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媛跟着高守去了最近的商场,高守让店员给她挑了衣服,这才折回去,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时候茶楼里说书的先生正讲到高潮处,台上鼓声咚咚作响,邱媛跟着高守来了雅间,穿着白色唐装的青年背对着他们听着书,手中茶碗盖子轻轻拨弄着茶叶,跟随着鼓声一下又一下。
高守声音恭敬,似乎怕是惊扰了那人:“二爷,人带回来了。”
对方听了高守的话,轻轻回头。
有了之前的铺垫,这一次邱媛总算稳住了心神,而后看见对方手往旁边椅子上一抬,声音不咸不淡:“坐。”
邱媛往前走到椅子前,轻轻往下坐下,臀部就坐在椅子前方一点,仿佛就是轻轻碰着似的,双脚并在一起,四十五度角斜斜往左侧过去,双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看上去十分拘谨。
对方没瞧她,盯着台子,慢慢道:“我叫秦致远,朋友给个面子,叫声二爷,你要愿意,可以叫我二爷,不愿意,叫我秦先生也行。”
邱媛点点头,学着高守的模样,恭恭敬敬叫了声“二爷”。
秦致远点点头,转过头来看邱媛。
邱媛瞧见他那漂亮的眼盯着自己,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压抑,她怕他瞧出自己的紧张,故意板着脸,想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一些。
秦致远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却是笑了:“年纪不大,本领却不小。”
说着,秦致远朝旁边抬手,高盘上前来,将一条链子放在秦致远手心。秦致远将那链子摊在邱媛面前,笑着道:“你做的?”
邱媛看了一眼,那条链子用劣质的红绳穿着,吊坠是一副摊开的竹简。那竹简做得几位精细,每一片与每一片都用竹子分开,然后用牛皮绳串联,上面还写了字,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上去十分精美。
邱媛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点了点头:“我做的。”
“既然做的是首饰,为什么不做漂亮一点?”秦致远从旁边高守手里拿过一个放大镜,指着那竹简的大小道:“你看,你这些竹简,没有一条是直的,歪歪扭扭的,”他抬头看她:“你不觉得丑吗?”
邱媛被这话问愣了,片刻后,她反应过来,笑着道:“二爷,我这坠子不是为了好看做的,我这坠子主要就是卖个情怀,我仿的是古文物,那就要有古文物的样子,您哪里见过不歪的竹简?”
“为什么竹简都是歪的?”高盘突然出声,有些奇怪道:“我看见电视里那些竹简都直的啊。”
听到这话,秦致远斜斜瞧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丢人。”
而后他将目光转到邱媛身上,微微扬了扬下巴:“你告诉他。”
“其实道理很简单,”邱媛笑了笑:“就是氧化导致的。”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高盘比划着:“咱们拿绳子给它捆上,捆紧一点,然后把它放在一个密闭空间,完全真空,不就可以了吗?而且,要是真的在氧化,这竹简都是上千年的东西,早就氧化坏了。”
听到这话,邱媛愣了愣。她本来就是半路出家,其实对这些都是一知半解,例如这竹简,她也是仿了真的文物竹简来做,哪里能明白这些弯弯道道。
她回答不上来高盘的问题,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这两千块是不是拿不到了?拿不到就算了,今天早上耗一天,还没开工呢。
见邱媛没说话,秦致远便知道她是回答不上来,淡道:“竹简出土时有两种保存方式,一种是水坑,一种是干坑。水坑是保持在水里,让竹简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水分,有些竹简含水量可以到400%,从而保证竹简的原样。另一种则是高盘你说的,彻底保证干燥隔绝氧气,从而达到保存效果。但不管是干坑还是水坑,在取出竹简时都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损害。例如水坑竹简含水量可能到400%,哪怕取出时一直进行湿润处理,都很难保证相同的含水量,这期间竹简就会产生变化,变弯变翘。而到后面为了方便保存,会进行缓慢脱水处理,脱水时间往往长达十几年,这个过程稍有不慎,也有可能导致文物变形。除此之外,如果时代久远,哪怕保存得很好,也多少会有影响变形,不可能永远保持原样。”
邱媛听着秦致远说着,一时竟有些后悔没带个小本子来。她心跳得有些快,有些紧张道:“那,缓慢脱水要脱十几年,是怎么做到的?”
没想到邱媛会反问他问题,秦致远眼中有些诧异,然而这诧异一闪即逝,他平静道:“有许多办法,例如将竹简泡入酒精里,酒精会缓慢替换水分。”
“那……”
邱媛还想问,就听秦致远道:“邱小姐的师父是哪位?”
邱媛被骤然打断,这才反应过来,秦致远请她来咨询,又不是来给她上课,她连忙收敛了心神,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四合院里有个叔叔,是做文物修复的,我就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后来叔叔人没了,我就是自己摸索着。”
“那位叔叔叫什么?”秦致远追着询问,邱媛琢磨着,秦致远大概是想知道她的实力,于是她有些忐忑报上了那位叔叔的名字,左文昌。
秦致远听着这个名字,似乎想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继续道:“你既然连竹简为什么是弯的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竹简后面刻这些痕作为标记?”
邱媛有些不明白:“这很特别吗?”
“你的这个竹简都做了契口,有编纶编联的痕迹,还有织品粘接加固的残迹,不仅如此,还在竹简背后刻了划痕……这些划痕是最新发现的简册制度,是像页码一样标记书简的。你这竹简,不是自己凭着知识伪造,而是根据一个真实存在的竹简仿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