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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仙愁崖 玲玲耍教主 群英会 颠翁戏蛇神

  仙愁崖,顾名思义,是一个非常险峻的地方,与其说是一座山崖,倒不如说是一块孤耸在山峰顶上的大石头来得妥当。

  不过,这块石头非常大,也非常高,四周除了一面与鬼隐洞那一边的地势相连以外,其余三面,都孤悬在半空里面。

  可是,与鬼隐洞相连的那一面,后面又是一片亘古无人的原始森林,根本不能与外界相通,因此,要上崖,必须从那三面孤悬在外的崖壁上想办法。

  但那三面崖壁,除了一两处磴道以外,差不多全是上面突出,下面凹进的形势,而且整块崖石,没有半丝裂缝,绿油油的,长满了青苔,其滑无比,可供攀手的草木,即使你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出半根来。

  而且,上下的距离,有好几百丈高下,别说是普通人没有办法上去,就是练有绝顶轻功的武林高手,也只有望而兴叹,真是神仙到了这里,也要发愁。

  就是那一两处可以攀登的道,武功稍差一点的人物,也不用想平安地爬升上去,真是一处形势天成,绝险无比的地方,阴风教这次如果不是举行英雄大会,除了燕白玉潇湘怪叟等已经练成凌空虚渡的几个有数的人物以外,其他武林各派的人,想要闯进这块地方,可说是比登天还要困难。

  英雄大会的会场,就设在这一片崖石顶端的平台上,比武的台子,更是搭在那一道最为突出的悬崖边缘上,除了台口那面外,其余三面,朝下望去,都是空荡荡的,深不见底,直令人感到头晕目眩,心惊胆战,如果害了心脏病的话,上台以后,不用比试,就得昏倒在地,看那样子,这一次阴风教是存了心要和各派拼个生死啦!

  在擂台前面的石坪上,两侧分别搭了两座看台,供双方没有参加比试的人,作为休息参观的地方,一座靠近鬼隐洞,另一座却与崖的边缘接近。

  第二天一早,正邪双方,都到达岩顶,靠鬼隐洞那边的看台,早为阴风教那一面的人占住,因此,武林各派的高手,就只好坐上靠外面的一座了,可是大家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座位置上差异,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都没有在意。

  双方的人,差不多到齐了以后,比赛开始,首先先由冥灵上人上台宣布比赛规则。

  台高约有两丈,距离两座看台起码也在十丈开外,根本没有看见他作甚么势,只把道袍一撩,就像一头大鹤似的,从他那一方的看台上凭空拔起七八丈高,然后在半空一个盘旋,缓缓地落在擂台的正中。以这几个势子来说,与峨嵋的飞龙大八式差不多,可是峨嵋的飞龙大八式是利用一股急剧的冲劲和空气的阻力在上空盘旋回转,像他这样既没有作势,盘旋的时候,又那样缓慢,如果没有练成凌空虚渡的绝顶内家轻功,绝没有办法使得出来。

  这一手,除了潇湘怪叟和燕白玉两人能够办得到以外,各派掌门,也都只有摇头的份儿。而且就是潇湘怪叟和燕白玉,做起来也没有他这么自然。

  这一下,登时引得阴风教那面的人哄然叫好,使各正派的高手脸容失色。不过,燕白玉知道自己所带的“铢玉宝剑”,正是他的克星,因此,不但神色自若,而且在鼻子里轻哼一声,表示不层。她这副神态,给那些与会的高手们看到,倒镇定了不少,使得大家很快地就恢复了常态。

  冥灵上人露这一手,目的就在眩耀自己的武功,先将各派高手震慑住,然后好下说词,来达到自己的企图,现在一见业已收到预期的效果,不由志得意满的站在台上,两眼逼出精光,傲慢地扫了众人一眼,等到大家安静了以后,方才慢吞吞地说道:“天下武林,本来是红莲白藕,谊属一家,可是却有很多人,自认名门正派,动不动就千涉别人的行事,处处倚势凌人。本来,在艺业上,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物,并没有甚么了不起的,在他们心目中的草莽之士,并不见得弱于他们,大可不必害怕他们的寻衅,可是,他们却仗着人多势众,因此,迫得这些人,在江湖上几乎没有立足的余地。本教主看不惯这种现象,所以才出来创设阴风教,将大家结合起来,最初,原想和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物,斗上一斗,看看谁行,但后来一想,那样势必在江湖上引起无边的杀却,弄得两败俱伤。本教主慈悲为怀,不忍如此做去,因此,才在今天邀请天下武林,共集本教,举行英雄大会,一方面彼此切磋武学,一方面借此选出一位有真才实学的武林盟主,在将来江湖上有甚么争执的时候,担任调停,这样……”

  嘿,看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的那付神气,就好像未来的武林盟主,非他莫属似的,而且字里行间,直把武林各派,贬得体无完肤,把一切过失,都推到各派的身上,认定江湖上的是非,如果没有武林各派存在,就不会发生一样,直气得那些赴会的各派高手,怒愤填胸,但又檩于他在上台所露的那一手超凡入圣的绝顶功夫,不敢发作。因此,大家不由都把目光,投向燕白玉和潇湘怪叟的身上,希望他们两个能代大家给冥灵上人一点颜色看看。

  潇湘怪叟心里明白阴风教主就是想激怒大家,弄乱步骤,好让他那一面占上一个理字,因此,对于大家投过来的眼光,不但没有理会,并且对身边燕白玉兄妹他们三个年轻人,也已制止,不让他们发作。

  蓦地里,在阴风教看台的顶篷上,突然传来一阵尖嫩的嗓昔暍道:“哼,臭牛鼻子,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神气个甚么,照打。”

  话音未落,已经从那顶篷上面,疾如闪电地飞出一团黑悠悠的东西,迳奔台上冥灵上人的脸上打去!

  冥灵上人正在台上口沫横飞,好像满怀大慈大悲地乱放厌词,全神贯注各大正派反应的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从自己这一边的看台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几乎为那一大团黑悠悠东西,打个正着。

  当然,以他那样的身手,绝不致于被那团东西打着,但匆忙之间,不明对方的深浅,那份闪躲的狼狈劲儿,确实是够难看的!

  霎时间,武林各派高手,肚子里那一股被冥灵上人激起来的怒火,全都跑到乌何有之乡去了,代之而起的,却是心中大快的一阵哄堂大笑。

  同时,所有的眼光,都纷纷地向那阴风教党徒所坐的看台顶篷上望去,看看究竟是一位甚么样的人物,居然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向老虎嘴边拔须,替大家出了这一口恶气,找起这个大魔头的麻烦来。

  阴风教的那些教徒,更是惊慌失措地跟着武林各派人士的眼光,也向自己看台的顶篷投去!

  怎么!是一个才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子!

  顷刻间,哄堂的笑声,陡然中止,整个仙愁崖的石坪上,变成了一片寂静,差不多连一根绣花针儿掉到地面的声音,都可以声得出来,所有的人,简直都为这个发现,给楞住啦!

  武林各派的人士,此时不但又惊又愕,同时,更为这位逗人喜爱的小妹妹,担起心来,彼此的心里,都在暗自想道:“哎呀!小妹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这个魔头,可是惹得的么?糟糕,看来这一条小命儿,算是完蛋啦!”

  大家心里的念头,还没有转完,擂台上面,已经响起一阵暴雷似的声音暍道:“那里钻出来的小杂种,你们这些死人,还不与我把她抓了下来,扔到崖下去喂狼去,简直气死老子啦!”

  果然,冥灵上人已经被这小女孩子,给戏弄得动了真火,再也不是刚才那一付悲天悯人的假道学面孔了,满嘴的粗话,一脸的暴戾,在这一刹那间,完全表露得没有半点遗漏,总算他还懂得看重自己的身份,没有气得自己跳过来动手,只是在擂台上狂怒地指挥他的党徒上去抓人罢了!

  他这一声暴暍,把双方的人,都从出神的状态下给惊了起来,阴风教的看台上,立即有很多人站了起来,准备翻上顶篷抓人,武林各派的高手,也有多人激起义愤,提神饮气,作势欲起,想扑过去卫护顶篷的小妹妹,一时之间,石坪上面充满了火药气氛,眼看转瞬就得变成一个混战的场面,大家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当然,阴风教的党徒,翻到自己看台的顶篷上,要比武林各派高手,距离近得多。因此,没有等到这边应援的人起步,业已有两三个阴风教的党徒,跳了起来,窜到顶篷上去了!

  混乱当中,大家只听得顶蓬上面,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根本没有看清楚究是怎么间事,那些上去的人,从甚么地方上去的,仍旧从甚么地方跌了下来。

  紧接着红光一闪,一道身影从顶篷凌空飞起,电也似的急地朝着擂台上射去,同时,那尖嫩的嗓音,跟着身影划空而过地喊道:“哼!你们这几块废料,也想来抓姑娘,快点给我滚回去吧,姑娘还得找臭牛鼻子要人呢!”

  冥灵上人这下的台可场足了,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胎毛还没有脱尽的小丫头,会有这般厉害,只急得额上青筋暴露,心想:如果今天连这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制服不了,还举行甚么英雄大会,争取甚么武林盟主,当时也顾不得自己是甚么身份,没有等小女孩的身影向台面落下,立即双掌贯注八成内家真力,一个“推窗看月”,霍地对准那飞来的身影,猛推过去,掌势已经发出,方才大声的喝道:“小杂种存心找死,本道爷就送你上天去吧!”

  话才出口,大家只感到两道白光一闪,紧接着轰隆隆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从那台上突然暴发,响声未止,擂台面上,一红一黑两白,四道影子,霍地分向四面的空中,电射而出,就像是四个烟花火炮,从台面升起似的,大家意识到那四道影子,可能就是小姑娘,冥灵上人,燕白玉和潇湘怪叟四人,见到这种情形,不禁一齐惊呼起来,因为那四道影子,分散地向四外的空中射去,业已远离了擂台的范围,除了一道白影,是从台口这面电射出来以外,其余一红一黑一白三道影子,刚好各占一面,从擂台其他的三个方向射出,我们知道,那座擂台的其他三面,都是悬空的峭壁,三道影身,既然远离了擂台的范园,再度落下来的时候,岂不是要掉到几百丈的山崖下面去了,这样,那还会有活命存在吗?

  好家伙,这下正邪双方舆会的人士,可算开了眼了,就在他们惊呼的声音,还在空中震荡的时候,那分向四面斜射而出的四道影子二见然同时呼的一声,在高空翻了一个大的空心筋斗,又从原方向斜飞了回来。

  喳!四个人降落台面的时间,整齐得就像一个人似的。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算是看清楚了。

  果然如同大家所料,那道红影是小姑娘,黑影是冥灵上人,两道白影吗?一个是燕白玉,另一个也正是潇湘怪叟。

  老实说,如果不是他们四个人,也绝不可能有这种惊险精彩的表演,目前在场的诸人,不要说做不到,像这种表演,就是看也没有看过呢?因此,大家在惊魂甫定以后,立即不分敌我,全都忘情地叫起好来。

  作者的一枝笔,实在感到有点忙不过来,就在大家哄然叫好的同时,台面的冥灵上人,已经气愤愤地大声暍问了起来说道:“你们要怎么样,想群殴是不是!这就是你们侠义人物的作风。”

  说完,两只布满了红丝的眼睛,凶光四射虎视眈眈地瞪着其余三人,直恨不能把这三人一口吞下肚去,但限于实力,却不敢再有甚么举动,因此,才想到用群殴这一个大帽子来压人。

  燕白玉从来不懂得刻薄人的,这时也忍不住了,从鼻子冷哼了两声,满脸不层地回答说道:一我们倒不想群殴,想群殴的恐怕还是你自己吧,对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先指挥自己的手下,要把人家抓起来扔到崖下去喂狼,接着,又闷声不哼气地进行偷袭,这大概就是大教主一贯的作风吧!”

  这几句话,直说得阴风教主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紫,那份难堪,可真够瞧的。潇湘怪叟怕他恼羞成怒!暗中向被困在秘魔洞里柳玉琪报复。因此,赶紧转园地说道:“教主不要在意,我们还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吧!老实说,贵教这次举行英雄大会,绝不是选甚么未来的武林盟主,大家彼此心里明白,你们胜了,固然不会容许武林各派再存在下去,就是我们胜了,老实说!对于贵教手下的那些罪大恶极的人物,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只不过不会赶尽杀绝罢了!也毋须宣布甚么规矩,反正事情不见真章不算,为了避免混战中滥杀无辜,我们还是各自派人上台决个胜负吧!就此将个人恩怨,宗派料纷,一起在这儿作一个了结,也未始不是一件痛快事!不过,我得告诉你,如果你要对被困的柳小侠,有甚么不利的举动,到时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潇湘怪叟的话虽然也不怎么好听,但总算给了冥灵上人一个下台的台阶。因此,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大暍一声说道:“反正说来说去,都像是你们这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人有理似的,除了无缘无故捣毁了我阴风教许多分堂不说,今天还预先埋伏了人来捣乱会场,既然如此,那就绝不是仗着嘴巴子说说,就可以解决得了的。手底下见真章就手底下见个真章吧!你说,我们究竟是………”

  明明他的心思,被人点破了,这一番话,却仍然强词夺理,好似他是受了武林各派的压迫,不得不同意似的。

  那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本来给燕白玉稳住了,没有说甚么话,这时,可再也忍耐不住了,不等冥灵上人把话说完,陡然从中打断他的话题喝道:“住嘴,你这个臭牛鼻子,可要清楚啊!本姑娘可与他们没有甚关系,我来到这里,是问你要人的,看到你那付神里神气的样子。”

  说到这里,小蒜头鼻子皱了一皱,脑袋半歪着地又接下去说道:“哼,姑娘就是看不惯,所以才请你吃一只臭袜子,你认为刚才那一掌就能够奈何我不成!喂,你们怎么打法我可不管,我问你,你把我的明翠姐姐,关到甚么地方去了,否则,我还要你好看。”

  像唱歌似的,这一番带着稚气的数说,倒真是义正辞严,尤其是冥灵上人骤然听到明翠这两个字,更使得他心里猛吃一惊,因此,一时之间,只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楞了半晌,方才喝问道:“那么,你是甚么人!”

  这时,擂台以外的那些人,心情都已平复了下来,阴风教的党徒,看到只有教主一个人站在擂台上面,深怕他吃亏,因此,身为副教主的崆峒掌门梅花道人,马上一个箭步窜上台去说道:“既然今天举行英雄大会,一切问题,都等决定胜负以后再谈如何!”

  潇湘怪叟也感到这样僵持不妥,首先在嘴里应了一声好字,举手向燕白玉一招呼,脚底微微一点,首先飞回到自己这边的看台。

  燕白玉一听小姑娘同冥灵上人要人,就知道她是兰儿嘴里所说的那个玲玲,深怕她年纪太小,会吃阴风教主的亏,所以,在潇湘怪叟一打招呼之后,马上一把将小姑娘拉住,不由分说地带了就往回飞纵而退,同时嘴里说道:“小妹妹,一切等会后说罢,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名字叫做玲玲,对吗?那边还有一个明珠姐姐在等着你呢?”

  小姑娘本来想挣扎着不肯纵下擂台,一听到明珠两个字,马上不再挣扎,同时稚气地问道:“姐姐,你是谁呀?本事好大哟,明珠姐姐,她在那儿,我还不认得她呢?”

  一间一答,两人早巳飞回看台,阴风教主也借此偕了梅花道人退了下去,走进他的看台中央,两只眼睛,犹自恨毒地向小姑娘他们几个人的身上扫去,同时,脸上现出一丝诡秘的狞笑。轻轻地自言自语说:“今天如果要让你们这些人,有一个活着回去,我就不叫郝春泰了。”

  这时,武林各派的看台上,已经走出一个满身油泥,须发不整的黎装怪老头子来,只见他拖着一双没有后跟的鞋子,踏塌踏塌走向擂台前面,然后疯疯癫癫地转起圈儿来。但见他愈转愈急,瞬息间,身子像羊癫疯一样地扶摇直上,到擂台口上,一个横旋,已经轻飘飘地站到台子当中去了,那份怪异的滑稽样子,真令人见了发噱。

  除了有限几个人以外,正邪双方,谁也不认得这个怪老头子是谁。同时,就是他那一手上台的功夫,也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来,因此,台下不由议论,各自猜测这个怪老头子,究竟是那一路的。

  怪老头可不理台底下的议论,上擂台以后,大马金刀往中间一站,展开他那一付鸭子叫似的破锣嗓子,高声地朝着两边看台上的人说道:“老朽是海南岛来的,承那一带的土人的雅意,奉送了老夫一个琼崖颠翁的外号。我既不是甚么名门大派,也不愿意自甘堕落,承认自己是邪魔外道,素来抱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强,可是没有想到在今年之间,我们的阴风大教主,却派了他的手下,勾引我的门下弟子,想用毒药把我害死。没想到老夫的命长,恰巧碰到了救星,如今,更承大教主的美意,把我这个老怪物也抬举上了名门大派的宝座,老夫倒不像大教主那样,想做甚么武林盟主,不过,既然大教主相邀来此,也不得不拼命陪君子,来领教领教阴风的绝学,长长见识,本来在场的名家很多,用不着我这糟老头子上来献丑,但俗话说得好:笨鸟儿先飞,打旗杆的先上。活了这么大的年岁么,也已经活够了,就请阴风教随便那位高人慈悲慈悲,帮我老头子一个忙,把我送上西天去吧!”

  这一番话,亦庄亦谐,疯疯癫癫地可把阴风教给挖苦惨了。同时也把大家听得心里一震,才知道这个怪老头子,竟是独霸岭南多年的海南掌门人。

  这时,对方看台上也已飞起一条黑影,毫无声息地落在台上,这是一个年约三旬的瘦削汉子,一张脸青虚虚地没有半点血色,两只眼睛更是阴森森,彷佛不是人类的眼睛一样,人长得那么瘦,偏偏穿一件又宽又大的袍子,实在是显得太不相衬了。

  那个瘦子一上台以后,就朝琼崖颠翁瞪了一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然后转过头向两边看台的报了姓名,自称是万毒蛇神鄘寻。

  各派高手一听,又感到心头一震,大家都知他是邛睐三凶中间硕果仅存的老三,也是这三个魔头中间,最难斗的一位,原因是他所用的兵双暗器,全都是天下最厉害的毒蛇,人又残忍阴险,与他遭遇的人,没有不受害的,就是武功胜过他的,都要怀着戒心。因此,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为那怪老头子担起心来。

  只见他报了姓名以后,再转过头来,笑迷迷地说道:“老头子,常人说:气年纪大了,不以筋骨为能。”看你长了那么一大把年纪,又何必出来争强斗胜呢?何况,看样子,阁下好似还得了麻疯症,关节更不灵活,倒不如干脆另换一个手脚比较干净俐落一点的出来吧!”

  他这是存心想把琼崖颠翁激怒,好使对方沉不住气。可是,他这次算找错了啦!如果在早几年,老头子可能真沉不住气,但他自从经过飞天神龙柳玉琪路过五指山的时候,对他的修为心法指点过后,不但是武功方面,已经大进,就是在心性上,过去那一种偏执的性格,也已完全除尽,人的经验,又非常丰富,岂能三百两语就会被激怒的。因此,老头子不由心里骂道:“好小子,你居然敢对我来这一套,好吧!我就让你上一次当吧!”

  念头一转,蓦地寿眉双挑,好似心里的怒火,已经蓬蓬勃勃地升了起来,两眼圆瞪,威积四射向万毒蛇神的身上扫去!邬寻一见,不由心里一喜,暗自忖道:“好个老匹夫,这样受不了激,真是徒负虚名,差劲透了。那么,就让我在你身上发个利市吧!”

  他想到这里,陡然一声暴喝,袍袖一拂,呼的一阵劲风,直向琼崖颠翁身上袭去,但嘴里却说:“老头子,既然你不肯下去,那就请先进招吧!”

  他这一拂,只是借此将他的兵器,从袖子撇了出去,但琼崖颠翁倒真的被他吓了一大跳,不由滑脚错开两步,右臂一抡,一式“惊涛拍岸”,掌风迎着劲劈而出。

  一招发出,才觉得敌人根本没动,只不过手腕多缠了一条黑黝黝的东西而已,自己却是又错步,又出掌的,真有点贻笑大方,脸上不由一红,心里倒真的生起气来,因此怒声暍道:“鼠辈,你敢戏弄老夫。”

  半真半假地这么一大发脾气,越发使人错觉到他沉不住气。

  邬寻心里更是大喜,但表面却不露出半点神色,反而缓缓地将手腕抖了一抖,那条缠在他手腕上的东西,陡地伸展开来,顶端一点寒星,一闪一闪地,仿佛是一件活的东西。这时,他才慢条斯里地说道:“老头少安毋躁,虽然我这条“金眼钱丝”,性急了一点,想找点东西吃吃,但它多少还算听话,没有我的吩咐,绝不敢乱来,在下就想用这一条东西,领教领教岭南的绝学!”

  乖乖,大家谁也没有想到他是用这么一条毒物做兵殁,这种“金眼铁丝”,可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东西,这种蛇一出世,周围十里路的长虫,差不多都要被它吃光,其毒可知,邬寻竟用它来当作兵刃,确实不愧号称“万毒蛇神”,大家不由紧张万分地望着台上,看看那位岭南掌门,究竟如何对付!”

  不知琼崖颠翁是不是知道“金眼铁丝”的厉害,抑或是给怒火烧昏了头,只见他双眼一瞪,恨恨地答了一声“好”字,接着双手一探,从腰下解开一条带形的东西出来,同时迎风一抖,“当”的发出一声类似龙吟的响声,变得毕直,大家一看,原来是一把形式较异的缅刀。刀身与普通缅刀,并没有甚么两样,只不过刀柄的护手,似乎特大了一点,像是一个圆球,剖开两半,合在刀上一样。

  邬寻一见,心里不由暗笑忖道:“我这条“金眼铁丝”,虽然搪不住所有的宝刀宝剑,但这么一把缅刀,还奈何不了它!想用这刀来断我的“铁儿”,那还不是自寻死路!”

  但他脸上却好整以暇,现出非常羡慕地样子,啧啧称道说:“哟!这把缅刀可真帅,我师侄一直没有趁手的兵器,正好送给他做一件礼物……”

  琼崖颠翁一听,似乎火更大了,因为敌人说出这种话来,那不是认定他势在必败,甚至连防身的武器,也保不住,要被他夺下送给他的师侄做礼物吗?

  因此,只见他愤怒地暴暍一声,单刀一引,直划得空气嘶嘶作响。蓦地右手往上撤一转,刀风业已朝着鄗寻的手腕找去!

  邬寻嘴里虽然说着风凉话,心里可不敢对琼崖颠翁轻视,但见他微一错脚,就让开了对方的刀锋,接着嘻嘻一笑,手里那条“金眼铁丝”倏地点出,蛇头更顺着主人的势子,猛然一伸,迳朝着琼崖颠翁的胸口咬去!

  当然,琼崖颠翁绝不是那样脓包,一下就会被它咬倒的,只见他又用出他那上台时的特异身法,在台面上滴溜溜地一转,人已飘向一边,右手的缅刀,发出闪闪的银光,正好撩向那条“金眼铁丝”的腰部。

  大家只听得“当!当!”刀锋砍到蛇身上面,竟然像砍到铁器上面一样,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来,那条“金眼铁丝”竟然没有一点事,而且就着刀锋砍来的势子,霍地自动,转头迳向琼崖颠翁拿刀的手臂上面噬去,那速度,真是快如闪电,直看得大家心里一紧,嘴里几乎要喊出“糟糕”两个字来。

  好一个琼崖颠翁,究竟不愧是岭南一大宗师,但见他身形猛往后一倒,刀尖上挑一弹脚底一蹬,一个“倒穿朱帘”,不但躲开了蛇头啄臂的危险,同时还利用刀尖的弹力,把蛇头弹得向邬寻自己身上,倒卷回去!可是他也落到擂台的边上,只差一点,就得掉到悬崖下面去了!那惊险,可真叫人为他揑了一把冷汗!

  但邬寻自己,表面上看来虽然占了上风,暗里心中却吃了一惊,原来在那刀蛇相触的一刹那,他发现了对方的真力,竟比自一已要强得多,蛇虽然没有被对方的缅刀砍断,但那一股力量,却震得他身形微晃,赶紧使出了全身的功力,方才稳住身势,没有向后退却,本来,论理琼崖颠翁在江湖上不过与他齐名,两人以往虽然没有合过手,对方的功力,也绝不会比自己强得太多,真有点使得他百思不得其解。当然,我想读者一定明白这中间的道理。

  因此,在琼崖显翁仰身倒窜的时候,也忘了紧跟追袭,时机稍纵即逝,等到他想到的时候,脚步才拉了起来,琼崖颠翁已经在擂台的边缘,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稳,紧接身形陀螺般地一转,又用他那怪异的身法,飘了过来。

  两人经过这一度接触,彼此全都心里有数,琼崖颠翁没想到那“金眼铁丝”会这样的灵活,万毒蛇神也没有想到琼崖颠翁有那么强的内力。不过,鄘寻早先虽然吃了一惊,但已经确实了解对方的缅刀,奈何不了自己的“金眼铁丝”,大可不必顾忌对方的兵双,对方内力虽强,绝不敢再砍自己的蛇鞭,自己的“金眼铁丝”又还有一套喷毒的本领没有露出来,所以心中一点也不畏惧,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取胜。所以,当琼崖显翁一飘过来的时候,立即手握蛇尾,一式“穿云拿月”蛇头金睛闪闪。迳往对方的头面扑了过去,还是让他抢到了机先。

  果然,琼崖显翁再也不敢用刀去撩那条“金眼铁丝”的身子,又怕给蛇头咬着,只好将缅刀舞成一团光影,先护住自己再说,这样一来,功力虽强,却被迫得,只能依靠严密的招式对敌,现在机先一失,更迫得完全采取守势,霎时落于下风。

  不过,他那一套刀法,配合他的怪异身形,还真严密得紧,万毒蛇神郎寻,想要短时胜他,并不容易。

  当然,万毒蛇神邬寻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并不急于取胜,“金眼铁丝”用鞭法使出,也是虚虚宝实,绝不使老,不让敌人找到空隙,扳转优势,等摸清了对方招式以后再下毒手,他就不相信对方的刀法,没有半点破绽。

  因此,擂台上面,只看一丝一丝的蛇影,忽东忽西,忽左忽右,紧紧地将琼崖颠翁缠困在台子的中央。

  由于两人都注重招式变化,缅刀蛇鞭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不一会,不但琼崖颠翁身在里圈,身形刀影,活动不开,给转戍了一团银光闪闪的大圆球,在台面上滚来滚去,就是万毒蛇神所舞动的“金眼铁丝”,也给转得一条幻成两条,两条幻成四条,刹那间,变得满台都是蛇影,就像有几十条“金眼铁丝”,同时朝着那个大银球钻去似的。

  尤其是那一只金光闪闪的独眼,更是时隐时现,幻成几十点金星,围绕在那银球的四周,闪耀飞舞,如果晚上从山下望见,不以为是天上的星星,伴着月亮掉了下来,那才怪呢?自然,两个人的身体,更是快得看不出来,在普通一般人的眼里,又有谁能看得出来这一幅奇丽壮观的异景,是一场凶狠无比的决斗呢?

  可惜,在场的观众,全都是武林里面一等一的高手,大家全都知道,只要决斗的两人,那一个稍为疏忽一点,就可能命丧当场,还有谁有这份闲情逸致,去欣赏它呢?尤其是武林各派的人土,这是第一仗,琼崖颠翁就处在劣势,大家的心情,更是紧张万分,目光一瞬也不瞬盯紧在擂台上面,差不多每个人都把拳头揑得紧紧地,手心里的汗水,淌出来了都不知道,因为,看样子,琼崖颠翁这一仗,可能是输定了!

  蓦地里,琼崖颠翁的刀影,似乎晃了一晃,万毒蛇神睁眼一瞥,发现了这一丝破绽,那里还肯放松,当时心里三吾,撮嘴一声长啸。蛇鞭猛然一抖立即趁虚而入,直往那重重的刀影里面投去,只听得“当”的一声,蛇身硬生生地把缅刀撩开,紧接着蛇头顺沿刀身,蜿蜒直下闪电似地朝着琼崖巅翁握着刀柄的手上噬去,头未到,毒先发,但听得很轻微的嘶了一下,一条很细的毒汁,像喷泉一般射出,即使琼崖颠翁想在蛇头未到之先,撤手丢刀都来不及。

  这种别出心裁的招式,简直妙到了巅峰,直使得台下所有舆会的英雄,齐齐惊呼了一声,都替琼崖显翁揑了一把冷汗,武林各派的人,更是赶紧将眼闭上,不忍看到他中毒而死的那付惨像。

  “金眼铁丝”的蛇头毒汁,顺沿而下之时,邬寻方自嘴角噙着一丝狞笑,双目阴阴地射出两道凶光,峻声喝道:“老头子,你就与我躺下吧!”

  刹那间,琼崖颠翁一个踉舱,彷佛业已被蛇将手咬住,只听得高喊一声,说道:“我命休矣!”

  紧接着人的身体,往后一仰,就倒了下去!

  万毒蛇神不由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起来,正待出口讥讽武林各派一下。

  突然间,只感到手里一紧,一个没有留意,手里揑着的“金眼铁丝”,好像被它一阵挣扎,溜脱了出去,同时,只感到底下,一缕劲风,直朝他的“会阴穴”袭来。

  只吓得他笑声骤然变成惊呼,顾不得察看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往后一仰,就地几个翻滚倒翻出去。

  等到他跳起来一看,嘿!琼崖颠翁手里正抓着他那“金眼铁线”,笑嘻嘻地往地上跳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点事么。

  只听得台下一片“咦!”的惊奇之声,不但万毒蛇神自己莫名其妙,简直把大家也全都给弄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分明看到那条“金眼铁线”咬到了琼崖颠翁握刀把的手指头,而且人也倒了下去,怎么忽然会没有事了呢?

  琼崖颠翁此时可恢复了他那名符其实的疯癫态度,瞧着万毒蛇神嘻皮笑脸地说道:“好小子,我们两个戏也唱够了,你这条小铁线儿也送给我啦,蛇神没得蛇要了,那多煞风景,罗,我老人家看了真过意不去,铁线儿还是还给你吧!喂,接稳啊!”

  弄了半天,原来老头子发脾气,被迫采取守势,全是假装的,亏得是他,否则任何也装不得这么逼真,但是,“金眼铁线”已经咬到他的手指,难道他竟不怕这种厉害的绝毒吗?那太不可能了么?

  不用说万毒蛇神不相信,就是台下双方观战的人,也不敢相信,因此,当琼崖颠翁把那条“金眼铁线”扔回给邬寻的时候,大家全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自然,这条东西是邬寻的心爱之物,对方既然扔了,来,那还有不接住的道理!

  啪!接住是接住了,琼崖颠翁这次存心叫他好看,业已贯注了十成真力,以他经过柳玉琪指导后所练成的那股雄厚的内力,岂是万毒蛇神所挡得住的。

  因此,直震得他身形乱晃,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再把那条“金眼铁线”提起来一看,好呀!“金眼铁线”可变成了“无眼铁线”,那一只精光闪闪的独眼,已经被琼崖颠翁不知用甚么东西给连根挖掉了,这一只金眼,不但是“金眼铁线”的全身要害,也是它全身毒汁集汇的地方,被挖掉了,这条毒蛇早就死翘翘啦!那还有甚么用处,只气得鄘寻狠狠地将死蛇朝地下一摔,两只眼睛红得像要喷出火来,狠毒地瞪着琼崖颠翁,暴声大暍道:“老匹夫,欺人太甚,今天本堂主和你拼了!”

  说完,腰带一解双手往外一翻,将那一件宽大得不像话的袍子,陡然脱了下来,登时从他胁下的两只细竹篓子里,电也似的飞出几条怪蛇,落向台面,分四面将琼崖颠翁围在当中,各自据地作势,虎视眈眈地望定琼崖颠翁的,红信一伸一缩的,静候主人的命令,开始攻击。

  大家一看,不由全从心里抽了一口凉气,心里暗道:乖乖,这几条家伙,他是从甚么地方找的!”

  原来这四条怪物,比起郎寻用作兵器的那条“金眼铁线”,毒性还要厉害一些,挡在台口的长得像极了一只琵琶,一看就知道那是有名的“长尾琶蟾”,左边的混身火红,头顶长着一只肉冠,呷呷地叫着,是苗区的“鸭头龙”,右边一条,长着七条像章鱼似的尾巴,更是连蟒蛇都怕的“七星钩子”,后面那条最小,除了长着两个头以外就像普通的竹叶青一样,混身晶莹碧绿,倒蛮好看的,可以知道的人,一见就知道那是这四条蛇中间最厉害的一条,名字叫做“双头青萤”,晚上通体能发萤光,不要说是被它咬着,就是靠近它多吸几口气,也得头晕好几天,其毒可知。

  大家没有想到这位“万毒蛇神”在恼羞成怒之下,会把他的全部家当都搬出来的,这东西,一条就够对付的了,一下子四条出来,看样子琼崖颠翁这回可要凶多吉少啦,大家刚放下去的一颗心,差不多又拉到脖子上来了!直紧张得连一口气都不敢喘,看看这位岭南掌门,还有甚么法子应付!

  嘿!瞧那老头子的一付德性,四条绝毒的东西,把他围在当中,他倒玩弄起他那柄刀的刀柄来了,就好像没有看到这几条毒蛇似的。满脸显出不在乎,邬寻一看,心头的火,可更大了,心说:“让你凑巧弄死了一条“金眼铁线”,我就不相信你再有办法对这四条毒物,既然你如此托大,就让你早死早投生吧!”

  念头一转,脸容骤然一变,狞厉对着琼崖颠翁说道:“老匹夫,给我偿铁儿的命来。”

  话音一落,“嘘——”的一声极难听的口啃,从他嘴里发了出来,只见那地面的四条毒蛇,像在尾巴上安了一条弹簧一般,身体微微一缩一挺,立即同时从台面电射而起,向着琼崖颠翁的上中下三部,飞扑过去,简直连闪躲的方向,都找不出来。

  开心怪老头的人,不由全都惊叫了起来,齐把眼睛闭上心里喊道:“糟啦!完了!”

  “嘻!嘻!”怎么怪老头倒反笑了起来,大家把闭着的眼睛,赶紧又睁了开来。

  哈,老头子可真像是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啦!只见他口中呜呀呜地手舞足蹈地,竟然在那台子上面,跳起舞来了。嘿,还学着女娃儿摆屁股呢?

  想不到他那么大的一把年纪,腰肢儿还有那么软,一摆一摆地,居然扭得像一条水蛇似的,就是真正的女娃儿,腰肢儿也不见得会有他那么灵活。

  甚么,四条毒蛇飞起来咬他,他还把两只眼睛闭着,缅刀捧在手里,高高地举到头顶上,那岂不是真要糟了吗?

  陡然,一个识货的人喊了起来说道:“蛇舞!”

  啊!怪不得老头子最初那么不在乎呢,原来他玩蛇的本领,比那“万毒蛇神”还要来得高明,这下子大家可都全走了眼啦!

  此时,但见鄗寻在一边急得满头大汗,嘴的哨音,嘘嘘地怪叫不止,可是那四条毒蛇,就是不理他,只顾跟着琼崖颠翁的舞姿,用尾巴支住地面,也不断地东摇西摆地舞个不停。邬寻自己玩蛇,当然知道,在这种毒蛇跳舞的时间,绝不能闯了进来,否则那条毒蛇,不管你是甚么人,都会一口咬着不放,除非你自己也会跳这种蛇舞,可是他玩蛇的一切本领都学全了,就是单单不会这一手。那还不是只有瞪着眼干着急吗?

  其实,这也是事情变化得太突然了,才弄得他手足无措,人不能闯进去,难道不会暗器吗?蛇舞是一种催眠功夫,作法的人自己也在半催眠的状态下,如果他趁着琼崖颠翁跳舞驯蛇的当儿,用暗器俭袭,岂不是很轻易地就把对方杀死了吗?

  在台下的那些阴风教党徒,虽然旁观者清,但又不能明着提醒,否则就得引起一场混战。因此,直气得他们在看台上跳脚,肚皮里面暗骂邬寻笨蛋不止。

  当然,“万毒蛇神”是一个老奸巨猾的魔头,虽然一时弄得手足无措,到底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马上也想到了这一着,不由自己暗骂了一句“糊涂!”立刻伸手入怀,采取暗器!

  武林各派高手一见,马上了解了对方企图,可是看台距离擂台相当远,想去阻止怎么来得及呢?不由地全都骚动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大家只听当当几声,几点寒星,从“万毒蛇神”的手里发了出去,紧接着又反激了回来,就在这时,那琼崖颠翁的蛇舞,已经停了下来,刚好将手里缅刀,从头顶撇了下来,把邬寻那几只偷袭的暗器,给挡了回去。

  同时,大家只看到他在台子中央,滴溜溜地一转,忽的一股黄烟,从他那柄缅刀的刀柄上发了出来。

  四条跳舞正跳得起劲的毒蛇,给那黄烟一薰,马上像软皮糖似的,摊了下来,躺在台面上一动也不动,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再给琼崖颠翁用刀尖一连几挑,就被他给装进一只皮袋里面去了,然后才转过身来冲着邬寻一乐说道:“耍蛇的,可真得谢谢啦!老头子那边害麻疯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几条宝贝儿,正是最好的药引子,那我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好照单全收啦!怎么样,还有什么宝贝儿没有,最好一齐拿出来,免得我老头子多费手脚,那就显得太不够交情啦!唉!真是的,人老不能以筋骨为能,收这几条小蛇儿,可真把我老头给累坏了!”

  边说边用手握拳,又是槌腰,又是揑腿的,那一付懈怠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了,忍笑不住。

  万毒蛇神最初一上台,就存心激怒琼崖颠翁,好使诡计,没有想到天道好还,马上就得着了报应,这下可该轮到他沉不住气了,说实在的,任何人到了这般地步,也下不了台,何况,他的修养,并不见得怎么太好呢?

  因此,只气得他两眼发直,厉叫一声暍道:“老匹夫,老子和你拼了。”

  人跟着就像一头疯虎似的,揑着他那一件脱了下来的袍子当武器,没头没脑地向琼崖颠翁扫去。

  也不想想,他付着那么多毒蛇,还不能胜过琼崖颠翁,现在毒蛇整个完了,还能行吗?

  不过,琼崖颠翁存心要臊臊阴风教的脸皮,偏不取他性命,只不断地使用他那怪异的陀螺身法,东转过去,西溜过来地在台子上闪来闪去,不时用手在“万毒蛇神”的身上,左拧一下,右揑一把,同时嘴里还喊着说道:“蛇头有毒,吃不得的。”

  “哎呀,蛇肉炖汤,味真鲜啊!”

  “嗯,蛇胆明目,真是一味好药!”

  那一份滑稽的样子,直引得台下武林各派人,差点把苦水都笑了出来,阴风教的党徒,更不用说,肚皮也气得快要炸啦!

  蓦地里,从阴风教的看台上面,窜起一条身影,往擂台上面飞了上去,一落地就将琼崖颠翁挡住,同时大声喝道:“老匹夫,不要欺人太甚,在下崆峒樊玉麟,前来拜领高招!”

  琼崖颠翁正待答话,武林各派的看台上,也同时飞起一条身影,快逾闪电地扑向擂台,抢到琼崖颠翁的前面,首先向琼崖颠翁说道:“老前辈业已胜了一场二这一场就请让晚辈代劳吧!”

  琼崖颠翁一看,来人是一个年仅弱冠的美少年,并不认识,看他上台的身法,比崆峒的樊玉麟,只强不弱,可能在经验方面不够,因此,微笑地点醒他说:“老弟何人,可要小心一点,对方是当今后起之秀的玉笛郎君,手底下很不含糊哟!”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晚辈武当燕白祧,谢谢前辈关心!”

  紧接着拱了拱手,马上转过身来对玉笛郎君说道:“樊大侠乃当今名震武林的高人,燕白祧初离师门,能够有机会拜领大侠的高招,实在荣幸得很!”

  岂知樊玉麟一见他跳上台来,两眼登时冒出火来,就像彼此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一般,马上嘴角噙一丝狞笑,满脸不层地答道:“那里那里,崆峒在江湖上算不得甚么名门大派,岂像燕兄出身武当,一身绝学,樊某有幸请领教益,才是最大的荣幸呢?”

  表情之间,那一份样子,实在叫任何人看到,都感到受不了,燕白祧更不明白他为甚么对自己流出那种怨毒的眼光,心中也不免有气,但他的涵养很好,表面上并没有现出半点傲慢的样子,仍旧满面春风,若无其事地微笑说道:“樊兄太客气了,错蒙谬赞,小弟实在愧心不敢当,久闲樊兄一枝玉笛,为目前武林一绝,尚希不吝赐教……”

  燕白祧这一番话,所表现的风度,实在是不愧出身武当的高徒,立即赢得台下各派高手的一片掌声和赞美,越发使得玉笛郎君脸上难堪。

  本来玉笛郎君一看到金燕出现,并且和他那种亲热的样子,已经心里妒恨横生,即使燕白祧不上来,他也要指名找他拼个死活的。

  现在,自然更把燕白祧恨入骨了,因此,不再说话,陡地从袖中“唰”的一声二兄出他那一支成名的玉笛,戟指着燕白祧的面孔,怒声地说道:“小辈,既然你想找死,那么就动手吧!大爷先让你三招!”

  燕白祧反手向背后一掠,当的一声,拔出一把宝剑,捧在手里,左手微微上指,气定神闲地望着对方说道:“承让可不敢当,就请樊兄放开手好了,既然樊兄不肯动手,那么小弟只好有僭了。

  那一口剑虽然不是甚么神兵利器,但也宛如一泓秋水,晶莹闪耀,尤其拔剑出鞘的那种潇洒飘逸的风度,更具有一种大家风范,那一份烕势,不禁使得玉笛郎君心中一凛,也就马上收起轻视的心情,凝神待敌。

  燕白祧把话说完,叫了一声看招,单剑平推而出,一式“推窗看月”,直取玉笛郎君的中宫。

  这种招式,分明没有把玉笛郎君看在眼里,玉笛郎君心里更气,暗自说道:“且待三招过去,看大爷来收拾你!”

  念头一动,倏地飘身引退,同时嘴里暍道:“小辈,第一招了!”

  岂知,话音未落,对就好像已经算定了他闪避的方位一般,那一只宝剑,根本没有看清楚燕白祧是怎么变化的,就已倏地横指过来,一式“落花流水”,直点到他的胁下要害。

  如果他不用玉笛格开,身式已经用老,闪避实在不易,不由把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过,究竟他不愧为崆峒高弟和阴风教的总护法,临急智生,赶紧将身体向侧一倒,一个“懒驴打滚”,翻了两个转身,方才从地面一跃而起,怎算是勉强避开了燕白祧这捷如鬼魅的一剑。

  不过,他可再不敢高声再喊甚么“这是第二招啦!”

  然而,他的身体才一跃起,还没有站稳,对方的宝剑业已“寒星吐慧”,剑尖幻成点点寒星,迎面罩了上来,就是想再用那无赖的招式“懒驴打滚”,也没有办法闪避得开,这时生命要紧,迫得他只好“盘花盖顶”,手举玉笛,迎了上去!

  可是,就在两样兵器,快要相触的那一刹那,燕白祧的宝剑,却倏地收了回去,飘然后退,抱剑站在一边说道:“樊兄三招已让,就请正式显露高招吧!莫非小弟这一点技艺,樊兄真看不上眼么?”

  哈,这那里是玉笛郎君让燕白祧的招式,分明是燕白祧在让他的招么!就算他的脸皮再厚,这时也不由窘得满脸通红,不由气燥心浮,牙根一咬,再也不肯答话,骤地贯注真力,振笛一抖,笛尖在空中挽了一个大圈圈,紧接着,五音并起,白光耀眼地向燕白祧身前扑去,然后嘴里喊道:“小辈,瞻敢戏弄大爷,就与你拼了吧!”

  这时,他已愤怒到了顶点、一上来就施展开他那仗以成名的“玄音十六式”,直恨不能一口气将燕白祧毁在笛音下。

  这十六式笛法,实在不愧为上古秘典绝学,在樊玉麟暴怒之下使出,更是威力不小,燕白祧虽然身受武当掌门和财驼残神两位高手的陶冶,也不敢轻攫其锋,也马上展开师傅绝学,并且逐起新练成的“玄天阴炁”护体,剑化万点寒星,将自己的门户,完全封严,先求自保再说。

  他这样一太过于谨慎,反而被迫落于下风,虽然不致于落败,可是处处显得缚手缚脚,施展不开,尤其讨厌的是那笛孔划过空气,所发出来的声响,更是扰入神志,必须分心运功抵御,方才不为所惑,霎时间就变得险状环生。

  想再扳转优势取胜,还真不容易台下武林各派高手,不由看得心中一紧。暗中为他惋惜不止。金燕更睁大了两只眼睛,紧紧地盯在台上,准备他一有险,马上抢出去进行援救。

  玉笛郎君这下总算扳回了一点面子,心说:“刚才看起来那么厉害,原来只不过是初出茅芦的一个嫩货,这下,看你还能逃出大爷的手掌心不!”心里想着,手底下越发加紧攻击。

  霎时间,两人身形疾转,快逾刮风,一攻一守的激战起来。只听得台上鸣呜之声大作,白影银花,东飘西舞,宛似落叶缤纷,骤被一阵旋风卷起,在台子上面到处飞舞一般,又似在广钧仙乐之下,有一群隐形的仙女,在那儿散播香花一般,只看得大家眼花撩乱,分不出谁是谁来。

  怪,斗了那么久,燕白祧虽然处处显得危险万分,但樊玉鳞就是攻不进去,每次不是差那么一粒米的距离,就是差那么半秒钟的时间,总是让燕白祧在他的玉笛下,飘闪了过去!

  这样一来,玉笛郎君不由越打越沉不住气了,心想:“如果今天连你这么初出茅芦的小子,还收拾不了,将来还有甚么脸在江湖上混下去!”

  这样一想,手底下不觉更加了几分劲。

  本来,如果他不性急,虽然无法胜得了燕白祧,可是燕白祧因为太过谨慎,机先已失,也一时无法将局势扳转过来。

  练武的人,谁都知道,打斗时最忌心浮气燥,否则功力一定大打折扣,何况,他这种以音响配合招式的笛招最消耗真力,也最忌讳动气,他手底这么一再加劲,那还不是马上显出破绽。

  燕白祧不是傻子,看到这种数会,那里还肯放过,登时只见他“唰!唰!唰!”地,猛将真气贯注剑尖,转瞬间就一连劈出十几招,顿时局势完全改观。转守为攻起来。

  尤其妙的是,燕白祧的悟性极高,在被迫采取守势的那一段时间,为了寻求破解之法,对于玉笛郎君的“玄音十六式”,刻意观察业已让他给完全学会了,这一转手进攻,竟然不用自己本门的剑法。反而把学自玉笛郎君的笛法,化成剑招,向着玉笛郎君一步一步地迫了过去,玉笛郎君此时真力不济,己到强弩之末,虽然对方使的是自己最熟悉的招式,也没法化解得开,只迫得他笛音撩乱,脚步踉跆地向靠近悬崖的擂台边缘方面,一步一步的倒退过去,眼见这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年,只因一念之差,投身阴风教中,就要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各派认识他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替他惋惜起来阴风教的看台上,更是一阵大乱,抢着纵出不少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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