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假如可以想法子做到能让唐叔不为她忧心,她真想就这样一个人单身过下去。
薛劲锋在时,许瞳被他围前围后,和同事之间交往甚少。薛劲锋一走,她多出大把时间融入群众。
下班以后,和同事们约好一起去日式料理聚餐,席间待大家几杯酒下肚,气氛便被酒精蒸腾得热烈起来,人们开始走了样儿,争相逗趣取乐,调侃不断,百无禁忌。
有人忽然说到许瞳身上,“小许,说实话,以前你总跟咱们太子爷在一起,我还以为你是标准花瓶一只呢——只有卖相,没有质量;结果太子爷一走,我才有机会发现,啧啧,原来你还真是能揽瓷器活的金刚钻呐!不仅有卖相,更加有质量!来!这杯酒我敬你,当是对以往偏见的道歉,以及今天我趁此机会对你的……对你的……表白!”那人说到最后竟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话语中浮现出几许羞涩,借着酒劲,谁也不能确定他的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许瞳连忙起身,“你是我前辈,该我敬你才对呢!”并不去回应那暧昧的表白两个字,四两拨千斤用“前辈”将对方接下来的真真假假一下便堵得严严实实。
另外有人见“前辈”一脸想吃美味却吃不到的讪讪模样,立刻奉献八卦去调解他的郁郁情绪,“对了对了,跟你说件事,你别看我不争气,可是我有个牛逼的表弟就在我们公司行政高层里头,这个你们没人知道吧?哈哈~嘿!我说别当我在吹牛成吗,××真的是我表弟!我说的是真的别不信啊!”看着大家质疑的眼神,酒精上头,脑子一热,他竟然把人名都直接说出来。
许瞳暗自感慨,在这样人事复杂的企业里,不知道这位同事酒醒以后,将要怎样后悔自己曾经大嘴巴了。
此时他却完全情绪高涨,“你们知道不知道,其实薛总被调去国外,是另有内幕的!”
他一句话成功吊起大家胃口,“什么内幕?你别吹牛不成就故弄玄虚,不就是老爷子看不惯薛总在国内养尊处优,想调他去国外历练历练吗?”
那人立刻说:“哪有那么简单!其实是这样的,老爷子最近被人说动,和别的公司合作开发一个新项目,这个项目基地设立在大洋彼岸的那个异邦,合伙人对老爷子建议说,这个项目耗费不小,不容许有任何差池,一切运营最好由自己人亲自负责监管,他建议不如就由我们薛总过去看着最合适。老爷子被他说动,于是不管薛总走前怎么不情愿,硬是不容分说把他丢去国外了!”
别人都听得全神贯注,许瞳却是意兴阑珊。她窝在人群里,无声无息地自斟自饮着。
说不上为什么,她最近总是有这样一种无论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感觉,笑不起来,说不起来,高兴不起来,生气不起来,不管身边有人没人,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的坐静静地想静静地无动于衷。
她身旁一个女孩对说话人提出质疑,“这没什么不对啊,合情合理,确实由自己至亲看住家业比较靠谱,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八卦成分存在啊!”
那“表哥”立刻一副“我等得就是你这句话”的表情,故弄玄虚说:“看事情不能看表面的,要看本质才行啊!请你们先听我往下说!话说我们薛总到了彼邦以后,不多久老爷子和那个合伙人也跟着去视察了一次——哦我表弟也去了的,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嘛?自然是我表弟告诉我的喽!你们别一副不信的样子,我说的都是真的好不好!对了我跟你们说,大家一个部门,这些话私下传传就罢了,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我表弟杀了我!”
许瞳听到这终于笑出来。
这是多么多余的嘱咐,他自己都不能替自己保守秘密,说出来以后,又有谁会去为他真正做到捂紧嘴巴?
可是偏偏人人做不到,却人人都懂得虚伪,他们各个都答:“这个自然!一定一定的啦!赶快往下讲,别老是打岔卖关子的吊着大家胃口!”
“表哥”继续侃侃而谈:“就是老爷子和项目合伙人去国外视察期间,听说一开始薛总对那合伙人态度特别不友好,简直像仇人一样;这是为什么呢?听说好像是我们薛总以前追过合伙人的女人,合伙人让老爷子把太子爷调去国外,估计是想给他个打击报复;话说他们俩一开始关系很僵的,可是后来有天合伙人给咱们薛总介绍一位洋妞朋友,哇塞,他那朋友据说真是个顶顶顶级的大美人,一下就把我们薛总迷得团团转,再也不和合伙人闹别扭了,从此以后,更是美人相伴,乐不思蜀,喜新厌旧呀!”
大家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气氛一下由热烈变得尴尬。人们不约而同向许瞳看过去。
许瞳正斟满一杯酒,端起就要送到嘴边时,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酒杯停在半空,她回望众人,瞬间怔忪后,端着酒的手臂在身前划过饱满弧线,她对席间诸位朗朗笑着说:“快,大家快端起酒来,一起祝贺我终于摆脱喜新厌旧的薛总,从此可以奔向全新生活!”
大家纷纷响应,尴尬气氛就此被许瞳轻描淡写化解过去。
放下酒杯,许瞳听到身边女孩又在发问:“对了,表哥你还没说呢,这个神秘的合伙人,是谁啊?”
“表哥”摇头晃脑,“我刚刚一直没有说过合伙人是谁吗?真奇怪,我以为我在一开始就说过了呀!老爷子的合伙人就是现在整条金融街风头最劲那个顾氏的顾总,顾辰啦!”
许瞳正在倒酒的手,闻声莫名抖了一下。酒液从酒壶里溅落到桌上,她正想站起身闪躲开,却在听到身边女孩开口时,一下怔忪在那里,没能动弹。
“顾辰吗?提到他,我想起刚刚听说的一件事耶!好像前一阵子,顾辰跟她未婚妻提出解除婚约了呢!”
那酒已经顺着桌子汩汩流淌到许瞳腿上。她却似没有知觉一般,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静静聆听着身边女孩的话。
“……这件事是我从我闺蜜那听来的,她也是一个又一个闺蜜听来听去听到的,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听一个的说,又一个听一个的传,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我觉得空穴未必来风嘛!无风怎么会起浪?啧啧!要说这些有钱人呀,真是太把婚姻当儿戏了,他们这刚订婚多久呀,就要解除婚约了呢……”
凡是八卦,都如同长着翅膀,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一夜之间已经人尽皆知。顾辰解除婚约的事情,从那一晚以后一直传得沸沸扬扬。然而程度仅止于道听途说口口相传,是不是真有其事,却没有人叫得住准。
压下最初听说时心头那一份几乎有些不受控制的莫名悸动,许瞳告诫自己,这件事与她并没有关系,不要听不要问不要想。
她巴不得耳根能有份清静,不要再听到顾辰两个字。
然而事与愿违,章真瞳偏不叫她如意。
一天清早,许瞳赶去上班,正专心走路,面前突然闪出一道人影。
章真瞳凶神恶煞一样横挡在她面前,看着她,脸上燃烧起熊熊怒火,“许瞳,我有话和你说!”
许瞳不理她,越过去径直向前走。
她想说不意味着她必须听。
章真瞳气急败坏再次冲过来挡在许瞳身前,“你听不到吗!我说我有话要对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许瞳笑出来,“章真瞳,你疯了吧?一大早就跑别人面前撒野,你要不要脸和面子了?别忘了,你是A城名门淑媛,顾着点自己形象,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适合你撒痴撒泼!”说完又向走,完全不理会对方已经恼怒得开始扭曲的面孔。
章真瞳一把拖住许瞳胳膊,“你站住!”
许瞳不由挑眉看她两眼,淡淡说:“把手松开。”
章真瞳睚眦欲裂,“我说完我要说的话,自然会把手松开!许瞳你听好,你别总以为我好欺负,就处处针对我,压制我,打击我,以折磨我为自己找快乐!从前的事我通通可以忘掉不和你计较,但是眼下这一件,你如果还不肯听我警告,别说我再也不会容忍你!你给我听着,不要做破坏我和顾辰感情的第三者!!!”
许瞳呵呵笑起来。待笑声停止,她面容倏然一冷,手臂用力一抖,挣开章真瞳的钳制,“神经病!你那些话,如果是由我来对你说倒还合情合理一些,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一片荒谬!”她看着章真瞳,不屑嗤笑,“章真瞳,以后跟我说话,少来这套,‘你给我听着’这种警告与威胁,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至于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始终以为那是你们娘俩最爱做的事!”
无视章真瞳双眼赤红恨不得杀人一样的扭曲表情,许瞳忽然微笑起来,“还有,你男人要不要你,那是他的事,你能不能留住他,那是你的事,不管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可那都不关我的事,请你做人理智点,不要总把错误归结在别人身上,自己却永远无辜得像朵白莲花一样,莫名其妙!”
许瞳说完再不给章真瞳阻挠纠缠自己的机会,立刻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章真瞳站在后面,望着许瞳背影,满心全被愤怒湮没,再顾不上此刻正身处人来人往的街上,那样做是否会丢脸,只用尽全身力气扯着脖子歇斯底里地嘶哑吼着:“许瞳你欺人太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章真瞳那小小插曲很快就被许瞳甩到脑后去。人生苦短,实在不必为不相干的人耗费心力与情感。
几天过去,日子过得平平静静,不起丝毫涟漪。许瞳每天走在上班与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忽似很空很空,空到什么都懒得去想,一忽又似很满很满,满得千头万绪从眼前一起飞过,又快又凌乱,让人什么也抓不到,平白惹得一肚子心烦意乱。
这天下班,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迟疑着接通,电话竟然是由许久不曾见的旧日同窗姚倩打来。那是她当年转到普高以后的同班同学,虽谈不上交情深厚,可对方当年于她却有着一份恩。
冲着这一点,许瞳在电话里的声音热情而周到,“姚倩!好久不见了,在哪里发财呢?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姚倩在另一边脆生生的笑,“我在市属的县城工作,父母跟我一起把家整个搬过来,这样方便给我爸透析治病。今天赶巧到市区办点事,一直挺想你的,就问你家人要了你的号码。许瞳,等下下班要不要出来一起坐一会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