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痛的撕心裂肺
让我伤的痛彻心扉
让我疼的饮血损心
难道幸福真是罪孽的气息?
不要这样
我请求
大年初五晚上七点半,我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就绪。
厚厚的皮帽,羊毛围巾,棉手套,羽绒服……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滴溜溜的装,整个一土拨鼠。
我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虽然穿的够的上“太厚”,完全葬送了我以前的帅气形象,但这也是为了温度,没办法,等一下去吃露天大排挡耶,我可不想冻死!
转身正要走人,却瞧见我老爸推门近来了,“你要出门啊?”他皱了下眉头。
“啊……对……到同学家去玩。”面对我老豆,今天显然有点结巴了。
“是吗?”老爸很不信任的看着我,“谁家呀?”
我张口想说马进,可突然想到前几天我妈还和老爸一起背地里唾弃人家儿子来着的,只好改口说:“就是一同学,跟您说了您也不认识。”
“又是想去跟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是不是?”老爸瞪着我,“不许去,你哪也不许乱跑,给我乖乖带在家里。”他的口气很是坚决,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时钟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已经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老爸依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自己可怎么办啊?他就要走了,我却还待在家里,难道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自从老爸小队收工回来以后我就再没能和郑毅见面,虽然算起来也没几天,但古人有“阔别一日如隔三秋”的说法,我也是,这几天我每天无时不刻的在想他,想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想他光滑的脊背,想他的微笑,想他的呻吟……
9点的时候,电话铃响了,阿宽在那边鬼叫:“大圣,他妈的你小子在磨蹭什么呢?兄弟这边两箱子啤酒都干掉了,吃得也都在上了,你小子再不来就只有舔盘子的份了!”
我无奈道:“今天不知怎么的,老爸看我看得特别紧,我出不去。你们可千万要等我,我一定想个办法……”
阿宽在那边笑着说:“等你,等到天亮也等你……不过,老虎哥可是发话了,从八点算起,你晚15分钟就得喝一瓶,现在已经4瓶了,给你记着呢,呵呵……”
“什么?你们太黑了吧?想灌死我啊!”我急得大叫。
“黑?什么黑啊,臭小子到现在还不出现,分明是不给我们面子嘛,不罚你罚谁啊!你自己看着办……”
我挂了电话,心想,这混蛋已经喝得不行了吧?
“谁来的电话啊?”老爸在客厅问。
“恩……是杨叔叔,他们三缺一,叫你下楼打麻将。”我灵机一动想出一计。
“什么?你杨叔?”老爸顿是两眼放光,想必是动心了。
杨叔就住我们楼下,他女儿上学早,现在在广州那边工作,过了年也难得回来。寂寞的杨叔只好常常“聚赌”来排解郁闷了。
老爸是真的手痒了,也没多想,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临走时还郑重交代了一句:“在家里好好呆着啊!”
“知道。”
呵呵,我哪可能真的好好呆着啊!
老爸前脚刚走我后脚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杀到了公交车站,跳上一辆公交。
谁知这辆破车晃晃悠悠的走了没多久竟然熄火了。我那个郁闷啊……一看表九点半,心想完了,已经六瓶了,今儿可要做好死在路上的准备……
在寒风中又站了十分钟,好歹来了辆补救的车,在市区红灯的照耀下走走停停,磨蹭了好半天,终于……到站了!
妈的,今天真不顺。
我骂骂咧咧的跳下车,一路小跑。
这个站离夜市不远,走路只要十分钟。
果然没跑多久就看见不远处一片灯火辉煌,连人们的叫嚷声都可以隐约听得到。
这时,只看见灯光下一个人影摇晃着向我走来。
“马进!”我认出了他,“你也在这儿啊?”我像只快乐的小鸟奔向他,然后伸出手在他腰间重重一拍……
“啊!你……”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马进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异常的恐怖。他满身是血,整个身体都在不住的抽搐。
我低下头,看见刚刚拍他的那只手上粘满了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出什么事了,啊?怎么会这样?谁干的?马进……马进,告诉我。”我急急抓住他的肩。
马进的右手捂在后腰上,那里还在不停的流血,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面对我的质问好半天才说了句:“你没事,太好了。”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疯掉了,但理智告诉我,我必须清醒,必须保持清醒,我要送他去医院。
我半扶半拖着他走到公路边,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我解下围巾,围在马进脖子上,我知道他冷,他连件外套都没穿,只穿着毛衣,让我忍不住要紧紧抱住他,给他温暖。
一辆辆出租车从我们面前闪过,却没有愿意停下的。
我知道对马进来说,每多一分钟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况且我不知道他在我来之前已经撑了多久。
于是,在第八辆车来的时候,我冲上了马路……
“喂!想找死啊!”一个急刹车后,一个圆头圆脑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送我们去医院,妈的,送我们去医院!”我几乎是在嘶吼。可能是被我发疯的样子吓到了,那人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在车上,我紧紧搂住马进的身体,感觉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逝。
马进说:“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有的事,很快就到一医院了,到医院就好了。”的确,从这到最近的医院只要六、七分钟。那时的我坚信,马进他一定能撑住的。
“是……是老虎哥和……另一帮人打……打起来了,我们……刑刚带我们去……帮忙的……操……他们人很多……还有家伙……”马进依旧是断断续续的跟我说话。
郑毅!!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哥……他怎么样了?”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该多问别人的事,但是……
马进轻轻摇了下头说:“我不知道……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很乱了……谁也找不找谁……那帮人太狠了……我……我……”他忽然身子一挺,一口血竟喷了出来,溅到我脸上,很热。
“喂,你他妈的给我开快点!”我正冲司机嚷嚷,忽然发现车不但没快反而停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伸手拽住司机的后领。
那中难人却不紧不慢的说:“前面堵车了,我也没办法,下雨天轮子打滑,可能有车出事了。”
“那……”我满腔的怒火一下子被绝望所取代。
马进靠在我身上,呼吸越来越沉重。
“生死有命,你别难受了。”司机说着丢了块毛巾给我,“压住他的伤口,少流一滴血就多一线希望。”
我吃惊的看着他,连谢谢都忘了说。
那人说:“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犯错误,这种事也经理过,别担心,会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的。”
“谢……谢……”我很艰难的说出了这两个字,马进的右手一直压在后腰上,现在已经僵硬了,手掌上已经给凝固的血粘住了,伤口边的皮肉和和之粘合在一起,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的手挪开,然而老天好象偏偏要和我作对似的,虽然用毛巾紧紧压住了那伤口,马进还是在不断的流血,不是从腰上,是从嘴里,鼻子里。
他躺在我怀里喃喃的说:“大圣……我……我没事,真的……血很快就会止住的……你别难过……我不会死的……血止住了就没事了……”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当然,你当然不会死……你不会死……马进……马进……”
我以前从来不相信奇迹,但现在我却祈祷上天能给我一次奇迹,无论是以什么为代价我都愿意,就在这时,前方的车突然动了……
当我们到医院的时候,马进已经闭上了眼睛。无论我怎么叫他、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外面的雨很大,医院的大门和急诊大厅间还有一小段距离,出租车是不让进的。我扔给司机一百块钱,把马进拉下了车。
说实在的,马进一米八,我只有一米七二,根本驮不动他。才走了两步腿就一软,跪倒在地上,膝盖磕在硬硬的水泥地上,碎了一般的疼。
不,我不能放弃,现在还不能放弃,马进不会死的,我不能让他死,不能!
雨已经把我整个人都浇透了,我拖着他,一步步艰难的向前,在我们身后留下一股鲜红被雨水不停的冲刷着。
我冲进急诊大厅大喊:“救人啊,救人啊!”可我竟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已经被周围淹没了。
那是叫嚷声,痛哭声,吼声,训问声,挣扎声……所有夹杂痛苦的声音混成一片,整个急诊大厅里挤满了人,护士们推着手术车在人缝中穿梭,周围全都是十几岁的男孩,他们每人都是鲜血淋淋的等着救护,刑警大队的人奔来走去的,还和那些男孩冲突不断。
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要摔倒下去。
这时有人发现了倒在地下的马进,几个护士推来一辆手术车把他放上去,医生也跑来了,嘴上喊着:“马上抢救,马上抢救……”
这时一个高个子男孩跑过来拽住那医生说:“救救他吧,求你了,救救他。”说着就要把医生拽走。
我上前一步推开他,“滚开,你要干什么!”
那男孩反过来也推我一下,我真是没用,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旁边一个护士奔过来拉住他说:“冷静一点,他来的时候颈骨就已经断了,没法救了。”
医生冷冷对那人说:“我现在要救还活着的人,你让一下。”
男孩慢慢垂下头,向急诊室的大门走去,很快的,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雨中。
“他怎么样?”我看着马进死灰色的脸。
“还有呼吸,但是失血过多,要马上输血。”
“输我的,我跟他血型一样!”我伸出胳膊。
那些护士中看起来最漂亮的立刻给了我一个白眼:“神经病,我们血库里有呢,你去叫他家属来。”
我这才想起来要通知马进的父母。连滚带爬的跑到外面的公用电话亭给他们家挂了个电话。马进的“黑熊”父亲听了当时就快不行了,原来他那个高大威猛的老爸竟有哮喘,电话那头一真兵荒马乱,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还是他妈坚强,听我说完就说马上来,让我等他们。
回到急诊打听,我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松懈,沿着大理石的墙壁缓缓下滑,最后我疲惫的坐在地上,大后喘气。
趁着这个空隙,我开始打量周围的人,这些年轻的面孔大部分都很陌生,只有少数一些有点眼熟,但应该不是我们南区的。我还看见刑刚的几个兄弟在那边吵吵嚷嚷的,特别是那个黄头发的杨文斌,头上打着绷带,一手举着吊瓶,对着一个护士喊:“给我找间病房,大冬天在走廊输水想冻死老子啊!”
护士小姐根本不理他,绕过他朝前走,杨文斌唾了一口骂道:“妈的,一帮欠操的!”
他背气的回过头正好瞧见我,瞬间竟有些尴尬。说起来,其实我很久没见过这个混蛋了,这时候不知怎么反而有些亲切感。
我对他笑了一下,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对我笑笑,这架势,到颇有点江湖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我问他:“你知道我哥在哪儿吗?”
他说:“老虎哥?没看到……我们去晚了,很多兄弟都不行了。”杨文斌无奈的看看我,继续为他的病房奋斗去了。
我呆立在那边,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郑毅,你在哪?你还活着吗?
这时候,几个护士推着一辆车从走廊那边拐过来,车上的人被白布蒙住了头,已经死了。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他吗?是郑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