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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苍白发对红妆。”郁宁心领神会的接口道。

    三少爷一听,抬头饮尽了杯中酒,击著大笑道:“郁宁,你还真是个妙人!”

    “三少爷谬赞了。”郁宁道。

    三少爷把筷子随手扔到了桌子上,举起酒壶给郁宁斟满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了,捏着杯子和他碰了碰:“还叫什么三少爷,少爷我还没戴冠,没字儿,兄弟们看得起,都叫我一声‘宇哥’,你要是不嫌弃也这么叫我得了呗!你要是叫不出口,连名带姓叫我也成!”

    “‘宇’这个字儿和我的‘郁’撞了,听着就像是在叫我自己一样……我就直接叫你名字吧!”郁宁饶有兴趣的道:“之前你说选秀,听说各位殿下年岁也差不多该成婚了,会不会是给殿下们选的?”

    “嗨!”三少爷满脸讥诮的说:“这你就不懂了吧?”

    “去年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忽悠地各家把自己顶好的闺女都往宫里头送,那什么长安府第一美人秦大小姐,还有名花榜第三柳二小姐,都是去年送去选秀的……最后你猜怎么着?”三少爷叼了只鸡爪子,含含糊糊的说:“一个都没给殿下们留下!我们圣上连做了十八天新郎!”

    “那秦大小姐还是三殿下的心上人呢!一转眼心上人成了自个儿小娘!还和自己荣宠十来年不衰的亲娘玉贵妃争宠!你说好笑不好笑?!”

    “十八天新郎?”郁宁的思路拐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啧啧有声的道:“这圣上可真够龙虎精神的啊……”

    三少爷挤眉弄眼的道:“得了吧……什么龙虎精神,全是用药堆出来的,你去年不在长安府不知道,去年长安府里头最吃香的三样……”

    “一是名医,二是会炼丹的道士,三就是壮阳的药草!什么虎鞭、鹿鞭……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能透出去啊,我爹悄悄给我说了,说剩下天天都吃卵子宴,吃啥补啥你懂吧?”

    郁宁一怔,有点不可置信的道:“那真有用啊?”

    “柳妃娘娘在今年正月里头产下十三公主,过完年都该过周岁,你说呢?”

    “那看来还真的有用。”

    “可不是,而且当今圣上最喜欢那个大被……”三少爷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了,这话太过于私密了,来源的渠道只有那么几个,前头的话郁宁要是传出去,他也有把握不叫人抓到,但是这话一出,要是郁宁传出去了,八百十能查到他头上。

    郁宁眉目一动,不可置信的道:“这也可以?那些名门闺秀也肯?”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三少爷含含糊糊的道:“算了,饭桌上不了这些了,吃菜,吃菜!这会宾楼里新出的樟茶鸭子我也没吃过两回呢,等少爷我吃上两口,我教你怎么玩扇子!”

    郁宁也知道这事儿怕是太过私密了,这位刘三少爷不大好说,他也不再追究,转而手中折扇一指桌上的那道鸭子,笑道:“芙蓉,把这个鸭子端到三少爷面前来!……我看你那一手可眼馋了,我今天练了一上午,都没能叫这扇子翻过两根跟头,你那一手确实是厉害!”

    三少爷拎了一条鸭腿,美滋滋的咬了一口,道:“那可不,这可是少爷我的绝活!……扔上去的时候得用巧劲,不能用蛮力,你看着啊!……”

    三少爷抓了一条帕子擦了擦手,拿着自己的玉扇往上一抛,再现了一回绝技。

    郁宁看得心痒痒的,也跟着抛扇子,结果那扇子用力过大,吧唧一下摔在了面前的骨碟里头,玉制的扇骨立刻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三少爷拍案大笑:“你不行啊你!”

    郁宁自袖中又抽出了一柄折扇,这回学乖了,是紫檀木的,不玩什么玉的了。他认认真真的道:“男人不能说不行……”

    ……

    ***

    夜过二更,两人才堪堪分手,各回各家,各找各爹妈。

    郁宁喝得有点多了,便不再骑马,改换了车。酒气一上头,人就有点晕乎乎的,似乎什么烦恼事儿都忘光了,人就像是飞在云端一样轻飘飘。芙蓉打了块湿帕子给他擦脸,郁宁接过帕子把脸探进去捂了捂,冰凉的水汽一下子叫他踩在了实地上,他取过一个中草药的香包挂在了身上,又叫芙蓉把车窗都打开,疏散疏散他一身的酒气。

    国师府还灯火通明,两个仆从守在门口四处张望着,见郁宁他们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其中一人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大人都找了您三遍了!”

    “大人找我?”郁宁的脑阔子还有点迟钝,重复了两边才想起这个‘大人’指的是谁。其实要是与他说‘他师傅找他’,‘他师公找他’他可能反应都会快一点。

    “正是!大人吩咐下来了,不管少爷回来得多晚,都先去给大人回个话。”

    “知道了。”

    国师府开了大门迎了郁宁他们进去,郁宁大步流星的就去了顾国师的院子,顾国师接了消息,披着衣服在书房里等他,见他脸色有些潮红,又是一声的酒气,便凝眉道:“喝酒了?还喝了不少?”

    “徒儿见过师公。”郁宁对着顾国师拱了拱手,连称呼都一时忘怀给改了回去,他也不等顾国师叫起,就凑上去坐在了顾国师身边,还拉着他的袖子道:“师公,你找我有啥事儿啊?我好困,我想睡觉。”

    顾国师倚在塌上,一时不察就叫郁宁贴在了身边,浓郁的酒气中混合着一点草药清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叫他嫌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偏偏郁宁自己还不觉得,伸手就楼主了顾国师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挨在他身上道:“师公,我有点难受……”

    顾国师捏着他的手腕反手就把郁宁给撕下来了,然后一脚踹下了榻:“来人,带少爷去醒醒酒。”

    “是。”墨兰低着头上前把郁宁扶了起来,带到后院的温泉去给郁宁洗漱一番。说实话郁宁自己并没有觉得自己喝醉了,偏偏愣是没人信,墨兰死活都不放开他,把他衣裳拔了摁在水里,转头就给他喂了一碗又酸又辣又苦的醒酒汤,把郁宁刚被掐着下巴灌了下去,转头就吐了。

    不过还好他还有一二分理智,知道要是吐在池子里八成要被顾国师收拾,扭头吐到了岸上。周围的仆俾们又是一阵忙乱,给他顺气的顺气,倒水的倒水,清理秽物的、洒香灰除臭的,不一而足。

    等到顾国师来的时候,就见到郁宁蔫了吧唧的趴在岸边上,头发都叫人细细的搓了一遍,他在岸边的软塌上落座:“醒了?”

    “醒了。”郁宁恹恹的问道:“刚刚听下人说师傅有事找我?”

    “你许久不回,难道还不许我们担心?”顾国师只披了一件外衫,此时也有些冷了,干脆脱了外衫下了水,泡在温泉中与郁宁说话:“今天在外面玩的不错?”

    “听下人说你还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顾国师问道。

    “是挺开心的。”郁宁甩了甩头发,嫌弃发间的水凉了,冻得他有些头疼,便矮身没入水中,等到浑身都热了也憋不住气了这才冒了出来:“这不是要无聊嘛,我也去体验体验什么叫做长安府中纨绔子弟的生活……省得您老是说我上不了台面。”

    顾国师又好气又好笑的自一旁墨兰手中取了一条毛巾,扔给了郁宁:“自己擦擦。”

    郁宁接了毛巾,懒洋洋的唤道:“芙蓉,过来替少爷搓搓背。”

    芙蓉低眉敛目的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替郁宁擦起背来。顾国师见他舒服得眯着眼睛,也不愿打搅他,等芙蓉给他搓完了,这才屏退了左右,道:“今日可听说什么了?”

    郁宁眼睛一动,顿时来了精神:“师傅,你不提我还忘记了,我还想问问你呢……当今圣上,当真喜欢搞什么大被同眠?玩得这么刺激的吗?”

    顾国师原本指望他能问出一点有深度的问题,没想到转眼就拐到这上头来了,他在郁宁的脑袋上敲了一记:“又有精神了?”

    “搞黄色是人类的天性嘛!”郁宁笑嘻嘻的道。

    “……”这话说的是非常有道理了,顾国师无语凝噎了半晌,这才道:“……确实是。”

    “那那些名门闺秀也肯点头啊?”郁宁咋舌道。

    顾国师带着些许厌恶,轻声道:“不愿意的,自有她们的去处……再者,天家轶事,又有几个敢多嘴多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郁宁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答道:“今日和工部刘侍郎家的三少爷一道吃酒,他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原来如此。”顾国师话锋一转:“今日你好好睡,明日你随我进宫。”

    “……哈?”郁宁眨了眨眼,指着自己鼻子不敢置信的道:“进宫?我?……我进去干嘛?我又不想做官。”

    随即郁宁又萎靡不振的趴在了岸边的石头上,道:“不行,师傅我去不成,我头晕!”

    “不去也得去。”顾国师瞟了他一眼,挑眉道:“除非你那祭袍不想要了……又想要祭袍又不肯去出力,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有啊!我可以拼爹啊!”郁宁一把抱住顾国师的手臂,言辞凿凿:“我师傅是国师,我爹是国师的契人,严格来算您也算我是我爹,给我件祭袍怎么了?我没叫他们绣个百八十件叫我换着穿那都是少爷我脾气好!”

    顾国师抬手就把郁宁按进水里头去了:“出去一趟就出息了?”

    “咕噜噜……”郁宁吐了两串水泡泡,攀着顾国师爬了起来,一副虚弱得不行的模样:“好师傅,徒儿快给你折腾死了……”

    “……”顾国师砸吧了一下嘴,总觉得郁宁这话听着有点不大对味儿,但又不好说什么,挥手把郁宁给撕开了扔到了一旁,郁宁如同一个被人玩烂的破布娃娃一样摔在了岸边上,还双手抱胸道:“不行,师傅,别来了,徒儿受不住了!”

    顾国师:“……”

    “还真出息了。”顾国师起身上了岸,一脚又把郁宁给踹回水里头去了,正想扬声叫人,却见郁宁半晌没从水里爬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只好下水去捞人,等把人捞起来一看,郁宁已经睡着了。一出水面,郁宁又醒了一下,长吸了一口气,还咳嗽了两声,迷迷糊糊的道:“是真的不行了……”

    说罢,他头一歪就靠在顾国师身上睡着了。

    顾国师好气又好笑,想要打他吧,又舍不得再打这醉猫了,不打吧,自己又气得慌。半晌他才扬声道:“来人,少爷喝多了,把他送到偏房里头去休息。”

    芙蓉与墨兰进来,芙蓉连忙下水将郁宁给扶住了,墨兰则是伺候顾国师换衣擦身,顾国师恼怒的瞪了呼呼大睡的郁宁一眼,回房去了。

    ***

    翌日里,郁宁睡得正香就给芙蓉拉起来了,眼睛一张开才发现头顶上的这片帐子看着不大熟悉的样子,他揉了揉眉心道:“我睡在外头了?”

    芙蓉已经忙活开了,自一旁取了一套不功不过的深青色的衣衫过来,拉着郁宁起身边给他套边道:“少爷看来昨天是真的喝多了,这是明非院的偏房,您昨日和大人聊了一阵就睡过去了,因着今日要进宫,大人便叫您在这里头歇了。”

    “……进宫?”郁宁揉眉心的手一顿,想了许久才喃喃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芙蓉轻笑了一声,拉着郁宁到镜子前坐下,取了一盏玉冠将他的长发尽数挽起,这回她可不理会什么簪花的要求了,挑的是一支尾端十分锋利的簪子簪入了郁宁发间,穿过了玉冠将它固定好,转身将一枚玉佩和一个香囊系在了郁宁腰上,又将之前顾国师赠他的那件黑色的法袍给穿上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少爷。”

    郁宁撇了撇嘴,拽了拽腰上的香囊:“这里头装了什么,好重。”

    “银票,还有一把金锞子。”芙蓉从他手里抢回了香囊,给他摆回了衣摆上,重新调整了一下长度:“宫中不比府中,难免有个万一,这些少爷您就老老实实的戴着,回头要是真遇上什么事儿了就使劲塞钱,那群宫人拿人手短,也不好为难少爷你。”

    “哦。”郁宁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出了门去,顾国师却早就已经收拾好了,正在厅堂中用餐,梅先生倒是不在。顾国师眼下有点青黑,见郁宁来了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昨天郁宁那几句话他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兔崽子真是喝多了什么都敢干,连师傅都敢调戏了!

    郁宁被瞪得莫名其妙:“师傅,你瞪我干啥?”

    “坐下,吃饭。”顾国师见郁宁不记得了,也不愿多提,言简意赅的道。

    郁宁规规矩矩的坐了,今日桌上没有什么粥,以干粮为主,郁宁早上有喝粥的习惯,纳闷的说:“今天怎么没粥?”

    “水喝多了进了宫中不方便。”顾国师淡淡的道。他倒是无所谓,就是郁宁第一次进宫,也不是说他慌什么,只不过就郁宁这破性子,要是离了他身边还指不定闹出什么花头来,不如从源头上就掐死了好。不过倒也不好真不给郁宁水喝,顾国师抬了抬手,一旁的墨兰上来给郁宁倒了半杯茶水。

    郁宁委委屈屈的看了顾国师一眼,小口小口的就着茶水吃了两个饼,等吃完了,天色也渐渐亮堂了起来,顾国师起身带着他进宫。

    要说进宫,郁宁还真是头一回——毕竟以前也没有什么时间也没有这个钱去B市旅游,去故宫看一眼之类的车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起来,随着两旁的人越来越少,高高的红墙逐渐出现在了郁宁的眼前。

    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口,顾国师一下来便遇上了一旁自轿子上下来的周阁老,周阁老要比上回见要憔悴的多,脸上一丝活气也没有,他见到了顾国师便拱了拱手:“顾国师,今天你也来上朝?”

    “要过年了,躲不得闲了。”顾国师抬了抬手,郁宁站在他身后像周阁老见礼:“见过周阁老。”

    “郁先生也来了?”周阁老示意郁宁免礼,与顾国师并肩一道走着,道:“听说这一次国师有意叫郁先生作为副祭?”

    “是有这么回事儿。”顾国师道:“没想到临老了,本座还能叫弟子给本座当副祭。”

    “郁先生当真年轻有为……上回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过郁先生。”

    “他是本座的弟子,论理算是阁老的晚辈,阁老有什么好谢他的?”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郁宁跟在他们身后走着,周围也有一些穿着官服的人,见着顾国师与周阁老并肩,都知趣的不敢上前,远远见个礼就算是全了礼数,只听周阁老突然低声道:“之前那事儿,我已经办妥当了……有劳国师操心了。”

    “不敢当。”顾国师也道:“都动到本座头上来了,本座到底还是国师,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大公子的事情……”

    “此事怪不得国师。”周阁老说完这一句,便不再提这话题,转而又以正常的音量聊起了近日的大雪:“今天倒是个好天气,没再下雪,前几日那雪下得我心慌,不瞒你说,我几宿都没有睡好,就怕有大祸。”

    顾国师不动声色的道:“阁老找过钦天监的了吗?年关了,我听说诸国师在周天府落脚,回头我去信问他一问吉凶。”

    “那就有劳国师了。”

    说话之间,几人越过了几道宫门,到了正殿外,一个穿紫衣的太监迎了上来,给他们屈膝行了个礼,满脸笑容的道:“今日宫里头养得喜鹊喳喳的叫,奴婢还想着有什么喜事,没想到就见着了您了。”

    顾国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容大监,陛下可起了?”

    “瞧您说的,今日是年末的大朝,陛下自是不会耽误的!”容大监手中拂尘动了动,看着郁宁道:“这位是?”

    “这是本座的弟子,姓郁,单名一个宁字,等下朝后要随本座一道面见圣上。”顾国师示意郁宁上前一步,郁宁乖巧的拱手见礼,那容大监连忙避了开来:“使不得,使不得!古人常说君子端方,温润如玉,我今日一见少爷,才知道这话不假!”

    顾国师瞟了他一眼,道:“好了,别拍马屁了。他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疏漏,一会儿还有劳容大监叫个机灵的看顾着他,免得冲撞了贵人。”

    “这是应该的!就是您不说,我也定然照顾得少爷妥妥当当的!”容大监抬了抬手,他身后一名穿青衣的小太监上前恭谨的对着众人行了一礼,他道:“这是我的干儿子容谨,就叫他带着少爷到茶房歇一歇,等您下朝了定然给国师您原模原样的领回来!”

    “有劳容大监了。”顾国师颔首道。

    容大监抬头看了看天色:“哎呦!这时辰可也不早了,诸位大人快请进吧!”

    顾国师对着郁宁点了点头,跟着诸位朝臣一道进了大殿之中。郁宁给了顾国师一个‘我绝对不闹事儿’的眼神,笑着对那个小太监说:“容公公,有劳了。”

    那小太监低着头,小声道:“当不得郁少爷称一声‘公公’,在宫中能称一句‘公公’的需得是我干爹那样品级的大监才行,少爷就称我一声‘容内监’就可以了……郁少爷请跟我来。”

    “容内监,请带路。”郁宁从善如流的改了口,跟着他到了一个正殿侧的一间偏殿中,容内监躬身道:“郁少爷,这里就是茶房,一般是供官员们歇脚用的,郁少爷入内后可自行休息,切勿不要随意走动,等到下了朝,奴婢再来接您。”

    “有劳。”郁宁走这一路的时候就想了想,这位容内监是容大监的干儿子,想必地位也不会低,给点金锞子是不是有点给少了?于是乎到了这里,他自袖中摸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动声色的就塞到了对方手中。“一点茶水,内监就不要推辞了。”

    “奴婢谢郁少爷赏。”容内监也不动声色的收了,见他那手势,想必平时也没有少收。郁宁笑了笑,抬脚入了殿内。殿内的布置挺有烟火气的,摆放着二十来把椅子,临窗还有长塌、藤椅之流,甚至还有几张棋盘,一柜子的典籍。郁宁一入内就有一个小宫女来引,对方连头都不抬,只管引着他入座又给上了茶水就退下去了。

    郁宁坐了一会儿,牢记顾国师的吩咐没敢多喝茶。这朝上的有点久,郁宁坐了二十来分钟就闲得发慌了,干脆跑到典籍那里头去翻了翻,这个时候哪怕是一本经书他怕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一帮老大人看着一个个正经无比,这书架子上什么书都有,除了常规的经典,郁宁还从角落里摸出来好几本什么诗集、话本子。

    ——而且还挺紧跟潮流!郁宁手上这一本就是他最近看的《妄言集》,讲的是一个才子自幼家贫,父亲早亡,家中只剩一个老母,偏偏父族亲戚还一个个可恶得很,天天盯着他家的那两亩薄田,这位才子一路斗家中极品亲戚,发愤图强最终考上了状元还尚了公主的事情。这书他只看完了上册,下册一直没找到机会看,这下好了,刚好能在这里把下册给看完。

    郁宁看了小半本,外头来了个小内监,端着一个食盒对郁宁轻声细语的道:“奴婢是奉容哥哥的令来的,容哥哥说今日是大朝,怕还要许久才能散朝,特地叫奴婢来与郁少爷说一声。这些吃食玩意儿,给郁少爷打发点时间用。”

    “那就谢过容内监了。”郁宁道了声谢,对方便倒退着出去了。

    无数的宫廷剧告诉郁宁:首先,宫中的东西最好不要乱吃,茶水啥的最好沾沾唇就算了,咽下去是万万不能的。再者,人吃喝多了就会想要上厕所的,郁宁还没修炼到那个程度不用上厕所,上厕所在皇宫中叫啥?那叫死亡flag!上厕所路上定然会遇到什么人密谈啦、什么刺客逃亡啦,再不然就是撞破了奸情、暗中下毒,再不济也会冲撞什么贵人,得罪什么人。

    然后这个时候就要看了,要是主角,说不定就有惊无险的过了,不然就是惊险万分还能保下一条命来。要是是个配角遇到了,一般就是死亡结局了。

    郁宁这种对自己特别有逼数的人当然是选择最聪明的一条:管他配角还是主角,他不吃不就完了!乖巧老实的在茶房里等他师傅来接!完美回避一切flag!

    机智聪明的郁宁给自己暗搓搓的点了个赞,继续聚精会神的看起了话本子来。

    但是俗话说得好,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郁宁正看着呢,突然身后好像有人来了,郁宁只当是来收拾的小宫女,头也未抬的道:“劳烦姐姐给我换一杯茶吧,都凉了。”

    下一刻,一把刀就架在了郁宁的脖子上。

    郁宁一愣,还是没抬头:“这位壮士手下留情,我是随着家人来宫中长长见识的,身上没有官职,平素也没有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还经常叫家里给穷人施粥布粮。现在大人们都在上朝,一时半会的应该下不了朝。壮士不管是寻谁的仇怨,都怕是走错地方了——我也没看见壮士的模样,壮士还是速速去吧!”

    这话一套一套的,把对方唬得都快下意识的把刀放下了。

    郁宁见脖子上的刀有所松动,正想夸两句对方知情识趣,却听对方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