,还喜欢搞那种老掉牙的,在相互之间看得对眼的朋友之间,进行儿女相亲的幼稚把戏,以前的刘霏霏就不说了,就在最近,每当宋聿应宋致山先生要求陪他出去应酬,见见世面的时候,对方客户总不免恰好有一个跟宋聿年龄相仿的女儿,一同联袂出席,而且,席间宋致山先生总是会不断制造机会和话题让儿子和人家女儿多多交流沟通,宋聿何等聪明,他心里有数,并且自有主张,因此,心中冷哼了一声,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他从不跟潇潇多说什么。
潇潇倒是想得比他要更多一些,而且,她心里未免有些沮丧,以她对宋致山先生一贯以来的了解,她十分清楚,自己并非他心目中的上佳儿媳之选,他更认同的,应该是刘霏霏那一类和宋聿家庭背景相仿的,家里社会关系众多的,对他和公司以后发展有好处的女孩子。
因为,有一次在家里,大家齐聚客厅的时候,潇潇无意中脱掉了外套,不小心露出了她一直藏得颇为小心的那个镯子,眼光一直都颇为锐利的宋致山先生一眼就瞧见了,虽然他一言未发,但他的脸色,顿时很明显地,沉了一下,从女士也看见了,但她同样,只是微微变了下脸色,旋即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句话也没多说。潇潇一向敏感,当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肯定不对劲,但是,她知道问口风一直甚紧的宋聿同学是一定问不出什么的,因此,过后,她借口说怕在学校里不小心弄丢了,先收起来,一向十分依着她,且最近分外忙碌的宋聿倒也没有多想,更没多问。
更而且,从开学起,沈寒培先生又开始很有耐心地,过一段时间,就在潇潇面前出现一下了,而且,时机很凑巧,都是宋聿有课或是恰巧被宋致山先生拖住的时候。
尽管沈寒培先生仍然是看上去很温和很不经意的,当作凑巧路过D大,顺便来看看她而已,但次数一多,潇潇当然知道,这位沈寒培先生,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
这位高人,毫无疑问的,当然就是她老妈从珊女士。
因为,她老妈从女士居然在一次借口带她上街买东西之际,将她引到一家餐馆,然后,假装和其实早就等在那儿的沈寒培先生偶遇,并在沈寒培先生的盛情相邀下,拉她坐下来一起吃了顿饭。
那顿饭,她吃得十分十分地如坐针毡,食不下咽。
以潇潇一贯的敏锐,她也当然知道这只是开端,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
但是,她想了想,同样决定,什么都不告诉宋聿,并且,对宋聿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略带烦躁的情绪,她一直想方设法地,好言相劝。
向来明理的她明白,也能体谅宋先生和从女士的顾虑,她想,或许,向他们坦陈一切的时机还未到,又或许,她和宋聿一直以来颇为顺遂单纯的感情也必须要经历一些不可避免的波折,彼此才能更认清对方的真正心意。
毕竟,这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情。对一向谨慎小心的她而言,更值得仔细掂量和考虑。
而且,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许的芥蒂和不安。
想当初,当她面对宋聿毫不掩饰的,霸道而不容拒绝的爱意的时候,这些诸如此类的担心和疑虑只是在心头萦绕而过,并未过多停留,而且,她一度十分强烈的清高自傲在宋聿的热情和妥协面前,似乎也一点一滴地,渐渐退却,消弭。
但是,不管怎样,现实毕竟是现实,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实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不由得从心底,叹了一口气。
面对最近越来越忙,而且,显然想得并没有她这么多,也显然有很多内情都不知道的宋聿,她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在学校里,他们还是一如往常地,经常待在一起,仿佛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宋聿还是依然对她深情款款,关心备至,潇潇也时不时在宋聿上课或忙的时候,帮他打饭,借书,占讲座座位,陪他去打球,或是相偕出去游玩,他们像要作补偿一样,在学校里,将所有空闲出来的时间,下意识地,都交给了对方。
日子继续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到了六月份,最近以来一直有些一筹莫展的宋致山先生终于眉头稍有纾缓。
虽然,那个胖胖的刘山峰先生,仿佛察觉了什么一样,最近在和他洽谈生意的时候,明显没有以前那么热络,说起话来,也似是而非模棱两可了很多,但是此次,他倒不是太在意。
毕竟,之前,在和刘山峰先生的合作中,也已经获利甚多。
而且,那个刘霏霏同学,很明显的,与宋致山先生心目中所期望的实在也相差甚远。
再怎么说,事关儿子一辈子的幸福,还是要慎之又慎。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的心里还是一直七上八下的,因为,他知道,儿子和潇潇的感情一直在平稳发展,而且,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因为,他费尽心思,带儿子一同出席的宴会,儿子毫无兴趣,对那些女孩子的敷衍之态,溢于言表,几让他弄巧成拙。
并且,尽管在家里,他和从女士想尽办法隔开了这两个人,但是,在学校里,他们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鞭长莫及。
他只有寄希望于沈寒培先生的努力了。
不过,天助他的是,现在,他的手上有了一个一举两得的筹码。
因为,前一段时间,他的一位旅居美国多年,也时常有联系和生意上往来的大学同学,突然跟他通消息说,因为妻子已经去世,在美国也无任何牵挂,所以,他有这个意向,想待唯一的宝贝女儿大学毕业后,携女儿重返D市定居,并且,可能想把事业重心转到这里来。听闻此消息,宋致山先生也十分高兴,于是,在前两天老同学回来探探路子,顺便作作前期准备的时候,着实和他好好聊了一番。
既于公亦为私。
一方面,这位老同学手上资金雄厚,且长期待在美国,对那边的市场行情,风土人情,十分熟悉,在商言商地,对宋致山先生以后的事业拓展不无益处;另一方面,他和这位想当年念大学时候睡上下铺的老同学虽然已有好些年不见,但是一向都互通电话,或是互寄礼品,私交甚笃,这次回来,听到老同学抱怨说自家宝贝女儿也念大三,在国外时间长了,西化严重,但是,中国人嘛,总不能忘本,因此,女儿交的那些美国男朋友他简直连看都不要看,他就想找一个真正的炎黄子孙作女婿,但是,长期待在异国他邦,要找到合适的,谈何容易。
他当时心里一动,但是,不动声色地,就把话题岔开了,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看了老同学引以为豪的,在常春藤名校念书的女儿的玉照,果然看上去眉清目秀,开朗大方,而且,念的专业就是对口的工商管理,他心里一喜,然后,有意识地,带着儿子去和老同学吃了几顿饭,叙了几次旧。
果然,他看到了老同学眼中的赞许和满意,他心里有数,但是,仍然沉住气,不多说什么,过了两天,老同学就照原定计划回美国去了。
没过多久,老同学就来电话,说等到宝贝女儿放暑假之际,要带她这个从小深受西洋风习熏陶的外黄内白的小香蕉回到自己的祖国,领略一下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到时候,恐怕要麻烦宋先生招待招待了。
宋致山先生自然心领神会,且十分欣喜。
现在的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从女士自然在第一时间也知道了,面对女儿纯洁无暇但是近来颇有些忧郁的眼神,她的心里,第一次有些踌躇,还有了些许的负疚感,但是,左思右想,痛定思痛,她还是下了决心,为了女儿一辈子的长远幸福,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潇潇和宋聿自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学校,一旦有空的时候,他们还是时刻想办法聚在一起。但是,毕竟,很快地,暑假就来到了。
在宋致山先生的一再催促下,他们只好按时回家。
在他们意料中的,一回到家后,宋聿就一直很忙很忙,从早到晚,经常地,当潇潇已经睡下了,宋聿还没有回来,当潇潇早上醒来,下楼去的时候,宋聿已经急急忙忙吃完早饭,而司机早已等在门口,准备出发了。
两个天天处于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唯一的联络手段,居然就是靠手机通通话,或是时不时地互发短信。
宋致山先生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但是,对宋聿施加工作压力时毫不手软,并且,对潇潇,明显在表面的关心之外,多了几分探究,和些许的疏远。
他对潇潇,表面上看,似乎还是一副慈父相,但是,他经常若有所思地,悄悄地,探察什么似的,看着她,而且,一旦宋聿在家里跟她相处超过了三分钟,他立刻就会找各种理由把宋聿支开。
潇潇的心里不是没有一丝酸楚,换在从前,以她一向的高傲和自尊,受到如此委屈,她一定掉头就走,毫不停留。但如今,感情的丝丝缕缕,不是说截得断就截得断,她的心里,第一次,深刻知晓了一句古诗的涵义――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而另一方面,对宋聿来说,偌大的工作压力,他一直都在独自一人默默承受,他想用自己的优异表现,想以自己的工作能力,将公司的事情尽快上手,在以后可能会出现的冲突中,为自己更多地赢得一些筹码和回旋余地。
曾经有几次,他想方设法在忙中找了个空隙,一心要跟老爸挑明他和潇潇的事情,但是,每当他一开口,宋致山先生就不露痕迹地,以种种理由直接把话题岔了开去,明显就是不想深谈,而每每此时,潇潇那双沉静但显然是制止的眼神也会在他眼前不断闪现,因此,想了又想,他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暂时忍了下来。
而且,他知道,潇潇其实还是有些介意自己比她小的事实,以及两人一直以来不同的生活和家庭背景,他也深知潇潇一贯的清高自律,明白她表面柔弱,其实心里,是极有自己的主张的。
因此,他决定什么都不跟潇潇说,他要自己独力承担,潇潇,是要他来呵护的。
他不忍潇潇为他担心。
没过多久,宋致山先生的大学同学孙林飞先生,果然就携女儿孙安琪小姐,从美国飞回来,来到了D市。
宋致山先生十分开心地,在一个中午,极其隆重地,携全家为孙先生父女俩接风洗尘。
潇潇自然也奉命一同出席。
孙林飞先生高大沉稳,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副儒商的模样,而孙安琪小姐,果然和宋致山先生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样,一头挑染成酒红色的俏丽短发,身材高挑,明眸皓齿,青春逼人,且在美国长大,生就典型的美国女孩子热情大方的性格,一见面就“HELLO”“HELLO”地不停招呼大家。
正如宋致山先生对孙安琪小姐的印象十分不错一样,孙林飞先生对宋聿和潇潇这一对小儿女也是赞不绝口,更是一径夸潇潇才貌双全,气质过人,若是在美国,选个华裔小姐前三名肯定没问题,弄得潇潇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也弄得毫不矫饰的孙安琪小姐在旁边假意发脾气,拉着孙林飞先生的手臂乱晃,直说Daddy偏心,从来都没这么夸过自己的女儿。
一时惹得众人皆尽大笑,潇潇也笑。
潇潇就对孙安琪这个女孩子印象很是不错,毫无架子,落落大方,尽管语言有些不太相通,但是,应对很得体,也很有礼貌,显然家教甚好。
但很快地,一开席,她的心,就开始渐渐下沉。
因为,很明显的,这是一次变相的相亲宴。
打从一开始,宋致山先生就有意安排儿子宋聿和孙安琪小姐坐在一起,并和孙林飞先生一道,很有默契地,不断制造着各种话题,絮絮叨叨地,这个聊着自家宝贝儿子从小到大发生的一些趣事,那个说着自家的宝贝女儿自懂事以来不断摆的各种乌龙事件,直谈得眉飞色舞,兴致盎然,宋聿倒是不动声色,脸上一片平静,只听得孙安琪小姐面带红晕,大发娇嗔。
并且,很明显的,孙安琪小姐对宋聿很有好感,尽管宋聿对她用不太标准的国语,不断问出的问题大都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地,礼貌性一答而过,且脸上并无多少笑意,但是,她倒更加觉得宋聿比那些一见到她,就像蜜蜂采蜜一样蜂拥上来的男孩子,要有个性和吸引力多了。因此,一顿饭吃下来,她那不太标准的国语,夹在一堆寒暄声中,显得分外突出。
潇潇只是低头吃饭,因为她知道,这个餐桌上,尽管主角是孙家父女,但其实,有好几个人都在打量着她。
除了宋聿时不时略带焦虑地看看她之外,宋先生,从女士,包括孝庄,都不时地,悄悄地,不露痕迹地瞥她一眼。
因此,她只能低头,并且,心里掠过一阵一阵的苦涩。
现在的她,一心只想早点结束这顿饭,然后,独自一人,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吃完饭,众人坐着,继续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宋致山先生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小聿,安琪从来没回来过,对D市一点都不熟悉,都是年轻人,好沟通,你开车带她到处去转转吧。”
孙林飞先生自然颔首微笑,孙安琪小姐也是一副很雀跃的模样。毕竟,她的确对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度知之甚少,每周一次的中文家教课上虽然也教到一些有关中国的历史文化,以及风土人情的知识,但是,由于当时的她贪玩,且在美国也全无那种感同身受的氛围,一向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意兴阑珊。如今,首次跟Daddy回到国内,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跟自己一样都是黄皮肤的同胞,居然,破天荒的,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认同感,十分想立刻就去到处走走,看看。
再加上,将要带她去熟悉环境的,又是身旁这个她有着十二分好感的宋聿同学,因此,她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宋聿听闻老爸的话,立刻看向潇潇,他只看到潇潇乌黑的长发掩着脸,完全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但是,他想,他很清楚。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打算出言拒绝:“爸――”
正在此时,潇潇的手机响了,潇潇默默地,拿出来一看,是最近以来经常打电话过来的,让她想不记住号码都不行的沈寒培先生。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聿,他正紧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猜得到是谁。
宋聿不笨,他知道一直以来,即便他跟潇潇谈恋爱这段时间以来,那个沈寒培先生从来就没有死心过,再加上他和潇潇的事情在家里从来也没有正式公开过,因此,似乎是不知内情的沈寒培先生一直穷追不舍地,电话短信接连不断,就连一向大而化之的姚远,前段时间,也曾经似有意似无意提醒过他,曾经看到陆师姐和一个看上去斯文稳重的男人在学校里散过步。
尽管心里一直酸溜溜地,非常不舒服,但是,宋聿知道,一定是那个叫什么沈寒培的锲而不舍地主动找上门来的,潇潇从小被孝庄和从女士灌输得太讲究礼仪了,顾虑太多,又拉不下面子,所以才推托不掉。
他一向很信任潇潇,也对彼此之间的那份感情很有信心,再加上这一阵子实在太忙,陪她的时间实在有限之至,潜意识里有一种愧疚感,想暂且按下不提,过了这阵子再好好问问潇潇,一直倒并没有多说什么。
潇潇低下头,无奈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仍然是沈寒培先生温和有礼的声音:“潇潇吗?我是沈寒培。”
潇潇有些困难地:“你好,沈先生。”
她只顾低头说话,没注意到宋聿的双眸立刻冷了下去。
沈寒培的口气中带有几分征询意味:“潇潇,我手上有两张今天晚上理查·克莱德曼的现场演奏会的票,听你妈妈说你一向喜欢听他的钢琴演奏,想请你一起去,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最近钢琴王子理查·克莱德曼来到D市,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据说演奏会一票难求,没想到,沈寒培先生倒是神通广大,能搞到票,而且,还这么有心。
潇潇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她无意识地一抬头,首先接触到的,宋聿带有几分恼怒和寒意的眼睛,她又看向宋致山先生,依然是那种和悦中带有无声命令,和不容抗拒的眼神,一直在锐利地盯着她,她再看向从女士,从女士正在鼓励,担忧,又带有些微祈盼地看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什么都不知道,仍然面带几分喜悦和一些羞涩地,一直悄悄看着宋聿的孙安琪小姐,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低声开口:“呃,有……空……”
说得分外艰难,同时,心里掠过一阵强烈的痛楚。
只听得沈寒培十分愉悦地:“那好,我晚上六点钟来接你,到时候见。”
“好。”潇潇简单应了一声,收线。
这次,她抬起头来明明白白看到的,是宋聿极其极其愤怒的,且不可置信的眼神。
然后,她就听到宋致山先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依然很自若的声音:“小聿,快带安琪去吧,别耽搁时间了,回头晚上还有别的活动安排呢。”
宋聿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径自向外走。
孙安琪小姐有礼貌地,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高高兴兴地,跟出去了。
接着,众人也纷纷散去。
宋致山先生和孙林飞先生继续到孙家父女下榻的宾馆叙旧去了,从女士,孝庄和潇潇一起回家。
孝庄和潇潇坐在后座,潇潇下意识地,依偎在孝庄身边,一言不发,孝庄也是什么都不说,把她揽在怀中,帮她顺顺长发,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潇潇将头深深埋到她胸前,眼眶顿湿。
晚上的音乐会的确很精彩,盛况空前,座无虚席,但是,潇潇坐着,从头到尾,几乎恍若未闻,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神游天外。
沈寒培先生听得倒颇为专注,十分入神,且陶醉其中的样子。
音乐会结束后,潇潇婉拒了沈先生提出的,顺便到哪儿再去坐坐的建议。
她实在是没有那份心情。
沈寒培先生倒也并没有多问,非常有绅士风度的,一路开车把潇潇护送回家,看着她进门之后,才倒车离去。
潇潇进入房内,里面一片寂静,她知道,晚上全家又和孙家父女出去吃饭,兼娱乐去了。
而且,她还知道,宋聿和孙安琪小姐,一个下午,都没有回来过。
她没有开灯,一路静静地,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内,她默默地,在床头坐了半晌,然后,下意识地,拉开抽屉,拿出那只小盒子,打开来,对着那只镯子,发了半天愣。
就在今天下午,从女士来到她房内,坐了半天,随随便便地跟她闲聊着,然后,临走前,似是不经意地提到,去年在巴黎的时候,她和宋致山先生特意为宋聿挑了一件礼物,当时两人是希望宋聿送给他未来另一半的,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潇潇当然明白老妈所指为何,她继续凝视了这只镯子一会儿,然后,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继续坐在床头,一动也不动。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不断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