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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月半弯 > 054 再次开出了花

    054再次开出了花

    整理好现场,志愿者解散,三五成群地去吃饭。

    李静芬打电话来,说饮茶的时候打包了炒牛河和几笼点心,于是关好彩和郝韵一前一后地往家里走。

    还有一个路口就到“芬芳”,两人在路边等红灯,不约而同地低头刷手机。

    “关好彩。”

    两人循声擡头,是向天庥。

    向天庥今天骑自行车,他长脚点地,在路边停稳,看着关好彩说:“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一下。”

    郝韵看看他,再转过头看看关好彩。

    她有些讶异,居然在关好彩脸上看出了一丝慌乱。

    红灯转绿,郝韵识相地跟他俩道别:“那你们聊,我先回去。”

    关好彩忙道:“诶诶诶、等等,我也要回去,外婆等着我开饭呢!”

    向天庥脚一蹬,滑到关好彩面前挡住她,说:“就两句话。”

    郝韵品出异样,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没事,多聊几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她快步走远,还要丢下一句,“放心吧,我不会把牛河里的牛肉都挑走的。”

    关好彩气得牙痒,瞪着郝韵的背影,又不好当着向天庥的面说什么。

    她只好低声问:“你要说什么啊?”

    身旁有路人来往,关好彩往前走了几步,站到路边的骑楼柱旁。

    向天庥也跟着向前,单车再次架在关好彩身前。

    他低声问:“你最近干嘛一直避开我?”

    关好彩眼神飘来飘去,一下看不停倒数的交通灯,一下看来往行人:“啊?哪里有?”

    向天庥冷眼睇她:“就是有,我给你发信息,你都不怎么回,活动时你也总是避开我。干嘛啊?是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关好彩一急,说话又直肠直肚起来:“你不要多想,本来我们就没那么——”

    “没那么什么?”向天庥一瞬间拉下脸,眉心拧起,追问道,“没那么熟?”

    关好彩抿唇不答。

    要是几个月以前,她刚回来广州那会儿,她确实可以轻轻松松地说出“我们不熟”。

    但现在不行了。

    哪有人会跟不熟的人日日见面,夜夜吃面?

    向天庥沉默看她。

    要是几个月以前,还没跟关好彩走得那么近,他的情绪也没那么容易受到影响。

    但现在不行了。

    关好彩稍微对他冷淡一点儿,他都觉得如蚁噬心。

    他没多少情感经验,为数不多的几次动心全给了关好彩。

    所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难受。

    说他幼稚也好,天真也行,他只想要么让他脚踏实地,要么让他上天摘月,别让他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就行。

    向天庥瞪她,沉声道:“关好彩,你看着我说话。”

    关好彩强装镇定,故意盯着他的眼睛看:“真没有!是你的错觉!最、最近太忙了,我天天回到家,一倒下就睡着,没看手机,才没回信息!”

    向天庥追着说:“既然你说了没有,那我下午要去医院探望黄伯,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关好彩被突来的话题带偏:“嗯?你有机会见黄伯了啊?”

    “对啊,他过两天就能出院了,说这几天他儿子儿媳比较忙,下午只有孙子在医院陪着,我就想着去一趟。”向天庥又重复了一次问题,“怎么说?跟我一起去吧?”

    关好彩没多想就点了点头:“好啊……”

    ……诶?她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向天庥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上一秒脸上还挂着不爽,这会儿笑容扬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待会儿两点半左右,我过来接你。”

    说完,他像是害怕关好彩反悔,脚重重一蹬,单车唰一下骑出去三四米。

    而关好彩还停在原地,正好对面绿灯转红,她过不了马路了。

    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回事?

    她居然被向天庥牵着鼻子走?!

    *

    下午两点出头,就在关好彩打算找个“身体不适”的理由给向天庥打电话的时候,李静芬的电话打来了,说向天庥已经在土多等她,让她收拾好了就可以下楼。

    关好彩避无可避,只好穿鞋下楼。

    吉普车上的后排座被年货礼盒塞满,是龙津饭店赞助的,包装喜庆,内有两包不同风味的腊肠,同几款广府特色饼食,关好彩这些天已经给许多老人家送去了这份礼物。

    礼盒在龙津饭店的门店有售,但是“平安结”做活动的版本里还包含了他们自己印的物料,有利是封和一张新年年历,年历上印有“平安结”的紧急呼叫电话,方便老人们贴在家中显眼处,随时能够联系到他们。

    后排座满满当当,关好彩只能坐上副驾驶位。

    向天庥和李静芬道别后也上了车,什么都没说,启动了车子后,点了一下中控。

    歌曲开始唱。

    医院不远,很快就到了。

    向天庥除了带上“平安结”的年货礼盒,还在尾厢多拿了两个大盒子。

    关好彩看一眼,都是些滋补品。

    她想了想,说:“那个,我之前也不认识黄伯,要不我就……陪你到这里,我不上去了?”

    向天庥淡声道:“上吧,要是待会儿他有亲戚在病房,认出我,又骂我是骗子的话,你还能替我跟他们吵架。”

    关好彩见他又捧又拎,拿得辛苦,伸手拿过来一盒,斜瞥他:“这就是我的功能吗?我是什么机关枪?还是手榴弹?”

    向天庥笑出声:“你是superwoman关好彩。”

    关好彩撇过脸,嘀咕了一句“痴线”。

    他们到了心外科住院部,按照黄德才给的房号来到他的病房前。

    黄嘉明在病房门口,像是早早知道他们要来,直接对向天庥说:“阿爷刚睡醒,你们进去就行,在最里头那张床。”

    向天庥点点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黄嘉明“嗯”了一声。

    两人进病房,黄伯的床摇起来了,他斜斜倚着,见到向天庥,他精神大振:“庥仔!”

    向天庥扬起笑:“好久不见。”

    关好彩也打了声招呼:“黄伯,你好。”

    黄伯好奇:“这位是?”

    向天庥说:“‘平安结’的义工姐姐。”

    黄伯:“是新加入的吗?之前没怎么见到过呀。”

    关好彩“哈哈”笑一声,心想我之前还跟你儿子儿媳吵过架呢。

    她把手里的礼盒放到床柜上:“黄伯,这是我们‘平安结’一点小小心意,祝你早日康复,回家安心过年。”

    黄伯笑得见牙不见眼:“好的好的,承你贵言。”

    这时护工从洗手间走出来:“哎呀,黄伯你等了好久的客人来啦。”

    黄伯喜笑颜开:“对啊!”

    护工把切好的苹果递给黄伯:“那要不我再多洗两个苹果出来?”

    向天庥说:“不用麻烦你了阿姨,我们坐一下就走。”

    黄伯知道向天庥想跟他说话,对护工说:“你去休息吧,反正下午有我孙子在。”

    护工道:“行,那你有事就联系我啊。”

    护工走后,关好彩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临走前,她示意向天庥低头,凑近他耳边说:“你要记得啊……”

    向天庥忍住耳郭处的痒,压低声音问:“记得什么?”

    “哎呀,怎么老是学不聪明?”关好彩拿着自己的手机朝他晃了两下,又点了两下,“这个啦!”

    向天庥明白了,她要他录音。

    病床和病床中间隔着帘子,向天庥拉来把椅子坐到床边:“你精神看起来不错啊。”

    黄伯把苹果递给他,笑道:“还行吧,马马虎虎,反正老天爷还没打算收我命,就接着过呗。”

    向天庥拿了块苹果,白他一眼:“大吉利是,吐口水再讲过。”

    黄德才进医院后,“通”了一次“波仔”*。

    “你说这人呢,要是能一辈子健康平安,偶尔小病,大病没有,年老了也不用挨刀子,安安乐乐地走,那该有多幸运?估计比中双色球还要好彩!”黄伯咬了口苹果,说,“手术前麻醉的时候,我恍恍惚惚的,忽然就有些难过。”

    向天庥问:“难过什么?”

    黄伯道:“想着我还没立遗嘱啊,要是手术失败,我瓜柴了,那房子就要被我儿子继承,没办法给‘平安结’了。”

    “咳!”向天庥差点儿被苹果噎住,“不是……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啊?不要,我不要你的房子,‘平安结’也不要你的房子。”

    黄伯神情看似落寞:“哦,我现在连分配我自己财产的自由都没有了,对,我那房子是老破小,但也值一点点钱啊,你怎么还嫌弃呢?”

    “当然值钱!但我也不是嫌弃。”向天庥想了想,说,“黄伯,我是觉得你最近……有点消沉。”

    黄伯明白向天庥的意思。

    他最近确实整天想着生死,想着自己死后的告别式会有多少人来,想着骨灰盒要买哪一种,想着要不要提前去买一个双人骨灰位,好让他和他的死鬼老婆两个人重新住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想着这件事,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钟伯的原因?”黄伯自嘲了一声,“而且上次在公园,我什么脸都丢完了,当着大家的面濑尿,都不知道要被人笑多久——”

    向天庥打断他:“哪有人笑你?你不要钻牛角尖,你说过的,等你出院后要跟我去饮茶,还有,我们年后应该会办一些户外活动,约你们这些‘老友记’去郊外走一走。呐,我已经预了你的份了,你一定得去。”

    黄伯睁圆了眼:“我走都走不利索呢,怎么去?”

    向天庥:“那我推着轮椅都要推你去晒太阳。”

    很多长者的轻生倾向,就像南方夏天突然袭来的暴雨,来势汹汹,很容易会水浸街。

    及时排涝,撑伞同行,便能陪着老人们看到下一个艳阳天。

    黄伯的笑容轻松许多:“行啊,不过我出院后,得去我儿子家里住。”

    他补充一句:“我不想去的啊,但他非要让我去……”

    向天庥说:“那挺好的啊,本来就不应该让你独居,而且你才刚做完手术,身边得有人陪着。”

    黄伯还是有些消极,撇着嘴说:“唉,住也不会住很久的啦,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想这段时间在我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房子……”

    向天庥纠正:“你看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你应该想的是,‘这是个好机会,得趁这段时间跟儿子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黄伯再递苹果给向天庥,“不过我最近那部手机不是被我儿子没收了吗?只能用这部老式手机,没有直播和短剧看,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好好思考一些事情,不会总是心里毛毛躁躁的。”

    像个发霉长毛的馒头,黄伯这么想。

    向天庥煞有其事说道:“嗯,你们现在这些老人,网瘾比年轻人还重,下次我得做个戒网瘾的活动才行。”

    黄伯哈哈大笑。

    爽朗笑声从病房里往外飘,黄嘉明听到了。

    父母再三叮嘱他,让他要是看到向天庥来医院,切记要录下阿爷和他谈话的视频。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觉得没必要这么做。

    关好彩也听到了笑声。

    心安了不少,她没继续在病房前呆着,走到电梯附近的长椅处等候。

    过了半个小时,向天庥打电话给她,问她人在哪儿。

    他的语气颇急:“你自己回去了吗?”

    关好彩说:“不是啊,我就在电梯这边——”

    话音未落,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向天庥就出现在她面前。

    关好彩站起身:“聊完了?”

    “嗯,黄伯还是有些虚弱,不耽误他休息了。”

    “你有录音吗?”关好彩问完,似是早知道了答案,噘着唇自问自答,“我问的就是废话,你肯定没有。”

    向天庥咧开嘴笑:“嗯,没有。”

    走廊窗外的光斜斜落在他脸上,亮得耀眼。

    关好彩知道,这段时间让他自我怀疑、摇摆不定的那些东西,“呼”一声,全都飞走了。

    他眼里那块被雨淋湿的泥地,再次开出了花。

    关好彩莫名也扬起嘴角:“行吧,赠你一句李静芬女土的至理名言,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就不怕天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