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梦里花落知多少郭敬明末班地铁韩松原始动力出水小葱水上飘作品集视线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历史 > 芈月传(全集) > 芈月传(全集) 第六卷 第一一三章 故人意

芈月传(全集) 第六卷 第一一三章 故人意

  且不提这一边两人如何努力,那一边,却是故人重来。   黄棘会盟之后,拖延了三年的太子为质之事,终于成为定局。   楚太子横和黄歇千里迢迢,进入咸阳。   太子横看着车水马龙的咸阳大街,不禁感叹:真是没想到,咸阳这么快就恢复了繁华。   黄歇轻叹道: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不以时存,不以人废。   一位路人走过,插了一句嘴道:可不是。你们现在站的地方,半年前十几位秦国的公子就在这儿被砍了头。砍完不到三天,这里的集市就摆开了。   太子横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十几位公子在这里,被砍了头?   路人点头:是啊。   太子横道:是秦国的太后下的旨意?   路人道:是。   太子横的脸色变得煞白,紧紧握住了黄歇的手。   黄歇见状,忙安慰他:太子不必惊恐,臣能保太子入秦,也必能保太子平安回楚。   当下两人投了驿馆,向宫中呈了文书,过了几日,便得了旨意,召楚太子及随从入宫相见。   黄歇和太子横在缪辛的引导下,走在长长的官巷中,太子横有些迷惘地看着长长的宫巷:这就是秦国的王宫?   黄歇见他走神,提醒道:太子小心,秦宫中不可分神。   太子横回过神来,汗颜一笑道:没什么,子歇,孤只是想到当初当初,楚宫之中,黄歇曾为了娶芈月而向他求援,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当初一个孤弱无依的女子已经成为大秦太后,而自己呢,十几年前已经是太子了,现如今依旧还是太子,十余年来陷入困局,竟无一点变化。与之相比,实在汗颜。   黄歇知道他的心事,劝慰道:太子何必妄自菲薄?秦国经历这样的大变,才成就她的一番奇遇。天下事有早有迟,如晋文公、秦孝公等,莫不是大器晚成,只要等得到,又何必心焦呢。   太子横有些不好意思道:子歇说得是,是孤偏执了。他面向远处叹道:   只要等得到,又何必心焦呢。子歇,孤与你共勉吧。   黄歇听得出太子横的意思,却摇头道;臣这一生,只怕是等不到了。   太子横道:子歇何出此言?   黄歇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在宫人引导下,走过一个又一个甬道,两人进了一闻宫殿。黄歇看着庭院中的银杏树黄叶飘落,忽然翘起在燕国山中时,芈月说过;我住的地方,有一株很大的银杏树,秋天到的时候,黄叶飘落心中一动,想到,莫非此处不是接见外臣的前殿,而竟是她素日所居的屋子不成?   两人候在门外,听见侍女禀道:太后,楚国太子到了。   便听得里面有个女声,想是女御发话,道:请进。   两人便依宫人所引,迈步入殿,走到正中,端端正正她朝上行了礼,又听得上面一个女声道:太子不必多札。请坐。两人方依言在茵席上就座,太子横居上,黄歇在他下首。   此时黄歇方能抬起头来,看向上首的秦国太后。   但见芈月端坐正中,严正大妆,表情严肃,两边侍从林立,威仪无比。他其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却不知芈月在他进来之前,已经对着妆台看了无数次自己的妆容,更了无数套衣服,换了无数套首饰。颜色淡的怕显得寡淡,颜色艳的又怕显得太过蓄意,颜色浅的怕显得轻浮,颜色重的又怕显得人老相。   直到黄歇进来的前一刻,她还在对镜相照,甚至在听到侍女传唤的时候,心中都有些紧张,不敢开口传召,及至见黄歇进来,看见黄歇恭敬行礼,心中极是想扑下去,扶起他,阻止他的行礼。好不容易硬生生地忍住了,这才如坐针毡地看着太子横与黄歇按次就座。   她心中越是慌乱,脸上却越是严肃,双目灼灼,只看得太子横低下头去,心乱如麻,努力想化解这可怕的气氛,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姑母   芈月这时候方察觉到房内居然还有一个碍事之人,当下沉了脸,冷冷地道:太子,你今到秦国为质,你我虽有亲谊,也只能先叙国事。望你在秦国安分度日,不要出什么差错,免得坏了两国情谊。   太子横有些僵住了,他没有想到芈月的态度竟然会是如此生硬,终于强自镇定下来道:多谢太后提点,横当恭谨自处,安分守已。   芈月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   太子横动了动嘴,却不敢说什么,下意识地地想打开这个僵局,不由得看了看黄歇。   芈月想说什么,看了太子横一眼,又忍住了,转头吩咐道:缪辛。   缪辛连忙应声:奴才在。   芈月道:带楚太子去见大王吧。   缪辛应了一声是,太子横见状站起来赔笑道:如此,横告辞了。待要举步前行,又有些不安,本能地看了黄歇一眼,眼中透露出求援之意,只道黄歇必会与自己同行。   黄歇欠了欠身,待要站起,芈月已经开口道:子歇留下,我还有一些关于夫子的事,要问子歇。   太子横恍悟,只差没有给自己一耳光,慌忙应声道:应该的,应该的。如此外臣先出去了。   见太子横慌忙出去,薜荔一个眼神,带着众侍女悄然退出,殿中只剩下芈月和黄歇两人。   两人四目相交,芈月看着黄歇的目光充满贪婪和爱恋。   黄歇低声唤道:皎皎。   芈月想笑,却忽然落下泪来。黄歇这才发觉,此处显然不是日常正殿,她的座位与自己虽然相距有一段距离,但都平铺着茵席,并无高低之分。   此时侍女皆已退了下去,黄歇横了横心,站起来迈步走到芈月身边,递上手帕,轻声道:皎皎,别哭!   芈月接过手帕蒙在脸上,瓮声瓮气道:我没哭,我只是喜极而泣。她将帕子一摔,抱住黄歇的腰,哽咽道:我终于盼到你来了。   黄歇轻叹一声,挣开芈月的双手,坐了下来,将芈月抱入怀中,轻轻抚慰。   他只觉得胸口一片温热,似是她的泪水渗入了他的衣服,渗入了他的肌肤,便如那一年南薰殿中,他们正少年。   过了许久,芈月轻轻地说:你不走了,对吗?   黄歇沉默片刻,看着芈月充满希望的神情,欲言又止,只是嗯了一声。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十分尴尬,良久,芈月咳嗽一声,道:这个院落,我住了十余年,你要不要四处看看?   黄歇点头:好。   两人携手,出了房间,在廊下慢慢走着。黄歇仔细看去,方知自己刚才入的乃是西侧之殿。   黄歇拉着芈月的手慢慢走到树下,此时树下已经设了茵席并案几器皿饮食。黄歇拉着芈月一起坐下,抬头看去,这一株银杏树几乎笼罩了整个院子,不禁叹道:这银杏树长得真好。   芈月伏在黄歇的膝上,嗯了一声。   黄歇道:还记得屈子家里有一棵橘树,那时候,你我就这么坐在树下,你就喜欢缠着要我吹洞箫给你听。   芈月一声轻笑:我也想到过去了。子歇,你给我再吹一曲吧?   黄歇问:你要听什么?   芈月低声道:《僄有梅》。   黄歇心中一痛,这一曲《僄有梅》,似乎代表着他的爱情、他的幸福,每一次都似在眼前,却又转眼逝去。这一次,他能够再抓住他的爱情吗?   他没有再说话,只取下挂在腰间的玉箫,低声吹起。   春风拂过树梢,天地闻充满了温柔的旋律。   芈月伏在黄歇的膝上,听着听着,竞不知不觉睡着了。   箫声仍然在继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芈月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榻上,身上还盖了被子,她脑子一片空白,茫然怔了半晌,方想起睡着前的事,慌乱地坐起,左右一看,看到黄歇坐在一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黄歇柔声道:你醒了?   芈月问他:我睡着了?   黄歇道:嗯,睡得很香。   芈月低头想了想:我睡了多久了?   黄歇看了看铜壶道:嗯,两个多时辰了。他入宫的时候,是刚刚隅中,如今却是快接近晡时了。他甚至在看着芈月睡觉的时候,还由薜荔服侍着用了一顿点心。   芈月一怔:这么久。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竞有些腹中饥饿,她看着黄歇,怔怔出神。   黄歇见状,不解地问:怎么了?   芈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从回秦国开始,每次都睡不足一个时辰。每天都这样,睡到半夜,就会醒过来,然后睁着眼睛,无眠到天亮,吃多少药,用多少安息香,都无济于事。   黄歇手持玉箫,脸上有心疼和怜惜,他伸出手,紧紧抱住了芈月,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得门外文狸的声音叫道:大王!!   芈月一怔,又听得薜荔高声叫道:大王驾到!   黄歇不由得松开手去,后退两步,便见赢稷闯了进来,叫道:母后!   芈月脸一沉,喝道:子稷,来此何事?   赢稷看到芈月躺在榻上,脸色一沉,立刻警惕地看向黄歇,发现黄歇只是衣冠整齐地坐在旁边,脸上的表情才轻松几分。   芈月也看到了赢稷的表情,眉头一皱。   赢稷瞧见母亲神情,连忙赔笑道:母后,楚太子已经在宫门外等了多时,询问黄子何时能够出宫,所以寡人过来替他看看。   芈月知道他这话不尽不实,一个楚质子还能够支使得动堂堂秦王亲自为他跑腿不成?当下眉头一皱,就要说话。   黄歇却按了一下芈月的手,他看了赢稷一眼,知道他为何会此时来到,却宽容地站起来向赢稷行了一礼:既如此,臣也该告退。   赢稷一直看着黄歇走出门去,脸上不禁露出胜利的微笑。   芈月喝道:子稷!   赢稷转向芈月,咧嘴一笑,一脸无辜的模样:母后。   芈月沉下脸来,问道:你满意了?   赢稷连忙装出一副天真撒娇的样子,赔笑道:儿臣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   芈月指了指外面:不明白,就出去跪着。跪到你明白了再起来。   赢稷耍赖道:母亲。   芈月沉着脸道:别让我说第二回。   赢稷气哼哼地一跺脚:跪就跪。他站起来,鼓着气拖了一只锦垫出来,扔到常宁殿外的石路正中,自己跪了下去,却还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此时已近黄昏,但见夕阳西下,天色迅速暗了下去。   薜荔服侍着芈月吃夕食,却一直不安地看着外面。   芈月道:你在看什么?   薜荔道:太后,大王他还小   芈月道:他不小了。   薜荔不敢再说,芈月放下筷子,叹道:如果还在燕国,他这样撒娇耍赖我会心疼他,迁就他。可他现在是秦王了,周围虎狼环伺,他不能再指望会有人还继续心疼他,迁就他。   薜荔劝道:可太后永远都会是他的母亲。   芈月摇头:你不明白。戴上这顶王冠,就会拥有一颗帝王的心,然后无限膨胀,无人能够限制。孩子只想以示弱留住母亲,可帝王会想着唯我独尊,他不仅会示弱,还会用心术去掌控别人,用暴力去碾杀别人。薜荔,曾经我输了一切,而孟芈拥有一切,可她为什么最后输得这么惨?就因为她失去了为母的本分,没有用笼头勒住王位上的野马,最终葬送了自己的一切,也差点葬送了秦国。我不能让子稷的心也跟着膨胀,最终变成另一个武王荡。   薜荔心头一惊,忙俯首道:是奴婢浅薄了,太后说得是。   赢稷自然知道,自己这般闯入母亲的寝官,实是触了她的逆鳞,他本以为跪一下做做样子便罢,谁知道等到夜幕降临,夕食上来,母亲居然还没有叫他起来。   月亮升上来的时候,赢稷已经跪得垂头丧气,他摸摸肚子,又挪挪膝盖。   却看到月色下,一双银缎鞋履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抬头,看到母亲站在他的面前。   芈月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来:知道错了吗?   赢稷委屈地扁扁嘴:母亲   芈月站住不动。   赢稷连忙点头:母亲我错了。   芈月蹲下身子,看着赢稷的眼睛,一字字道:心术和手段,别用在母亲身上。   赢稷连连点头。   芈月又道:更别用在比你聪明的人身上。   赢稷顿时变成了苦瓜脸:是。儿臣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此时,黄歇已经出宫,回到驿馆。   但见太子横像惊弓之鸟,惶恐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念叨着:子歇怎么还没有回来?怎么还没回来?黄歇走进来时,他一下就跳了起来,抓住了黄歇的手,叫道:子歇,你可算回来了。   黄歇见状也甚是惊异:太子,你怎么了?   太子横神情惊恐地看了看他身后,语无伦次地说:哦,子歇,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黄歇一怔,上前问:太子,出了什么事,你今天遇上什么了?   太子横欲言又止:我、我.   黄歇见状,忙问:可是秦王对你无礼?   太子横连忙摇头。   黄歇疑惑:那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子横把抓住黄歇,眼神如同溺水之人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子歇,孤可能信你?   黄歇越发疑惑起来,追问:太子,你今天究竟遇上了何事?   太子横的脸色忽青忽白,忽然道:我问你,你可知道秦国太后,她的生   母姓什么?   黄歇不解,但还是实话实说了:姓向。   太子横跌坐下来道:果然是姓向。   黄歇不解,问道:怎么了?   太子横忽然抓住黄歇的手,惊慌道:你说,我会死在秦国吗?   黄歇诧异:太子为什么这么说?   太子横欲言又止:没什么。他忽然放开黄歇的手,有些慌乱地说:我,天色已晚,我先回房了。说着就向左边的套间走去。   黄歇叫住了太子横:太子   太子横却没有停步,反而快走几步,推开门。黄歇疾步上前,一手按在推门上,肃然道:太子知道向氏夫人的事?   太子横本能地说:不,我不知道。   黄歇严肃地说:太子在楚国已经是危机四伏,若是在秦国会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太子不说出来,我如何能够帮助太子?   太子横退后几步,摇头:不,我不能说。   黄歇起了疑心,诈他一句道:难道向氏夫人的死,与南后有关?   太子横马上回答道:与我母后无关。   黄歇道:那是与大王有关?   太子横惊恐地看着黄歇。黄歇本是诈他,一时竞怔住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当真与大王有关?   太子横慢慢地退回席位,坐下。黄歇坐在他的对面,手按在他的肩上,鼓励道:太子知道什么?   太子横有些语无伦次:我原也没想到,今日出宫的时候,在宫巷上遇到子戎叔父,他说和他同行的是他舅父,我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母姓向怪不得姑母今日对我如此冷酷,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却原来他今天出宫之时,在宫巷中遇上两人。他人秦为质,本就是持着多结善缘以得保全的心态,见两人气派华贵众人奉承,但话语中却带着楚音,便有心结交,忙问身边的宫人:这两位贵人是谁?   那官人诧异地看看他,道:这位便是太后的弟弟公子戎,应该是太子您的叔父吧!   太子横汗颜,他在宫中,除却每年庙祭大典之时,确实不曾与这些名义上的叔父见面,而那些时候也通常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过了,饮宴时又不在一处,自然也是不太认识。   当下也只得厚了脸皮上前请安。芈戎倒还认得他,表情却是极为古怪,只淡淡地与他叙过礼以后,又介绍了自己身边的人,说:这是我舅父向子,讳寿。   太子横也只得见过礼,亦觉得向寿与芈戍一样,神情有些不对,当下只是诧异,回到驿馆,便叫来了心腹之人,打听芈戎等人的事,以便将来更好地与这两人结交。不想这心腹却是南后当年留下的寺人,知晓一些宫廷秘闻。   却原来当年楚威王驾崩之后,向氏忽然被逐出宫去,便是因为楚王槐调戏向氏,楚威后震怒,将向氏嫁与贱卒。此事既涉及楚王槐,南后岂有不知之理?打听此事的,便是这个寺人。   后来太子槐又为黄歇向芈月求亲之事,请南后相助。南后甚是心细,既然准备将黄歇收为太子之用,自然要将芈月身世调查清楚,当下便追查下去,才得知向氏沦落市井,已经死去多年,究其原因,也是因为楚王槐凋戏所致,去调查此事的,还是这个寺人。这名寺人见太子横追问,自然将这些事都告诉了他。   黄歇一怔,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如今楚国争储甚烈,而郑袖夫人在秦楚联盟之事上出力甚多,而且公子兰还将要娶秦国公主。她是一国之主,自然要以国事为先,不好对太子过于亲近。   太子横道:当真不是因为她怨恨父王吗?   黄歇一怔,回想起黄棘会盟,他在行宫走廊看到了魏冉手按长剑,满脸杀气。魏冉被缪辛劝走之后,他又听到充满杀气的秦筝之声   黄歇心中一凛,忙道:向氏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子横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他欲言又止,却不欲将那寺人所说之事说出,只托言道:只是听我母后当年无意中说起过,她说先王当年有个宠妃姓向,被威后扔到宫外配了人,后来沦落市井,便穷死了。   黄歇一怔,忽然想到了魏冉的身世,心中想芈月后来必是找到了向氏,才收养了魏冉,如此说来,她必是知道了向氏所受之苦。只是楚王槐与楚威后作恶,若是芈月迁怒到太子横身上,却也未必,他当下安慰道:想来她身为一国之主,不至于为了此事迁怒于你但想到那日的秦筝之声,心中仍然隐隐不安,暗忖芈月虽然不会迁怒于太子横,但对寸楚王槐却未必不存杀心。   太子横不安道:子歇,你说她知道吗?   黄歇喃哺道:若她知道了此事,若她知道了此事   太子横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她知道了此事,只怕我没有办法活着离开秦国。他看向黄歇道:子歇,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千万不可告诉她。   黄歇没有说话。   太子横急了,拉住黄歇道:你若是告诉了她,只怕秦楚之间就要刀兵相见了   黄歇握紧了双拳,可是此事,他又怎么能够瞒着她呢?   却听太子横急道:子歇,这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我们楚国。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成生死之交。如今我的性命,我们楚国的命运,都在你的手中了。见黄歇犹豫不决,心中矛盾,顿时跪下求救道,子歇,算我求你。   黄歇大惊,拉起太子横道:太子,你、你不必如此。   太子横急道:子歇,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应该想办法尽快离开才是。   黄歇面现犹豫。   太子横道:子歇,我知道你对她有情,舍不得她。可她如今是一国太后,已经不需要你了。子歇,你留下来,世人会怎么看你?你本是国士之材,不管走到哪一个国家,都可以大展拳脚,指点江山,笑傲王侯,万世留名。   黄歇叹道:黄歇至今一无所成,何谈笑傲王侯?   太子横道:因为你太重情,所以才会为情所缚。为了她你远走天涯,为了屈子,为了我,你又困守楚国。可是子歇,离我们指点江山的日子不会太远了,父王年事已高   黄歇听他说到这里,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太子,噤声!   太子横殷切地看着黄歇:子歇一   黄歇痛苦地扭过头去。   一支箭飞去,正射中靶心,紧接着,一支,又一支。   十支箭,八支中靶,内侍竖漆已经把手掌都拍红了:大王,中了,又中了!   如今秦王赢稷每日除学习政务以外,也会抽出时间来学习武艺,这日他便在练武场中练习射箭。听着竖漆的奉承,赢稷却忽然把弓箭往下掷,烦躁道:区区两石的弓,就算射中又怎么样?真正到了战场,连个人都射不死,只够挠痒痒的。若论武力,我非但不能与武王荡相比,比那个野人更是不知道差到哪儿去了。   竖漆知道他说的是义渠王,这种事他可不敢掺和进来,只奉承道:他就算再强,也只有大王伤他的份儿,他可伤不到大王。   赢稷哼了一声。上次他伤了义渠王,反而让母后每天都绕着义渠王呵护备至,他这亏吃得才叫大呢。竖漆见他不悦,吓得不敢再提,忙拿了巾帕为他拭汗擦手。   赢稷忽然问:你说,母后是喜欢黄歇多一些,还是喜欢那个野人多一些?   竖漆的脸色都变了:大王,噤声。   赢稷哼了一声,道:怕什么,难道我不说,这件事就可以当它不存在吗?哼,不管是谁,都休想从我手中抢走母后。若真到了那一天,寡人何惜哼哼!他咬牙切齿,脸上是说不出的阴郁之色。   赢稷自然不知道,他还要面对比他母后喜欢上一个男人更大的麻烦。   而芈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怔住了,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太医令,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医令见状,早已吓得双股战战,却强作镇定,硬着头皮道:太后身体强健,臣给太后开一些安神的食膳之方,只要好好休息,日常饮食上注意一二便是。   薜荔见芈月已经失神,当下上前一步,道:你且退下。又向文狸使了个眼色,文狸会意,便出去与那太医令嘱咐几句,不让他泄露消息。   此时芈月宫中侍女,依旧取名为石兰、杜衡、灵修、晏华、葛蔓、云容,以薛荔、文狸为首。侍女石兰捧了书简进来,呈上道:太后,公子歇的信。   薜荔接过,拆开,再呈给芈月,芈月就着薜荔的手看了一看.不禁一怔:   子歇要见我?   薜荔一惊:现在?   芈月看了薜荔一眼:现在又怎么了?   薜荔吓了一跳,欲言又止:可您现在   芈月想起方才太医之言,不禁叹息道:可是,子歇他   薜荔也不禁轻叹:您跟公子本来就应该是一对   芈月怅然:是啊,我与他,一直都是这么阴差阳错。本以为这次重逢可以   薜荔道:可没想到又出了这件事   芈月将书简拍道:多嘴。   薜荔连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芈月长叹一声:起来吧,给我梳妆。   薜荔连忙欢喜地站起来:太后要梳什么妆?奴婢给您梳一个最漂亮的发髻。   芈月沉默片刻方道:给我梳一个以前在楚国的时候,我常打扮的发式吧。   薜荔服侍着芈月更衣,一如昔日芈月在楚宫之时的模样。   打扮完毕,芈月站在镜子前,竞有一丝的恍惚,朦胧间,似看到少年时的自己和黄歇携手而立。芈月定睛看去,发现又是自己一人了。的确,她如今的装扮,一如当初在楚宫,还是那样的头发、那样的衣服,可是在镜子中照过来,却有一种违和的感觉,历尽沧桑以后,过去的青葱岁月,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芈月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说了声:更衣吧。过去只能留在过去了,楚国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   她终于还是换了一个素日常服的妆容。如今的她,越来越像一个秦人了,再作楚人的打扮,竟是有些不适合。   黄歇入宫,一直被引到了秦宫后山下,但见芈月一身素衣,已经等在那儿了。   芈月手一伸,道:子歇,可愿与我一起爬山?   黄歇点头。两人沿山道走着,落叶翩然而下,洒落一身。   今日来见芈月,终究还是为着心头之事,走了一段路,黄歇便假作无意地问道:我才到咸阳,听说太子昨日见到子戎和舅父了,不知他们可还好?若有空,我也想见见他们。   芈月笑道:很好,听说是你把他们找回来的,子歇,我谢谢你,让我一家得以团聚。说着,她站住,郑重地向黄歇行了一礼。   黄歇忙扶住芈月,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芈月微笑,眼睛亮晶晶的,道:是啊,你我之间,本不必客气的。   黄歇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神,转过头去:你们亲人十几年不见,如今见面,一定会有许多话要说吧!   芈月握着黄歇的手:子歇,其实,在我们的眼中,你也是我们的亲人。   黄歇沉默片劾,试探地问:你昨日对太子横太过冷淡,他回去之后惶惶不安。皎皎,他,也应该算你的亲人吧。   芈月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黄歇心一沉,问:皎皎,在你眼中,不视他为亲人吗?   芈月轻笑,漫不在意道:若这样也算的话,那我的亲人未免太多了,连那威后和姝、茵都算我的亲人了。她反问黄歇:可她们能算吗?   黄歇没有回应,却试探地问了一声:那大王呢?   芈月忽然沉默了。黄歇能够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一下子都变冷了,他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能够感觉到芈月整个人在听到楚王槐的名字时,态度比说到楚威后和芈妹、芈茵都还要恶劣得多。说到这三人的时候,她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在听到楚王槐的时候,她给人的感觉是如同冰窖一般冷得毫无温度。   黄歇苦笑,他想起靳尚对芈月的评价,真是恨不得把这蠢货的眼珠子都挖出来。这个蠢货居然会相信芈月把楚国当成倚仗,甚至让楚王槐和他周围的人都相信了这一点。   沉默良久,他问道:看来,靳尚看错你了,你从来不曾把楚国视为倚仗吧?   芈月轻笑一声:难道你也相信那个蠢货?不待黄歇回答,她自己先说了,没有。任何人都不是我的倚仗,我的倚仗只有我自己。她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愿意张开羽翼,去庇护我愿意庇护的人,但不包括某些人。   黄歇道:不包括太子横?   芈月道:是。   黄歇道:你对楚国呢?   芈月道:我们是利益交换,秦楚为联盟和联姻的关系,在目前的这个阶段,我们共同对抗韩赵魏齐四国。   黄歇道:你会遵守盟约吗?   芈月忽然抬头看着黄歇,问: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只有一夜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态度如此大变?   黄歇一惊,掩饰道:没什么。   芈月问:子歇,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黄歇犹豫片刻,忽然反问:那么,你有吗?   芈月沉默了,半晌道:有。   黄歇欲伸手去抚她的肩头,不知为何,空气中有一种让他不安的气氛,令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芈月看着黄歇,轻叹道:子歇,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总有一天,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黄歇问:要多久?   芈月道:不会太久了。   芈月忽然拉住了黄歇的手,这时候他们已经攀到山顶了。   芈月指着前面道:你来看。此时他们站在后山顶上,迎风而立,秦宫和整个咸阳城一览无余。芈月看着黄歇,柔声道:子歇,你看这江山,多美。你若愿意,可以和我一起,每天共迎这朝夕,共看这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