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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一整个冬天都过去了

    047一整个冬天都过去了

    “你个衰仔!你到底、到底在干嘛啊!!”

    一声暴喝从人群外传来,围观群众循声回头,有人喊:“黄伯!是黄伯来了!”

    人群让出一条道,黄德才拄着拐杖,走得又急又晃,嘴唇泛白,面上挂汗,旁边有个高瘦的少年扶着他,忙不叠道:“阿爷,你不要太激动……”

    “嘉明!你过来做什么?!”黄伯儿媳迎上去,“快带阿爷回家!”

    “我不回!不回啊!”黄德才举起拐杖,颤巍巍指着儿子,“黄志勇!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天庥没有骗过我,找律师咨询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你跑来这里胡闹像什么样子?!”

    拐杖还指向其他人,黄德才吼得唾沫横飞:“还有你们几个!陪他胡闹什么啊?尤其是你,阿蓉,你老公发癫,你都陪他癫?!”

    黄伯儿媳许蓉不解又愤怒:“阿爸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什么会想要把房子给一个三不识七的人啊?!”

    黄志勇更是情绪再次高涨,怒极反笑:“看吧!我没冤枉他!”

    火遮了眼,他一把推开向天庥前面的女人,猛扯住男人身上那件刺眼的黄马甲,咬牙切齿道:“你到底给老头子灌了什么迷汤——”

    “你动什么手?!”

    向天庥眼里只有被推得踉跄不稳的关好彩,根本顾不上会不会激化矛盾,双手一撑就把黄志勇推开。

    “啊!!”黄志勇没料到他力气那么大,一屁股摔坐在地,眼镜都飞出去。

    向天庥看都不看他,奔至关好彩身边,握住她手臂,嗓子已经哑了:“你有没有事?”

    关好彩摇摇头:“没事……”

    事态一下变得严重,黄志勇的两位表哥冲过来连推向天庥两把:“你还有脸打人?!”

    他俩都不是壮汉,身高比向天庥矮,没推动人,又上手想扯,周秉和其他男志愿者及时过来把人架开,周秉喊:“够了啊!再闹事我报警了啊!”

    黄志勇捡回眼镜,一双眼都红了:“好啊!我现在就报警!我要把你们这群假惺惺的公益骗子公诸于众!!”

    背后纷纷攘攘,向天庥岿然不动,严严实实挡在关好彩面前,一声不出。

    握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关好彩仰起脸,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一对上向天庥的眼睛,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双眼像被大雨淋透的泥地,不知得晒多久才会干。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黄伯!黄伯晕倒了!!”

    “阿爸阿妈!不要吵了!快来看看阿爷!!”

    “阿爸——!”

    “姑丈!”

    所有人都赶去看黄德才,纷杂的声音远了些,一时之间,树荫下竟只剩向天庥和关好彩二人。

    “你……你不去看看黄伯吗?”关好彩先开了口,轻轻晃了晃手臂。

    向天庥松手。

    关好彩正想长呼一口气,可下一秒,向天庥竟环臂抱住了她。

    她一口气噎在喉咙,眼睛蓦然睁大。

    “嗯,我去看看黄伯。”向天庥贴着她的发侧轻声道,“谢谢你。”

    说完,他就松开她,转身离开。

    这个拥抱有些不合时宜,又似乎理所应当。

    前后不到五秒钟,却让关好彩觉得,一整个冬天都过去了。

    *

    黄伯晕倒,呼吸急促,满身冷汗,眉毛蹙成一团毛线,声如蚊蚋地哼唧。

    家属们手忙脚乱,问他哪里不舒服,黄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指着自己胸口。

    旁人提醒“快call白车啊”,黄志勇这才着急忙慌地打了120。

    接线员问他病人病史,他噎住,吞吞吐吐,好一会儿都说不出来:“病史……病史……就是他腿脚以前受过伤……”

    他看看老婆,看看表哥表嫂,最后目光瞟向那个被他骂作“骗子”的男人。

    “我来吧。”

    向天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接夺过黄志勇的手机,详细地跟接线员讲述了黄伯近半年的身体状况,“病人六十八岁,右脚有旧患,无药物过敏,七月社区体检他的血压偏高,平日未见心绞痛、胸闷等情况,但现在他一直指着自己的胸口,人有意识的,叫他他能有反应……”

    把黄伯的病史和现况交代完后,向天庥便把手机还给黄志勇,没再多看对方一眼。

    忽然有一声议论响起:“哎呀,黄伯他……”

    向天庥心惊,一回头,果然看见黄伯裤子湿透。

    黄嘉明一直在旁边守着阿爷,可小孩从未见过当众大小便失禁的老人,既担忧又尴尬,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擡头,在母亲眼中看到嫌弃,在父亲眼中看到迷茫。

    但很快,一抹黄色在他眼前落下。

    再低头,一件黄马甲已经轻轻盖在阿爷身上。

    向天庥半蹲在地,确保马甲遮住了黄伯的难堪,再迅速解开他的外套,一边检查他口中是否有异物,一边让志愿者们维持现场:“都不要围在这里了!”

    周秉展臂拦人,大喊:“大家让开一些!别堵在这里!给阿伯一些空间!”

    其他义工照做,关好彩也过来,大家很有默契地围成一个圈,挡住人群,把黄伯身旁的空间一点点往外扩,像缓缓荡开的涟漪,也像坚不可摧的城墙。

    黄嘉明张了张嘴,半晌,道了声:“多谢……”

    向天庥看他一眼,只点了点头,继续确认黄伯的呼吸情况,一遍又一遍地同他讲话:“黄伯,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别睡啊,救护车快来了,黄伯,我是庥仔啊,坚持一下,不要睡……”

    黄伯排出的秽水不少,向天庥的马甲很快被弄湿,他皱了皱眉,正想把自己的卫衣也脱下来,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天庥!这里!”

    向天庥循声看去,是那位人有三高仍不乐意忌口的林伯,手里挥舞着一件外套。

    “你拿去用!!”林伯说完,就把外套用力丢出去,衣服恰好落在向天庥脚边。

    向天庥没有拒绝林伯的好意,冲他笑了笑:“今晚去‘向记’,我请你吃猪手啊!”

    “好啊!”

    林伯上一秒笑哈哈,下一秒立即变脸,对着黄志勇一行人手指指,怒斥道,“你们见到啦?够胆再说一遍他是骗子?反转猪肚就是屎,说的就是你们啊!”

    许多街坊赞同,你一言我一语地替“平安结”和向天庥说话。

    黄志勇心里仍有怨气,但没法反驳一句,目光飘来飘去,最后只能落在躺地上的亲爹身上。

    这场突发的闹剧在黄伯随医护人员的担架床离去后,暂时告一段落。

    黄伯家属全跟着去了,虽然儿子儿媳不像一开始那般气势汹汹,但看向天庥的眼神里依然有敌意。

    反而是黄伯的孙子,在离开前,替他父母跟向天庥道了歉:“不好意思,这里头肯定有些误会。”

    向天庥面上没什么表情:“你爸妈说的那些事我毫不知情,或者等黄伯清醒后,你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黄嘉明连连点头道谢,跑着去追他的父母。

    围观群众散开,留下一群老人和穿黄马甲的志愿者,大家纷纷安慰向天庥,让他别把这事儿放心上。

    向天庥浅浅一笑,有条不紊地安排人手,麻烦大家把刚才临时中断的活动收个尾。

    周秉还一肚子气,闷声问他:“你要去医院吗?”

    “要,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向天庥刚才跟人要来一个塑料袋,装起自己的马甲和林伯的外套。

    他对一旁的林伯说:“林伯,衣服等我洗完了再还给你。”

    “行啦,还不还的都无所谓。”林伯拍了两下他肩膀,“不要被他们乱讲话影响了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绝对对得住天地良心。”

    向天庥轻轻点头:“好。”

    林伯离开,向天庥回头问周秉:“你刚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唉,还好回来了,服了那群人……”周秉低声劝道,“我说,你最好别去医院了,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黄伯立遗嘱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儿子现在肯定把你当仇人。你想想,如果我知道我亲生老豆立遗嘱,把‘龙津’给了别人,我也会发癫吧。”

    “我知道……可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想把房子转给我,我之前听都没听过黄伯提起……他们当我是仇人也无所谓,事情因我而起,我怎么都要去医院一趟的。”向天庥举拳撞了一下周秉的肩膀,“行了,不用担心我,他们要是动粗我报警就行了。”

    周秉不赞同他的做法,还想劝阻:“但是——”

    “我陪他去医院。”

    关好彩走过来,看着向天庥说,“我陪你去医院。”

    周秉抿嘴噤声,不自觉地往旁挪了挪位置。

    树叶声哗哗,如向天庥心中再次躁动的情绪。

    他提了提唇角,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