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四幕戏唐七公子孤骑独孤红伏锦传满碧乔黑化女配三岁半锦橙尊夫重婿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杂货店禁止驯养饿虎 > 第59章 她做了十年的噩梦

第59章 她做了十年的噩梦

    第59章她做了十年的噩梦

    杭攸宁没有证据。

    但许野说得对,她没有执法权,真正的证据,还需要警察去查。

    但这个案子时隔太久,凶手又已经伏法。

    她没有说许建邦可能贪污的事情,只是把自己关于许建邦和赵明明的关系猜测写下来。

    但是许野还是托了之前的同事,去厂里进行调查。

    同事回来之后,神色凝重,对许野道:“可能还可能还真有点事,你得回避。”

    许野喉头干涩,问道:“我爸……贪污?”

    同事说:“厂里废钢的数目对不上,很多人,都对你爸意见不小,光是厂里自查自纠,就整了三回,省里也下了调查组。”

    “我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虚开发票盗走废钢的公司,套了好几层,已经卷款跑路了,这事经了你爸的手,但你爸又去世了,没法确定就是他。”

    同事叹了口气,道:“这些事就发生在赵明明死的那年前后,太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嗯。”

    “也真怪了事了。”

    同事道:“说真的,你家搜出过被害人贴身衣物,你爸涉嫌搞腐化,当初办案的警察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调查,有点怪……”

    “当初特殊时期,他可能主要是想确定是他杀还是自杀。”

    “可能是吧。”同事又一拍大腿:“不对啊,那可是杭寻!神探啊!”

    在许野记忆中,杭寻和许建邦完全不熟。

    杭寻虽然不爱说话,但人很和善,又因为是警察,街里街坊经常找他帮忙,他也经常能帮就帮,基本上院里所有的人都跟他很亲近。

    而许建邦本来就不爱说话,当上厂长之后为了避嫌,更加生人勿进,反正他爷爷每天在外面大着嗓门唠唠叨叨,包揽了老许家的所有人情往来。

    如果他们俩都跟黑蜘蛛案子有关系……

    那是为什么呢,社交、利益、工作、家庭……没有任何的交汇点,他们为什么合作呢?

    许野想不明白。

    他其实并不了解他爸,他出生的时候,他妈就难产去世了,他是爷爷带大的,那时候他爸在北京学习,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

    跟所有父子一样,他跟他爸没有什么话聊,他爸还特别忙,忙到一年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他爷爷对他爸的“忙”十分骄傲,认为自己儿子有本事,才会被国家重用。所以走路都是昂首挺胸。

    许野也跟着觉得忙是好事,他不回家也是好事。

    直到他十岁那年,在外面乘凉睡着了,朦朦胧胧的听到了邻居们说闲话。

    “你说许野淘成这样,建邦也不管。”

    “管什么呀,许野妈在的时候,建邦就不待见她,许野那做派,跟她那农村的妈一个样!”

    许野他妈跟他爸是娃娃亲,妈妈是农村的,据说他爸不喜欢他妈,捎带着,也不喜欢他。

    瞎扯老婆舌,许野心想,我爸分明是忙!

    于是,他偷偷地把这俩人气门芯给拔了。

    后来,因为他的事情,爷爷死了。

    葬礼办完,他们父子相对而坐,如同,他爸突然说:“我每个月固定五号回家,这天你别回来。”

    许野看着父亲,他想,他已经是男子汉了。

    男子汉,是不能随便掉眼泪的。

    他干脆一天都不回来了。

    既然大家都觉得他是坏孩子,那么他就坏的彻头彻尾好了!

    他跟扒火车的孙胖子商量好,他一个月给孙胖子交多少钱,他就住在孙胖子家。

    孙胖子家里鱼龙混杂,是扒手、黑户、投机倒把的聚集地……

    许野这样一个在大院里淘气惯了的孩子,竟然也不习惯他们满嘴脏话,邋遢和野蛮。

    但他知道,自己早晚会习惯的,早晚会跟他们一样的。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恨许建邦。

    一个父亲,竟然能做到完全不爱,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他不配做父亲。

    后来,许建邦就死了。

    他死了之后,许野回到这个房子住,偶尔会想起他,也只能想起他特别爱干净,在家的时候总是一遍一遍的消毒。

    许建邦对他来说像一个塑像,冰冷的、遥远的,他从来没了解过他。

    所以。

    他没法说,他相信许建邦绝对不会贪污,也没法说,许建邦一定贪污了。

    他和任何一个初接案子的警察一样茫然,他根本不了解许建邦。

    但说实话,他不太相信许建邦会跟一个未成年小女孩有染,那太恶心了。

    如果是真的,那个领口洁白、冷漠又视他为耻辱的父亲。

    才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

    ——

    因为张淑芬总是在用感情绑架她的原因。

    杭攸宁其实对感情,并没有多大的渴望,她现在最喜欢、最向往的东西是【自由】。

    但是伤害了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人,她还是很难过。

    跟许野摊牌那天晚上,杭攸宁语无伦次的讲了很多。

    “赵明明其实一直很努力,每天无论多晚都要练芭蕾,她住的地方破破烂烂,可是她一直想活的更好。”

    “可是她死了,死前还在求凶手别伤害她奶奶,可是她奶奶希望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她不应该就这么死在黑夜里,其他女孩子也是,她们的人生,她们家人的人生,全部全部被毁了。”

    她很少这样大段大段的剖白,就像是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人看,脆弱的、幼稚的、发烫的。

    “我没法不查,想到她们死前那么痛苦,凶手还好好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许野看着她,除了最开始问了几个问题之外,他一直没有说话。

    她不敢看他。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珍视她,对她好。

    可是她却怀疑他,瞒着他举报了他的父亲。

    她觉得自己恶心透顶。

    但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因为她无数次的踟蹰,要不要跟许野的说的时候,她都会想起赵明明。

    许建邦……应该对赵明明也很好吧。

    所以她才会飞蛾扑火的去追寻他。

    可最后,他间接杀了她。

    ——这世间到底什么可信呢?

    泪眼朦胧中,许野起身,去拿了什么回来,随即向她伸出手。

    她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的躲开了。

    许野的手呆在原地。

    随即,他用了点力气,擡起她的下巴,用热毛巾给她擦拭满脸的泪痕。

    细致的、温柔的、就像手下是一颗莹润的珍珠,稍微用力,就会留下瑕疵。

    “你没听说么?晚上哭该倒霉了。”他说,很随意的感觉:“不哭了,去睡觉吧。”

    他没有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任何评价,只是没有再提走的事情了。

    他还是起早去买早饭,给她买药、做饭、泡红糖水。

    很多年后,杭攸宁还是会记得那种感觉。

    他心里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他带着鲜血淋漓,仍然在对她好。

    她很害怕。

    那种带着恐怖的强烈情感太有冲击力了,她只觉得每根神经都在颤栗。

    所以很多年后,杭攸宁觉得自己,对情爱之事不再懵懂,并不是因为性经历,完全不是。

    而是那个夜晚,灯光如水,她坐在地上,许野站在她身前,一点一点擦拭着她的脸,眼睛、鼻梁、嘴唇,他的目光专注、温柔、却暗藏着将人吞噬的暴虐。

    她觉得害怕,但是她突然间产生一种奇异的渴望,具体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

    那段时间,两人共处一室的生活变得十分别扭。

    许野早出晚归,照常跟她共享信息,比如,许建邦的事情,已经移交给经济部门进行审查,从上到下都要查,机械厂不景气,这一次正好彻底的肃清。

    有种说法是,盗取国有资产背后的那个公司,是香港人。

    那跟黑蜘蛛整容、以及进口香港书籍的渠道,对上了。

    “我觉得这有可能是一桩交易。”许野说:“那个人,暂且代号香港人,想要盗取国有资产,向许建邦行贿,而许建邦的要求,是他们帮忙解决掉“赵明明”怀孕的麻烦。”

    “于是香港人派出了‘黑蜘蛛’,然后……”

    两人同时沉默了。

    杭攸宁在想,如果这个香港人的目的,是钱,他为什么一直指导黑蜘蛛杀人呢?他应该更隐蔽才对。

    许野在想,那杭寻呢,杭寻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晚饭做了白蘑炒肉,鲜美异常,可是没有人吃,渐渐冷掉了。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许野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短发飒爽的女人,个子很高,上了年纪仍显得十分挺拔。

    许野道:“你是……”

    “我是你曹姨,曹国静,还记得我么?”她说:“现在是机械厂的厂长。”

    许野还真是没认出来。

    曹国静原来就住在大院里,她先生是个文学杂志的编辑,那个年代,两人也算是高收入人群。

    但是没要孩子。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离婚了,俩人都搬了出去。

    小孩们记人,都是某某的妈妈,某某的爸爸,所以许野对她印象不深。

    他只知道,许建邦死了之后,曹国静当了厂长。

    这一次审查,曹国静作为厂长,当然首当其冲。

    许野蹙眉:“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大事。”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跟生死有关,你方便吗?”

    许野跟她对视了一会,还是侧身让她进来了。

    听说是曹国静,杭攸宁兴奋的差点跳起来,这不就是瞌睡有人递来枕头么!

    她强行忍住,手忙脚乱的帮忙收拾了餐桌,给她倒了一杯茶。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曹国静总觉得眼熟,就好像在哪见过,但完全想不起来。

    她对人外貌一向非常敏感,很少会记不住。

    曹国静很漂亮,但是眉宇之间,有股沉郁之气,那是被生活打击惯了的人有点样子。

    可她是一厂之主,掌握多少家庭的生杀大权,在古代,称得上一方诸侯了。

    曹国静在沙发上,沉默许久,才道:“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唯独对不起你。”

    她擡起头,看向许野,轻声道:“是我害你没了父亲。”

    十年前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她跟丈夫感情不好,总是吵架,有一年冬天,下了极大地一场雪,她因为跟丈夫吵架,一赌气跑到办公室睡。

    那年月,有人在生产车间值班,但是办公室里除了打更的,是没有人的。

    而那天,打更的郝明贵喝醉了。

    大概也因为这样,所以,许建邦才更加大胆。

    曹国静进了办公室,隐隐约约听见音乐的声音,如泣如诉,诡异至极。

    她是无神论者,越是这样,越要去看个明白。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走近了许建邦的办公室,那里黑漆漆的,却能听见管弦乐的声音。

    曹国静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不,那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是一个鬼魅或者精怪。

    她穿着芭蕾舞裙,年轻洁白的肌肤,如同玉石雕琢的,每一寸都无比完美。

    她在跳舞,借着月光脚尖绷紧地旋转、应该是芭蕾,极尽缠绵和力量,而旁边正放着一台留声机,音乐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种资本主义的东西,不应该早取缔么?

    曹国静被这诡异的一幕震撼了,她刚想推门进去,就看见了许建邦,他坐在沙发上,含笑着看着女孩。

    也不知道这么黑,他能看清楚什么。

    那年头,乱搞男女关系是死罪,曹国静第一反应是想去报警。

    可是,她又有一种别扭的心理。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毫不留情地报警,国家搞生产的地方,岂容你们做这些下流的事情。

    但是,此人是许建邦,他们俩属于【政敌】关系,她一直想堂堂正正地战胜他。

    于是,曹国静没有推门,只是咳嗽了一声,就离开了。

    这个雪夜,就成了曹国静心中永远的秘密。

    直到有一天,芭蕾女孩被杀的案件,轰动了全市。

    那个女孩子身穿舞衣,肚子里已有一个小小的婴孩。

    都说,她是跟许厂长的儿子偷情,有了孽种,才会羞愤自杀。

    只有曹国静知道,不是那回事。

    她想过站出来,但又怕许建邦报复——一个敢杀人,让儿子的顶包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她只能把这件事咽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跟许建邦的矛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偏偏又被许建邦抓到了一个错处。

    她不甘心被排挤出局,于是,某一天夜里,她找到了许建邦。

    四下无人,许建邦面色冷漠:“曹国静同志,有什么话,在会上说也是一样的。”

    曹国静说:“她叫明明,会跳芭蕾,某一天,我看见过你跟她在办公室。”

    许建邦仍然保持着看文件的姿势,可是谁都能感觉到,空气一瞬间凝结了。

    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个秘密的分量。

    曹国静没有求饶,也没有威胁他,只是谨慎地补充了一句:“我先生就在楼下。”

    许建邦没有擡头,道:“好,我知道了。”

    ——

    “我当时,只是想让他保我一次。”曹国静喃喃道:“我走到今天,不容易。”

    但是她没想到,第二天、第三天,许建邦都没有来上班。

    他死了了。

    在厂里,许建邦一派的势力,迅速土崩瓦解,大家也需要一个来主持大局的人。

    于是,曹国静由一个“罪臣”当上了厂长。

    这一当,就是十年。

    她也做了十年的噩梦。

    室内一片死寂,良久,许野才开口:“这些你应该跟警察去说。”

    “是,我今天听到调查重启,就知道我肯定要说了。”

    曹国静道:“比起你从警察嘴里知道,我还是想亲自告诉你,跟你道歉。”

    “没必要。”许野冰冷的说:“以后请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安慰你,让你良心好过。”

    说罢,他起身要送客,杭攸宁也跟着站起来。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曹国静,可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曹国静的眼睛湿润了,她强压下去,起身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啊!”

    她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许野说:“案子刚出来的时候,我怕你爸爸真的是杀人犯,所以不敢指认他,我写了封匿名信,给当时办案的刑警……”

    许野愣了,在一旁的杭攸宁也愣了。

    她问:“是哪个警察?”

    曹国静理所应当地把杭攸宁当成了许野的妻子,回答道:“就在咱们院里那个,叫杭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