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尤舒这次的合同是阿拉斯加航线,终点港在阿拉斯加州的首府,朱诺港。按原定计划,她应该下了邮轮后,从朱诺坐飞机前往西雅图,再从西雅图转回国内江州市。
但因为连煋和竹响在白令海淘金,她便直接从朱诺坐上前往白令海海岸的诺姆机场。一下飞机,坐车驱向诺姆港口,到达港口时,连煋和竹响开着快艇在等她了。
一面五彩缤纷的旗帜被连煋握在手中摇晃,旗面随风翻飞,醒目灿然。
竹响翘起二郎腿,坐在码头的石墩,歪头和竹响通电话,“你过来就看到了,18号泊位这里,连煋拿着一张彩旗在那儿摇呢,你一过来就能看到了。”
司机只送尤舒到码头入口,尤舒下车,拉着行李箱一路走过来,四处找18号泊位,这里人很少,大多是外地来的淘金者。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出海淘金了,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尤舒找了二十来分钟,才看到远处飞扬的彩旗。
连煋眼睛尖,远远就看到穿着棕色羽绒服的尤舒,旗杆一扔,跃下石墩,放大嗓门喊道:“尤舒,尤舒!我们在这里,这里!”
尤舒也看到了她,朝她挥手,“来了,我马上过去!”
连煋欢欣雀跃跑去帮她拉行李箱,尤舒是她失忆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在宿舍同吃同住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感情偏于致密亲昵。对于竹响,连煋是抱有不谋而合的相见恨晚,于尤舒,则是细水长流的惺惺相惜。
一个多月没见着尤舒了,分外想念,连煋一手拖着她的行李箱,挽住她的手臂,“我还以为你走完地中海航线就回家了,结果又来阿拉斯加了,这一天天也不休息,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还好了,这两个航线都是短途,也没有多累。”尤舒握住行李箱拉杆,“还是我来拉吧,看你冻成这个样子。”
“没事儿,一点儿也不冷。”
竹响也跑了过来,一把夺过尤舒的行李箱就跑,催她们道:“快快快,超时了,等会儿他们要来收停泊费了,我们先走。”
“好,快点快点。”连煋拉着尤舒小跑起来,“上了快艇咱们再聊。”
竹响先跳上快艇,叫连煋把行李箱提起来给她,她在底下接住,让连煋和尤舒赶紧跳下。
她火烧眉毛地套上救生衣,按下按钮,降下机头,插上安全扣和钥匙,挂上空档打火,对连煋喊话,“连煋,快去解开缆绳。”
连煋探过身子解开艇侧的缆绳,收回船上,远处穿着黄马甲的收费员朝这边走来了。
竹响十万火急地挂上倒档,驶离泊位,舵角回正后,换为前进挡,直接将油门打到底开出去,速度提得太快,连煋和尤舒没稳住,两人一块儿栽倒在舱内。
已经跑到栈道的收费员指着她们骂了几句,无奈地转身走了。
竹响依旧是油门打到底,话语夹在呼啸风声中,“还好跑得快,就超时不到十分钟,还想多收我五十美刀,太坑了。”
没得到回应,她扭头一看,连煋和尤舒双双摔到,和行李箱栽成一团,又催道:“你俩没事吧,快起来,把救生衣穿上,安全要紧。”
连煋先爬起来,坐在甲板上,扶着围栏,穿上救生衣,又把另一件救生衣塞给尤舒,“尤舒,你也快穿上。”
“好。”
从港口到她们淘金的地点,差不多一百五十海里,竹响电子海图也不看,仅靠一个指北针,连续开了三个小时,就准确地找到了她们的淘金船应龙号。
她一路把油门打到底,开得太猛,调方向时调得也很急,尤舒这样常年在邮轮上工作的海乘,中途还吐了一次,连煋稍微好点,这段日子习惯了竹响这种嚣张的开法。
琳达坐在甲板上洗沙,看到她们回来后,一如既往淡定,轻微点头,站起来用镐勾把快艇勾过来,连煋先爬上淘金船,对尤舒道:“把行李箱给我。”
尤舒用力举起行李箱给她,自己也爬上船。
竹响将钢缆的挂钩勾到快艇的首尾,这才上船,按下吊机的操纵杆,把快艇钓上船尾的艇架上。
连煋热心地介绍,“尤舒,这是琳达,竹响在旧金山的好朋友,一起过来淘金的,以后就我们四个一起做队友了。”
尤舒对琳达伸出手,“你好,我是尤舒。”
“欢迎你。”琳达和她握了手,她一下午都在洗沙,手很凉,碰了一下尤舒就放开了,又对连煋道,“你先带她去宿舍吧,被子我拿过来放床上了,让竹响去做饭,等会儿就能吃了。”
来到船中的宿舍舱,连煋指向右侧上铺,“尤舒,你睡这里,琳达睡在你下铺。我和竹响在左边这里,我睡上铺,竹响睡下铺。”
说着,她脱掉外衣和鞋子,爬上床去帮尤舒铺床,又扭头道:“你的行李箱可以放在后面的架子上。对面还有个小舱房,我们当成衣帽间了,里头有衣架,你可以把衣服都挂到那里去。”
尤舒打开行李箱,将几件换洗的衣服都抱出来,“好,我想先去放衣服。”
连煋在后头提醒,“衣帽间里有好多衣服,我们都是混着穿,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自己挑!”
“好的。”
尤舒来到作为的衣帽间,被里面的场面吓了一跳,各种衣服堆积如山,羽绒服、冲锋衣、保暖内衣全堆在一起,衣架也是随意扔在地上,乱得没法下脚。
琳达在外面探过头,似乎不太好意思,笑着指向左侧角落的立柜,“那个衣柜是我的,我的没那么乱,你的衣服可以放我的衣柜里。竹响和连煋太乱了,我才不和她们挤一起。”
尤舒也露出笑容,“没事,等会儿我收拾一下就好。”
琳达靠在门口,撇撇嘴嫌弃道:“你收拾不过来的,你今天收拾好,第二天她俩就能弄乱。”
琳达走后,尤舒看着杂乱无章的衣服,小心翼翼绕过去,打开琳达的立柜,立柜整齐有序,和柜外的蓬乱恍若两个天地。
她捡起几个衣架,把自己的衣服暂时挂在琳达的衣柜里。
回到宿舍,连煋帮她铺好床了,蓬松的羽绒被盖满整个床铺。
连煋和竹响不仅是放在衣帽间的衣物乱,她俩的床也乱得没法看,也不知睡觉是怎么闹腾的,床单歪斜翻卷,底下的床板都露出来了,衣服、帽子、数据线等都胡散在床上。
对比起来,琳达井井有条的床铺,显得分外突兀。
连煋面对自己乱糟糟的床,也不当回事,笑容满面道:“船上有热水的,你要不要洗澡?”
“等吃完饭再洗吧。”
“那也行。”
吃的还是火锅,配菜是今天刚在港口买的新鲜蔬菜和肉类,还很新鲜,竹响下了太多菜,四个人都吃撑了。
还有两桶金沙没洗完,一吃完饭,连煋、竹响和琳达就要忙着洗沙,竹响让尤舒先休息,等明天再教她怎么淘金。
尤舒道:“那我去把衣帽间给收拾一下吧。”
“好,你别累着就行。”竹响忙碌着回话。
衣帽间有立架和撑杆,可以用来安置衣服的,但连煋和竹响都不用,她们在地板上铺了两条毯子,衣服全扔在毯子上,街头摆摊似的。
尤舒找来两根尼龙绳,首尾系在舱壁,绷直撑成晾衣绳,找出所有的衣架,将每一件衣服都抖落平整,用衣架挂在晾衣绳上。衣架不够用了,再把剩下的衣服叠好,分类叠放毯子上。
她是做海乘,经常要收拾东西,这类活计手到擒来,很快将整个衣帽间归置得焕然一新,又回到宿舍清扫卫生,从舱门探出身子问道:“连煋,竹响,你们的床要不要我也给你们收拾一下?”
连煋熟稔地转动手里的洗沙盘,笑出白净的小虎牙,“好呀,你帮我拉一下床单,我的床单都要掉到竹响那里去了。”
竹响回头道:“谢谢你,我的床没连煋那么乱,简单抖一抖被子就好了。”
连煋不服气,“你的比我还乱呢,你的枕套都脱了也不管。”
竹响:“还说我,你净往床上塞东西,大半夜掉我床上来。”
琳达把水管勾过来,冲洗甲板上的泥渍,“你们两个谁也别说谁了,都一样乱,快点干活吧,天都要黑了。”
连煋和竹响又加快了速度。
今天她们找到了这处淘金点,底下金沙可观,吸上来的泥沙金子含量很足,甚至有小拇指大小的金粒。
工作量很大,天黑了都还没洗完,尤舒打着手电站在旁边帮她们照光。
琳达最后累得直不起腰,起来抻着身子,“先把洗出来的拿去烧吧,剩下这半桶明天再洗。”
“好。”
四人一起到厨房去,竹响搬出小火炉,炉内放进去炭块,用点起纸条,把炭块烧红,连煋打开矮柜找出一般汤碗大小的石英坩埚,架在火炉上。
等温度上来了,琳达将玻璃罐里还带着水的金沙,倒进石英锅内,用小勺子慢慢翻炒,炒干金粒中的水分。等水分全部蒸完,她握起火/枪对锅中的金粒进行灼烧,用高温把金粒中的杂质都烧掉。
连煋蹲在一旁,熬红了眼睛,琳达总算把金粒烧好了。
冷却后称重,得到将近两百三十克的金子,这是仅仅今天一天的收入。
竹响乐开了花,抱起玻璃瓶,对上灯光细细端详,“发财了发财了,这次咱们是来对了,这片地方底下肯定还有很多,我们明早天一亮就起,继续淘!”
琳达点头,“得加快速度,过两天蒙恩家族应该会来这里,他们船上有大型挖掘机,等他们来了,我们肯定抢不过他们。”
竹响用力拍连煋和尤舒的肩膀,“这几天我们就辛苦些,这一票干完,今年都不用开张了。”
“好,我要赚大钱,造自己的船,开船去找我妈妈。”连煋胸中澎湃跌宕。
尤舒也窃喜,她以前也听说过海底淘金,但仔细了解过,没想到,海底真的藏了这么多金子。如果这次真能赚一笔,等回国后,就能凑够房子的首付了,还可以带瘫痪的姥姥去更好的医院治疗。
她们把烧干净的金子带回宿舍,放进保险箱,一层层锁上。
密码箱设计巧妙,四四方方的盒子,四面有四个密码锁,只有四个密码锁一起打开了,整个箱子才能打开。
之前她们只有三个人,连煋设了左侧的密码,琳达设了右侧的,前后两个密码都是竹响设。现在尤舒来了,竹响把后侧的密码清零,让尤舒也设一个。
竹响喜溢眉梢,“之前还三缺一,现在尤舒来了,刚好四个人,一人设一个密码,这下子齐活了。”
匆匆洗过澡,照旧的,琳达去轮机室关了发电机,船上只留下船头船尾的两盏电池灯。
“今晚该你值第一轮班了,我们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要早起。”琳达拿出枪,丢给连煋,又看向尤舒,“尤舒,今晚你不用值夜,安心睡觉,明晚再给你排班。”
“好。”尤舒颔首。
连煋到船尾驾驶舱值班时,尤舒过来陪她,细瞧她手里的霰/弹枪,“你们的枪是哪里来的,这里很危险吗,还需要带枪?”
“这是竹响和琳达在旧金山买的民用猎/枪,用来防身的。”连煋把枪横在面前的桌子上,“这儿也不算危险,我们都来一个星期了,也没遇到什么冲突,但在国外,还是有枪防身比较好。”
“也是,不过我不会开枪。”
连煋认真教她,“很简单,这里是保险栓,拉开保险栓就能开枪。这种猎/枪后坐力大,开的时候要么把枪托抵在肩内侧,要么夹在手臂下。”
讲了会儿开枪的要诀,两人转为闲聊,尤舒说:“我还在地中海航线时,你弟弟来找过我一次,他以为是你和我一起走的。”
“然后呢?”
“没找到你,他又离开了。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那几天你应该是已经出海了。”
连煋用力搓脸,让自己清醒些,“我弟那个人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以前我和他是怎么相处。”
“我也觉得奇怪。”尤舒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才道,“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弟弟看你的眼神,和我妹妹看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就不是看姐姐的眼神。”
想起连烬,连煋总有怪意涌动,故作开玩笑道:“有可能他是从垃圾桶捡来的吧,奇怪得很。”
她推了推尤舒,“你不用陪了我,快回去睡觉,明天你估计要和我们一起下水,在水下干活很累的,快去休息吧。”
“那好,我走了。”
尤舒走后,连煋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了,今天还没给姥姥打电话,她翻出口袋的手机,电话拨过去。
江州市,圆湾村。
客厅的木桌中间摆放着一个卫星手机,三少一老四个人围着木桌坐,静候桌上的手机,四人各自手里也有活儿,邵淮和连烬分别拿着笔记本电脑在处理公务,商曜手握针线给连煋纳鞋底,姥姥用老花镜在看旧报纸。
手机震响,四人齐刷刷擡起头,商曜抢先拿起手机,按下接听,“宝宝,是我,今天你那边怎么样啊,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