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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宁一手持剑,负于身后,不知何时,天空中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轻柔的打在郁宁的身上,却不带半点寒意。

    郁宁见局成了,回头一望就看见以顾国师为首的一波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廊下,便走了过去,对着顾国师抱怨道:“师公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突然下起了雨……”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顾国师身后的侍从们齐齐躬身,虽未说什么,眼中却都颇有敬意。

    “这是做什么呢?”郁宁咋舌。

    “都起来吧,回头叫你们少爷赏你们去吃酒。”顾国师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之中群星璀璨,万里无云,他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郁宁的肩膀,似鼓励又似夸奖般的说:“做的不错。”

    正说着呢,郁宁手上突然觉着手上一轻,他低头一看,他手中那枝雷击木所成的木化剑居然自他所握之处断裂开来,摔在地上碎成了四五截。木化剑上原本如同金石铁器一般的光泽黯淡下来,看上去就和一枝普通的焦木并无区别。郁宁想拦都来不及,心疼的看着刚到手的风水剑就这么成了只能烧火的碎木头,欲哭无泪的说:“这怎么就碎了?”

    “区区一枝雷击木,你偏偏拿去承受天地之力,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难得了。”顾国师看了两眼地上的焦木,道:“回去之后令人将那几根主干再正正经经制几柄也就是了……你方才收拢回去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还心疼这一枝?”

    “师公说的是。”得了顾国师的承诺,郁宁也就不伤心了。郁宁又想到似乎刚刚顾国师是在夸他,嘿嘿的笑了两声,可谓是扬眉吐气,还顺便拍了拍顾国师的马屁:“能得师公一声夸,说明我这一局是真的不错。”

    顾国师看他那无耻的样子,心中那点子‘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动立刻就烟消云散了,他抬手虚点庭中那已然成形的七星局,说:“只是不错而已,这般大材小用……”

    “大材小用?师公说的是我吗?”郁宁恬不知耻的道:“我也觉得给护国神树布置的这个风水局有点大材小用了……但是这不是着急回家吃饭么?”

    可不是么,郁宁现在正在尴尬期,太好的法器他用不上,雷击木所成的木化剑对他来说是最趁手的风水剑,每一根都可以说是郁宁的宝贝,刚刚毁了一枝,他就心疼得不行,这七星局一下子可是扔出去了七根!

    顾国师斜睨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行了,回去吧,你师傅怕是要等急了。”

    郁宁应了两声,还狗腿的搀着顾国师的一边的胳膊,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走了。

    ***

    郁宁一上马车,就被芙蓉捉着换了一件外衫,到底还是冬天,虽说那阵小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到底叫郁宁沾了一身的湿气。郁宁重伤初愈,芙蓉真不敢叫他冻着。

    郁宁一边换衣服一边道:“师公师公,我刚刚布的那局如何?”

    “不错。”顾国师道。

    “噫,您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国师轻笑了一声:“那还要如何?非要叫我再狠夸你几句不成?”

    郁宁瘪瘪嘴:“那我也不是很介意。”

    方才那七星局说是简单,那确实也很简单——以雷击木模拟北斗七星,将护国神树拟作北极星,借北斗七星之力润泽北极星。北极星亘古不变,万古常辉,将护国神树拟作北极星,也有一些寄托着属望庆朝如北极星一般辉耀夺目的意思,从兆头上来说是极不错的。

    这法子是郁宁临时想出来的,妙就妙在不必更改护国寺布局,只要能点穴精准,引得天地呼应,令七星局能够借助北斗之力改这一地的风水。

    当然,弊端也是有的,在郁宁的设想中,他只是想通过这样一个简单的风水局来激发护国神树的气场,再得一些加持,使它枯木逢春罢了。什么使庆国万古长辉,那就是听着好听而已,纯粹就是博个口才,当时一想这个七星局听起来兆头不错,再加上又有现成的同出一源的法器,于是他也就这么着了——他还没有能护持一国气运的能力,自然不会去自寻死路。

    再加上他之前阴错阳差修复了隆山上的神仙局,护国寺有了完整版神仙局的加持,就算他什么不做,那护国神树也死不了,他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但是在点第一个穴的时候,郁宁就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岔子,一个枯木逢春的局,怎么都不会那般气势宏大。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却是明明白白,方才若是一步行错,他怕是要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不过还好,可能是看在他第一次在师公面前出手的关系,老天爷赏脸,没叫他翻车。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顾国师他肯定看出来了他的艰难之处,但是郁宁没想到的是顾国师居然懒得与他分说叫他印证一番所思所想,不由还有些委屈。这就跟考试的时候发现有一题不会,但是愣是靠着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C似地给他蒙对了答案,事后拿着题目去问老师,结果老师摆摆手说这题有什么好说的就选C的感觉一模一样!

    顾国师见郁宁面有不虞,伸手点了点郁宁的额头,噗嗤一笑道:“回去再与你细说。”

    郁宁这才不甘不愿的点点头:“那说好了,师公您可别一回家眼里就只剩下了师傅忘了我。”

    这话说得跟郁宁是他小情人争宠似地,顾国师笑骂了一句放肆,甩了甩袖子不再理他,甚至为了撇清关系还望旁边挪了挪,十分嫌弃。

    车轱辘还没转几转,两人就到了国师府门口,天色已经漆黑,只剩星光引路。两人联袂进去,梅先生恰好正在饭厅,见他们回来了,放下了还未来得及动上一动的筷子,风轻云淡的道:“还以为你们不回来用饭了。”

    桌上的菜还热着,显然是刚送上来不久。梅先生平日里这个点早就该用过饭了,今日怕是在等他们才这么晚还没用饭。

    “是我回来晚了。”顾国师笑吟吟的在桌旁落座,接过一旁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瞅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说:“今日的鹿筋看着不错。”

    “见过师傅。”郁宁见了礼,也跟着在桌旁坐下。今日马不停蹄的闹了这么一天,他也是饿极了,他先给梅先生和顾国师各盛了一碗汤,这才轮得到自己,梅先生接了汤,说:“开饭吧。”

    “哎。”郁宁也不和梅先生客气,低头就喝了起来,今日的汤品中似乎加了猪蹄,喝起来充满了胶质感,鲜香醇厚的汤汁一入口,郁宁顿时胃口大开,也不怎么讲究的干脆把汤浇在了泛上,唏哩呼噜的就干掉了一碗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了第二碗饭。梅先生本想说他两句汤饭不利于养生,看他饿得慌也就没有再提,低头默默的喝着汤。

    顾国师喝了点汤润了润喉,比起郁宁来说他可谓是以逸待劳,又在禅房里坐了一下午,自然不怎么饿,略微用一些也就饱了。梅先生向来讲究养生,少食多餐,一顿只吃八分饱,但看着郁宁跟个小可怜似地吃得香甜,也不自觉的多吃了两口。三人沉默的吃了一阵,等到梅先生见郁宁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撂下了筷子,擦了擦唇角,问道:“护国寺如何了?”

    顾国师看了郁宁一眼,狡黠的说:“护国神树被雷劈断了,亏得我们郁先生妙手施为,使得枯木逢春,我朝有救了。”

    “师公!”郁宁有点恼羞成怒:“哪有师公说的这么夸张,师傅你别听师公胡扯……师公不是在隆山上布置了个风水局么,那个风水局出了点小问题,修好了之后护国神树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梅先生眉目一动,问:“方才我见下人带回了不少焦木,作何用途?”

    郁宁说到这个,就禁不住眉飞色舞的回答道:“那是雷击木,亏得我发现了,不然就都浪费了,这些焦木都可以做法器的……师傅师傅,我还带回了两根护国神树的主干,回头我叫人送一根到您那边去,这东西被雷劈后材质有些特殊,木质化金,十分坚韧,经由师傅妙手定然能出些个不世之作!”

    梅先生听罢有些好奇,郁宁干脆就招了招手吩咐下人去取了一枝雷击木来,不多时那雷击木送到,郁宁用帕子沾了茶水将上面的碳灰拭去,露出了底下漆黑莹润的枝干。他把雷击木递给了梅先生:“师傅你看,这种材质是不是很少见?”

    梅先生拿着那根有臂长一指宽雷击木颠了颠,注意力便被这雷击木吸引了过去。要知道这回过神树本质是松树,松木相较其他木材来说,材质较为松软轻盈,而手中这根松木的重量则是要与同等的铁器差不多重了,触之更是如同金石一般光滑冰冷。他赞道:“不错,回头我替你雕两枚章。”

    “多谢师傅!”郁宁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梅先生是修复古玩的大家,心灵手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若是有心,雕出来的东西不亚于当世任何大家。不过梅先生平日里做的少,偶尔看见什么好的料子才会技痒做上一两枚,郁宁早就看着眼热,只不过梅先生对自己的作品向来珍爱,他也就不主动去求罢了。

    这下子轮到顾国师觉着自己被冷落了,撇了撇嘴说:“阿若,我呢?”

    梅先生得了这样新奇的料子,压根懒得看顾国师,头也不抬的道:“难道平日里给你的还少?”

    “你做的东西,我总是不嫌多的。”

    梅先生顿了顿,无奈的叹道:“自然少不了你的。”

    郁宁纵然吃得有点撑,但是还是默默干了这碗狗粮。

    梅先生又问了几句郁宁今日见闻,郁宁避重就轻的答了几句,没说自己差点给人埋山沟沟里,梅先生手里有了雷击木,心痒难耐,也不愿多坐便先去了书房研究这雷击木了。

    顾国师见人走了,这才挑眉问郁宁:“刚刚损了一枝还哭天抢地的,现下送给你师傅倒是不心疼了?”

    “送师傅东西那能叫送么?我送您东西我也没心疼过呀!”郁宁理直气壮的说:“师公您这吃什么陈年老醋?”

    顾国师忍不住笑了笑,也不与他计较,站起身来邀请道:“去温泉?”

    “故我所愿,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