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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月半弯 > 044 顺得哥情失嫂意

    044顺得哥情失嫂意

    钟伯的事情引起了小小水花,社区街道想对区内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开展一次心理健康评估。

    社区老年服务中心其实去年已经设立“心灵驿站”,街道也一直在做老人们的工作,但老人们对此有所抵触,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没有“痴线”,为什么要去做心理辅导?

    这次的心理健康评估,老人们可以预约到现场做问卷调查,但社区里有不少长者行动不便,这部分人群则由“平安结”负责。

    接下来的几天,关好彩每天都穿梭在老区的大街小巷里,根据街道给的名单,挨家挨户去敲门。

    ——她现在是“社会闲散人员”一名,闲得很,向天庥每晚发布在群里的报名接龙,她几乎都是第一个报名。

    上门“家访”比“送温暖”简单多了,不用扛着大米爬六楼,只需要带上手机和充电宝就行。

    向天庥负责人员安排,两人一组,与关好彩搭档的均是女性义工,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有时早上是一位靓姨,下午则换一位靓婶。

    孙琳有空也会来,关好彩和她搭档过一天,那次中午关好彩请她去“向记”吃了碗细蓉。

    她没说为什么要请孙琳吃饭,孙琳也没有多问。

    这次“家访”很顺利,许是钟伯的事传开了,老人们对心理问卷调查挺配合的。

    虽说关好彩只需给老人做了问卷即可,但不知不觉,她总会在收集完调查后,多问老人一句家中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而一般老人们真会有些小事需要她们帮忙,例如有的需要她教如何使用某个app,有的需要她帮忙拿些放在高处的物件,有的麻烦她顺路把垃圾带下楼丢……

    周末关好彩和没课跑来做义工的魏思妍组队,到一位阿婆家时,阿婆家中的马桶塞了,阿婆问她们能不能帮忙通一下。

    魏思妍自然应“好”,但堵塞情况比想象中严重,魏思妍拿皮搋子通了好久都没效果,反而把污水往回抽,满到溢出来,越整越污糟,味道冲天,阿婆尴尬,说是被抹布堵住了。

    魏思妍欲哭无泪时,关好彩跟阿婆借来一枚铁丝衣架,掰直了当铁钩子用,蹲在马桶旁,把衣架慢慢往里送,用些巧劲儿,最终把堵塞物全勾出来。

    勾出来的也不是抹布,是已经烂了一半的成人纸尿裤,也不知是如何掉进马桶里堵死的。

    关好彩没问阿婆,和魏思妍一起冲洗了厕所,再把污物和衣架拿垃圾袋装起来,跟阿婆说待会儿她们下楼的时候丢掉就行。

    阿婆连连道谢,说多谢靓女,你们真是人靓心也靓。

    离开阿婆家,魏思妍对她投以崇拜眼光,问她怎么会用衣架通马桶。

    关好彩拎着东西往垃圾站走,脑子里想到的是,以前和李静芬两人蹲在堵塞的马桶旁鸡手鸭脚*的画面。

    一周左右的时间,老人们走访得七七八八,最后一天向天庥不在群里摇人了,私信问关好彩,他俩组队,一天跑完剩下的行不行。

    关好彩考虑了几分钟,回他一个“ok”的手势。

    那天她终于见识到了向天庥有多讨长者们喜欢,每到一户,阿婆阿伯都热情招呼,饮热茶吃酥饼,临走还要拿来牛奶,让他们路上喝。

    关好彩这天没拒绝老人们的好意,外套两个兜里都装满小零食。

    离开老人家后,她把牛奶给了向天庥:“这个给你。”

    向天庥提议:“要不你现在喝了?”

    “我不喝牛奶。”关好彩把牛奶塞到向天庥手中,笑着揶揄道,“还以为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我乳糖不耐受哦,老同学。”

    向天庥一愣,有点傻地发问:“所以喝了牛奶……会、会放——”

    关好彩脸一烫,立刻狠狠瞪他:“说什么呢!”

    向天庥噤声,默默拆了吸管插进牛奶盒里。

    喝了半盒,他才用对方听不到的声音嘀咕:“我现在知道也不迟吧?”

    “家访”完最后一家,走出单元楼,天上已挂月半弯。

    向天庥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关好彩手里拎着的垃圾袋,问:“你晚上吃什么?”

    关好彩对这附近的分类垃圾站的位置已经很是熟悉,径直朝那方向走:“不知啊,你呢?”

    向天庥跟着:“回我店里吃碗面?”

    “行啊,走吧。”巷弄寒意更重,冷得关好彩缩了缩脖子,“这种天气,是得吃点汤——”

    向天庥几乎与她是同时回答,语气还颇为感叹:“汤汤水水又饱肚的东西。”

    两人的话音叠在一块儿,如脚下的影子一样。

    关好彩挑眉睇他:“干嘛学我说话?”

    “谁学你了?我从小就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你小时候学我的?”

    “……请问我们小时候很熟?”向天庥冷笑,“你甚至还装作不认识我,请问我要怎么学你?”

    关好彩杏眸圆睁,声音扬起来:“什么?我怎么可能这么做?你别冤枉我。”

    向天庥屈指点了自己的太阳穴两下:“全记在我这里呢。”

    关好彩撇嘴,走去掀开垃圾桶盖子,闷声骂道:“记仇得要命。”

    向天庥笑了。

    这些事情其实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仇”什么“怨”。

    他只是忘不掉而已。

    “向记”门口还是坐满了等位的客人。

    关好彩用小号上网冲浪的时候,大数据常会给她推送本地相关的推文,其中有多条高赞旅游探店博文里,都提到了“向记”,如今来永庆坊玩的游客,十有八九都会来这儿吃一碗老字号云吞面。

    无论向天庥认不认这流量,在关好彩看来,“向记”已经在网红店的行列里了。

    关好彩早就拉起口罩,皱眉道:“你家还是太多人了……要不然去吃‘诚心’?”

    向天庥斜眸:“要是不用等位的话,你吃不吃啊?”

    “干嘛?太子爷你又要搞特殊招待?”关好彩踮脚往店内看,“但是全坐满了啊,你想让我在收银台吃?还是厨房里吃?”

    向天庥迈腿往前走:“跟我来。”

    面店里的灯光温暖落在他身上,关好彩撇撇嘴,跟在他身后走进店里。

    向天庥跟两位店员打了声招呼,再去厨房同邓辉交代了两句,接着带关好彩上了二楼。

    关好彩没到过“向记”二楼。

    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向记”只有一楼厅面,和“芬芳”一样,从铺头旁边的窄长楼梯往上,二三楼便是向家。

    没记错的话,向天庥在这里住到小学毕业,之后就搬去新家了。

    如今的“向记”重新装修过,二楼铺着的老花砖图案和楼下有些差别,可用面积比一楼小,仅摆五六张圆桌。

    没开顶灯,但并不暗,靠街那面有灯火穿过五彩琉璃满洲窗,在地面晕开幻彩,而靠里的那一面,是间玻璃房,里头白炽灯明亮。

    关好彩望进去,就算她是个外行人,也知那里是“向记”做面的地方。

    一根粗长的草绿竹竿静静立在墙边,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向天庥指着制面室前一张圆桌,说:“坐那里吧,那边比较亮,我就不开楼上的灯了,免得让客人误会。”

    关好彩走过去,问:“二楼为什么不营业?”

    向天庥走到窗边,推开一扇:“之前人手不够,等年后多请两三位阿姨,再把二楼开了。”

    他又往回走,经过关好彩身边时说:“不过每天做面我都要上来二楼。”

    他进制面室打湿一条抹布,出来把桌子擦了一遍,问:“还和以前一样吗?细蓉一碗走韭黄?”

    “嗯。”关好彩坐下,忽然嘴馋,“有没有炸云吞啊?我好久没吃了。”

    向天庥眨了眨眼:“……有。”

    关好彩继续点菜:“我还要一碟青菜,今天有什么青菜啊?”

    “迟菜心,很鲜很甜。”

    “行。”

    向天庥下了楼,关好彩回头打量那间玻璃房。

    木桌宽长,干净整洁,桌上有一卡扣,半个月亮似的,想必就是用来固定那根大竹竿的其中一头。

    关好彩脑子里莫名出现了向天庥在屋内骑着竹竿、一蹦一蹦压着面的画面。

    二楼安静,与楼下天壤之别,关好彩还在四处打量,向天庥已经重新上楼了。

    他走了两趟,把圆桌摆得满满当当,云吞面两碗,炸云吞一份,白灼菜心,南乳猪脚,外加两瓶豆奶。

    关好彩饥肠辘辘,先揸汤勺喝了两口汤,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竹升面的啊?”

    “初中后那个暑假吧。我和我哥相差的岁数大,我爸没指望过我接手他的店,所以只教了我哥。那时候我缠着我哥,他就教会了我一些基本功,练着练着就会一些皮毛。回来接手铺头后,才算真正入行。”向天庥也先喝汤,突然发问,“我们家的汤好喝吗?”

    “还不错,反正不是科技与狠活。”

    向天庥不由自主地骄傲起来:“那肯定没狠活,我日日天还没亮就来熬的。”

    关好彩倒了些红醋在瓷勺中,擡眸看他。

    这一天下来,她都数不清向天庥打了多少个哈欠,眼下还浮着淡淡的青色。

    她说:“你还挺忙,又要顾店又要顾家,还要整天操心整个社区的老人们,你有时间睡觉吗?既然都请了师傅回来帮忙了,你就不能都交给他们去做吗?”

    向天庥摇头:“我爸对店里的事有点敏感,我答应了他,就算有请师傅,我也会亲手做面熬汤。”

    关好彩夹一箸面蘸醋,没好气道:“迟早要累垮。”

    向天庥笑了笑:“我习惯了。”

    关好彩不再劝他。

    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去劝向天庥放手一些事。

    他那么喜欢揽活干,累垮也是开心的吧?

    关好彩低头吃面,过了会儿,才听坐对面的那人淡声道:“你上次不是问过我,是不是还学不会拒绝别人。但那是我爸,我拒绝不了他。”

    关好彩没有立刻应他。

    她再吃了一颗炸云吞,才说:“你爸应该最多就只是拜托你接手‘向记’,对‘平安结’他没那么大的执念吧?我反而觉得是你自己对面店、对‘平安结’更执着一些,每一件事你都想顾全,每一个人你都想讨好。顺得哥——”

    关好彩蓦然噤声。

    她原本想说“顺得哥情失嫂意*”,但惊觉这句俚语不大适合在向天庥面前提。

    她清清喉咙,把话说得更婉转些:“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和善心,只是觉得,你可以不用事事先考虑他人,而把自己放在末位。”

    其实关好彩这段话和以前的话相比,已经没那么尖刺丛生、来势汹汹,但向天庥仍觉得像有把尖刀扎过来。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看着已经被关好彩吃掉一半的炸云吞,心里不怎么舒坦,故意说,“我也不是对路上的阿猫阿狗都这样的,还不是因为上了心,才想对对方好。”

    关好彩一时没听出他话中含义,筷尖在半空指向他:“才不是,你就是对路上的阿猫阿狗都要照顾。小学还是初中,学校去春游秋游,班里男生不和你一起玩,你就一个人在那喂流浪猫,自己带的饭菜不够喂,还去买火腿肠。”

    向天庥愣住,嘴巴张了张,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双眸子亮起来,那光也扎进关好彩眼中。

    关好彩也顿住,半晌,她皱着眉嘀咕:“对啊,我怎么知道?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反正就有这么一道印象吧。”

    楼下,林爱卿带着客人的疑问,快步走进厨房,问邓辉:“刚有客人见到小老板端了一份炸云吞上楼,问我是不是能点……但咱们的菜单里没有啊。”

    邓辉手里正忙,瞥一眼那锅刚起的热油,黄澄澄的,透明见底。

    他嘿嘿笑:“就跟客人说一声,那个是小老板的‘私房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