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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月半弯 > 027 女朋友

    027女朋友

    光斑在关好彩脸上摇曳,向天庥恍惚,忘了自己想说的话,复读机似的跟着念道:“所以……”

    关好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又变回那个傻里傻气的“肥庥”?

    她追问:“你会去接机,然后呢?”

    向天庥回神,揉了一把后脑勺,移开快黏住的视线,才问:“你要不要、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去?”

    话问出口,向天庥瞬间陷入后悔懊恼。

    为什么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是被虐狂吗?嫌被她拒绝得还不够狠?

    非得多问这一句是为了什么?

    “算了——”

    “几点?”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向天庥本想说“算了他自己一个人去接机就行”,但只迸出了两个字,就急刹住车。

    他眨眨眼,确认自己刚刚没有听错。

    “明天下午几点去机场?”关好彩又问了一遍,意思表达得比刚才更完整。

    “……我打算四点半出发。”

    “行,明天你过来‘芬芳’之前提前告诉我。”关好彩把鸭舌帽戴回去,理了理马尾,“我继续去派传单了。”

    “好、好……”

    关好彩又是一句“再见”都不说就走远,向天庥在树荫下踱来踱去,末了发现自己竟绕着那棵参天老树走了好几圈。

    那首家喻户晓的歌曲还在唱。

    揸麦的阿姨有些走调,发音也很“广普”,但胜在情感丰沛。

    一遍一遍地唱着那一句,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

    向天庥揉了把脸,想让自己疯跳的心脏消停一会儿。

    待歌曲结束,他也大步朝戏台走。

    他决定待会儿防诈宣传结束后,要把那台当货拉拉用的脏车子开去“洗白白”。

    *

    郝韵这周学校有活动,只休周日,加上外婆没在家,她有些不想回福元二巷。

    和关好彩两人同一屋檐下,大眼瞪小眼,实在无聊兼难受。

    她本来想在宿舍将就一天,郭琴知道后邀她:“那你来我家嘛!我妈上周还问起你什么时候来,她能给你做辣椒炒肉。”

    郝韵虽是土生土长的“老广”,却喜欢偏重口味的菜系,尤其是咸鲜香辣的湘菜,但像外婆这样“老广胃”是吃不得辣的,猪红汤里加多一点点胡椒粉她都顶不顺。

    郭琴的父母都是湖南人,多年前来广打拼,扎稳脚跟后,把几岁大的郭琴从家乡接了过来。

    高一那年,郝韵与郭琴成了同窗兼室友,两人性格差挺多的,郝韵冷,郭琴热,但两人还是成了好友。

    有次郝韵忍不住吐槽学校饭堂的饭?过分清淡,郭琴也有同样的感受,后来郝韵去郭琴家做客,郭母做了一桌子家乡菜,单单是那盘辣椒炒肉,郝韵就送了两碗饭*。

    和郭琴在车站等接驳车时,郝韵给李静芬打了个电话报备,这才知晓外婆偷偷一人跑上海去了。

    除了担忧,郝韵还有些恼,直接对着电话抱怨:“她自己的事情没有处理好,还要你替她擦屁股!”

    “哎呀没你讲的那么严重啦……我准备去吃晚饭,然后要去外滩看夜景啦!阿韵你别担心我,周日跟同学去行街睇戏,好好休息一下。对了,元旦我们要去饮喜酒,你去买套新衫啊,不用替阿婆悭钱啊……”

    郝韵低垂着脑袋,等外婆念叨完,她才软声应了句“知了”。

    上车后,郭琴好奇问她:“你姐姐回来广州了啊?没听你提起过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家里的事郝韵极少对外说,像是郭琴这样比较聊得来的朋友,也只是知道郝韵与外婆同住,有个家姐嫁到了上海。

    至于家姐是谁、两人的爹不是同一人、已有四五年没见过亲娘黄女土这些糟心事,郝韵没详细对她提及过。

    高中生讲八卦的能力郝韵见识过不少,尤其像她们这种寄宿学校,谁和谁稍微走得近一些,第二天就能在饭堂或宿舍听到风言风语。

    她不需要用狗血家事去换取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陪着她在背后吐槽某人,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读完最后这一年半,顺顺利利地拿到offer出国。

    所以,对于郭琴的问题,郝韵只是淡淡一笑:“嗯,她最近工作有些变动,回来住一段时间。”

    晚上,郭母热情待客,又做了一桌子饭。

    每道菜都合郝韵的胃口,吃了两碗米饭后,她竟在犹豫要不要添第三碗。

    “吃!阿姨有多煮饭的,你尽管吃!”郭母的脸胖胖的,笑起来时眼睛眯成线,“见你胃口这么好,阿姨就高兴,不像琴琴,现在吃不了半碗饭就说饱了。”

    郭琴撇撇嘴:“那可不能比,郝韵她怎么吃都是瘦的,哪像我,我喝水都能长胖!”

    “哪里胖了啊?”郭母瞪她,“整天说自己胖胖胖,一会儿不吃肉,一会儿不吃米饭,花样多得很!郝韵,你在学校可要帮阿姨多盯紧点儿琴琴,别让她搞什么节食减肥啊!”

    郝韵筷子一顿,偷偷瞥向郭琴,正好对上她有些闪烁的目光。

    她会意,同郭母点头保证:“没问题,这包在我身上。”

    确实,郭琴最近的饭量小了许多,打饭多打素菜,也很少往小卖部去,汽水零食都不买了。

    郝韵问过她,她说觉得自己身材太胖,想适当减减肥。

    “减肥”这词儿在女生之间常被提及,光是郭琴就说过许多次,隔三岔五就嚷嚷着要管住嘴迈开腿,但每次都坚持不到一个礼拜,就恢复了正常饮食。

    郝韵并不觉得郭琴胖,但只要郭琴的做法没那么偏激和过火,郝韵就由得她去。

    饭后,两个姑娘排队去洗澡。

    郝韵先洗完,跟郭琴借了身体乳,在她房间里抹胳膊和腿。

    这时,搁手边的手机亮起来。

    是个视频通话。

    来电的是「老豆*」。

    郝韵看了眼阖紧的房门,拿起手机,接通了视频。

    很快,郝铭的脸出现手机屏幕里,四十几岁的男人保养得宜,笑起来眼边也没长出几条细纹:“乖女啊,吃过饭没?”

    郝韵笑笑:“吃啦。”

    郝铭很快发现异样,忙问:“你现在在哪里呢?不在家啊?”

    “对,我今晚在郭琴家过夜,明天一起回学校。”郝韵切换镜头,简单拍了拍郭琴的书桌,“呐,没骗你,我在郭琴的房间。”

    郝铭明显松了口气,接着问:“怎么今天突然去同学家过夜了?跟外婆讲了没?”

    “讲啦。外婆这周……这周去从化浸温泉了。”

    “原来是这样。”郝铭叹了口气,“那骑楼太旧太老了,一个小姑娘住那里是不大安全。”

    “没有的事……现在那边治安很好的。”

    郝韵跟父亲一周也就通一次电话,她还没跟他提起过,关好彩目前回广与她们同住的事。

    “早知道上周就该问问你,这周周末要不要过来佛山玩了。”郝铭语气遗憾,“我们明天要去野营烧烤,你阿姨准备了好多烧鸡翼啊。”

    一个“我们”,就让郝韵嘴角的笑意渐褪。

    这时,有一道声音闯进屏幕里:“爹地!爹地!你在哪里啊?”

    郝铭立即移开了目光,对着另一处呼唤:“乖仔,我在书房!”

    笑意完全消散了,就像落进海里的夕阳。

    郝韵看着镜头晃来晃去,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父亲的身前多了个小男孩,圆头圆脑,门牙掉俩。

    ——她的亲生父亲郝铭,在几年前二婚,如今在佛山定居。虽说广佛同城,这距离不算远,但也实在算不上近。

    一家三口住着带小花园的联排别墅,郝铭说是在别墅中留了个房间给她,让她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可郝韵极少过去。

    她知道那个房间,也让她的继母用来招呼其他留宿的客人。

    对于父亲的现任妻子、还有她那刚上小学的弟弟而言,她就是他们家的“客人”。

    父亲和平日一样,让小男孩喊人,小男孩照做,小小声喊:“家姐……”

    郝韵嘴角扯起又耷下,应了声“嗯”。

    多聊了两句,她找借口挂了电话。

    过了会儿,郭琴洗完澡回来房间,郝韵把身体乳还给她:“你这罐乳液味道好好闻啊。”

    “嘿嘿,我也好喜欢。”郭琴拿着乳液坐到床边,“我以前用的乳液都是甜滋滋的,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木质调的。”

    “怎么突然换味道了?”

    郭琴笑嘻嘻说道:“是前段时间收到的礼物啦,朋友送的。”

    郝韵附和了一句:“那这位朋友挺有品味的。”

    郭琴抿唇笑,不说话。

    时间还早,郝韵从书包里拿出雅思题集:“借你的书桌一用啊。”

    郭琴大喊救命:“不是吧!你要不要这么卷?!”

    郝韵笑:“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呢。”

    “你周末回家也是在学习?”

    “对啊。”郝韵对着郭琴的手机扬扬下巴,“你打你的本,不用管我的。”

    郭琴耷拉嘴角:“这样显得我没心没肺似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千万别让我妈看到,不让她又要骂我了。”

    “不要这么说,我做题可能还没你玩剧本杀烧脑呢。”郝韵无奈地叹一口长气,“而且你总说我是学霸,也不看看你自己,都没怎么花时间在学习上,成绩还总那么稳定,这才离谱好不好?我就是没你们那么有天赋,才要花多些时间做题啊。”

    郭琴性格外向,直接扑过去揽住她,撒娇道:“你已经很棒啦,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嘛,吊颈都要唞啖气*啊!”

    郝韵笑道:“行了行了,快去玩吧。”

    上次丢了一颗降噪耳机,郝韵还没去买新的,从家中的抽屉翻出了一根老款耳机,插上转换接口将就用。

    ——她的零花钱其实不少,郝铭和黄昭君都会给外婆打抚养费,郝铭还会私底下给她转红包,过年时的压岁钱也多。

    她物质欲望很低,住宿生活除了吃饭花不了几个钱,慢慢的,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大。

    买个新的蓝牙耳机“湿湿碎”,但她想给未来读书多留点儿钱,目前能省则省吧。

    但老耳机无降噪功能,她一边听歌,一边写题,还能隐隐听见郭琴玩线上剧本杀时同其他玩家的聊天。

    她听见郭琴时不时在唤对方“宝宝”,声音比郭琴在宿舍用的那支身体乳还要甜。

    郝韵不知不觉地咬了好几次笔帽,最后她什么都没问,只把手机音量调高,让音乐盖住郭琴的声音。

    就这样吧。

    郝韵觉得,高中时代,大家的交集就那么几年,现在就算关系再好,过后也是要各自奔往天南与地北,是否会再相遇都是未知数。

    知道别人太多事,或自己的事被太多人知道,都不是聪明的做法。

    友情不是她生活中的必需品。

    *

    向天庥请了以前在“向记”做过一段时间粉面师傅的邓辉回来帮忙。

    邓辉早早就入了行,虽然年岁不大,但如果真要论资深资浅,他比向天庥还要多几年实操经验。

    厨房多了一个人帮忙,再多请了一位洗碗阿姨,向天庥这周的工作轻松不少,肩上担子轻了许多。

    不过他应承了父亲,备料熬汤制面这几件事,他都会亲力亲为。

    周日下午三点半,向天庥早早订好了闹钟,手机里的飞常准显示,李静芬返程的那趟飞机会准点到达。

    闹钟一响,他刚好把最后一团馅儿包进云吞皮里。

    向天庥把云吞在铁盘里码得整齐,盖上纱布,从厨房传菜口送进去:“阿辉,我得出发去机场了,铺头今晚就交给你了。”

    这会儿过了饭点,店里没客人,邓辉在休息,他接过云吞,点头答应:“小老板你放心去吧。”

    向天庥拿了车钥匙,刚走到店门口,又折返,对邓辉说:“你帮我留两份面和云吞,今晚的客人估计不少,我怕回来的时候沽清了。”

    邓辉问:“明白,细中大?”

    “两份细蓉就行。”

    “无问题!”

    今天气温还是热的,不过北方已大面积降温,天气预报说南方再过两天也会气温跳崖。

    向天庥上车后打了空调,等车内凉下来,再把副驾驶位的冷气扇叶拨到一旁。

    接着给关好彩打了个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接起:“喂。”

    “我……”向天庥觉得嗓子有点儿哑,咽了口口水再说,“我是向天庥。”

    “……我知道。”关好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走出阳台往下看,“你到了?”

    “我现在过来,一分钟就到。”

    “好,那你在楼下稍等我一下。”

    关好彩换好鞋下楼,路边已停了一辆打双闪的吉普。

    车窗膜色不深,能清楚看到司机是谁。

    明明停了车,但他双手还是揸紧了方向盘。

    关好彩走到车旁,示意他降下副驾驶位的车窗,向天庥照做,弯下腰对她说:“上车吧,这里不能久停。”

    关好彩突然提问:“你有女朋友吗?”

    向天庥愣住,好一会儿才反问:“为什么、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关好彩说:“要是你有女朋友或妻子,我就不坐副驾驶位了。”

    向天庥觉得双颊莫名烫了些,低声说:“没,没女朋友,也没结婚。”

    “哦,那就行。”关好彩边说边开门上车。

    “我开了空调,太凉了你跟我说一下。”向天庥坐直了身,只用余光留意着旁边动静。

    “现在还行,风口没直吹就不冷。”

    关好彩系上安全带,斜眸睨一眼杯架里的矿泉水。

    向天庥打了方向盘把车开出去:“车里只有矿泉水,你口渴的话也可以喝。”

    关好彩侧过脸,直愣愣地看了他的侧脸好一会儿,蓦地开口:“向天庥,你是没有女朋友,还是一直都没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