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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们行走在黑暗中,但依然仰望星空

    我们的人生大多数时候平淡无奇,我们的工作亦如是,大多数图书的出版并无故事可讲,有故事可讲者只因出了事故。

    《现代欺世录》换合作方后顺利下厂,在张晗君和孙蕾加班加点的努力下,很快全面上市。因为本书都是梁清锋专栏文章,传播度比较广,又因不久前梁清锋自编自导自演的那出抄袭大戏使他名气和口碑双收,所以虽然只是B级重点书,征订数却高达3万册,预售期就加印5000。编辑部和营销部也联合推出几篇营销稿造势,上市不到一周再次加印一万册,销售势头十分凶猛。

    非虚构写作普遍能获得良好口碑,《现代欺世录》也霸占了数个网站和媒体月度好书榜单,口碑发酵开后进一步促进销量,很快突破55000千册。

    但一本书不可能全是好评,知名书评人杀不死的反舌鸟就写了一篇雄文《〈现代欺世录〉的欺世之举》对此书及作者进行了无情的批判。他说自己虽然与作者私交甚笃,但非常不敢苟同作者只看到社会阴暗面,只揭露社会阴暗面,只批判而不鼓励创业者的非虚构但不客观写作。这种行为就像当年张艺谋、贾樟柯之流拍一些故意暴露社会阴暗面的电影去西方电影节拿奖一样,其心可诛。

    这篇文章在不明真相的群众和与此类群众数量不相上下的创业者群体内有了一定的转载量。但还没等扩散开就被梁清锋如椽之笔压倒性击败。梁清锋反击文章《我们依然仰望星空,但也躲避脚下泥淖》的主体思想段落如下:

    我虽一直对“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持质疑态度,几千年信史记栽的朝代更迭也证实了我的质疑。但我也相信读了《春秋》的乱臣絨子应该会有一点点畏惧。这也可以说是我写《现代欺世录》的原因之一吧。我不敢自比孔子,但也希望自己的文字能够起到一点警世作用。我们持笔之手当然希望自己笔锋如刀,但遗憾的是希望只是希望,我们所做的一切唯有警示。我们不能阻挡欺世之人继续欺世,但求能够警示被欺之人免于被欺。

    有人批评我只揭露社会阴暗面,故意无视社会光明的一面。我想说的是我没有写光明并不代表我无视甚至看不到光明。我揭露阴暗、批判阴暗是因为我希望阴暗消失,至少能够减少,难道不正说明我多么珍视光明吗?

    也有人说我们看多了阴暗面也会变得阴暗,这让我想起了日本导演北野武的一件轶事3有记者问北野武:“有人认为观众会模仿您电影中的暴力情节,对现实生活产生不良影响,对此您怎么看?”北野武回答说:“现在市面上满眼的感人故事和心灵鸡汤,也没见社会变好啊!”也有人问动画大师今敏:“你有没有意识到这种直白的性和暴力描写,会助长现实犯罪行为啊?”今敏回答道:“不管看没看,该犯罪的人还是会去犯罪,不犯罪的人还是不会去犯罪。”同理,我们不会因为看到很多欺世盗名之辈,见识了他们的无耻行径就会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更不会将这个世界拱手让给我们不屑的鸡鸣狗盗之徒,而是以微小的力量与之抗争,创造更美好的世界。成功了固然最好,失敗了我们也不会同流合污。我们行走在黑暗中,依然仰望星空,但也小心跨越脚下泥淖。

    P.S.我跟杀不死的反舌鸟老师缘悭一面,也从未在网络上有过深入交流,非微信好友,亦不曾微博互关,他所谓的私交甚笃应该另有其人。

    梁清锋的反击再次获得大量转评点赞,又有不少读者用实际行动——买书来表达对他的支持,《现代欺世录》又加印两次,共计680B8册,连带《民国国民》也加印了5000册。重塑文化的编辑们都羡慕不已,他们最羡慕的不是梁清锋的书本本畅销,而是梁清锋是一个令所有营销编辑汗颜的营销高手。

    如果说《现代欺世录》还算有一点故事可讲,那么《林徽因传》和《漫长的挽歌》则几乎无故事可讲,顺利出版,普通营销,当然销量也稀松平常。因为张晗君拒绝了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又因为《漫长的挽歌》被她弄丢过,还因为这是本再版书,爸爸加了条件,除非能卖到八万册,不然不能算是畅销书。张晗君力争但没拧过父母拧在一起的大腿,只能寄希望于一笑清城,但他迟迟没交稿,出版更不知何时,遑论畅销。

    随着编辑们编辑能力的提高,加之孙蕾的严格把关,七部出版的书品相也越来越好,《万古人间四月天:林徽因传》得益于传主名气,加印两次,共计21088册。《漫长的挽歌》虽然作者比较有名,品相也比上一版好很多,销量却没有达到预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比新作者的书销量好很多,首印多达20088册,加印两次,总共35088册。同名电视剧虽然再次延迟开播,但届时如果能火爆肯定又会推动销量,即使不温不火,应该也能有七八万册的销量。这两本书销量虽然不高,但在重塑文化当月出版的书中也属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赵国鑫战胜营销、发行取得《超凡出圣:王阳明的胜者之路》的封面控制权,但没有取得销量控制权,客户征订理所当然非常差,首印竟然只有9888册,虽然不是重塑文化最低,却是七部迄今最低,赵国鑫惨胜如败。

    王萌依然被他“逝去的岁月”折磨,封面易十数稿都通不过孙蕾这一关,最终设计师怒而拒绝再易,王萌只好换了价格昂贵的设计师熊猫布克重新来过。也许是因为新设计师对《我逝去的岁月:美国民谣编年史》比较有感觉,也许是因为王萌此次传达得比较到位,封面设计没易几稿就成功搞定。第一稿风格就很符合这本书的气质,主题元素用的是二十二岁的鲍勃?迪伦和初恋女友十九岁的苏西?罗托洛的一张照片,年轻的歌者和他的缪斯走出格林威治西四街161号时被摄影师唐?汉斯滕抓拍的那张图腾符号式的照片。虽然这一稿设计非常带感,但孙蕾和王萌不得不割爱,不仅是因为照片版权问题不好解决,更是因为鲍勃?迪伦在本书中占比再大,本书也不是鲍勃?迪伦传记,更不是苏西*罗托洛写的《放任自流的时光:一九六零年代的格林威治村,我与鲍勃?迪伦》,最终选定一个简约大方又巧妙运用音符、乐器传达主旨的封面。

    编辑和作者都十分满意,营销、发行当然又非常不喜欢简约风格,但因为不是重点书,所以也就听之任之。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反对,不过反对的不是封面,而是“我逝去的岁月”这个选题。征订前的宣讲会上,王萌宣讲水平进步很多,但仍被“副总统”丁琰问得哑口无言。不仅如此,他还在王萌无法反驳后,滔滔不绝地对此书大加挞伐。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更不无水平,因为他是唯——个知道本书英文名iWyBadePages是鲍勃?迪伦的一首歌的发行,还知道马世芳把这歌翻译成《昨日书》,更知道他用此做书名的那本书销量一般。

    这个选题在重塑文化出版不受重视也在孙蕾的意料之中,但扔出去的石头不怕激起千层浪,怕的是吹不皱一池春水。好在《我逝去的岁月:美国民谣编年史》还是打起了一个水漂,所以孙蕾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会后孙蕾拿着稿子去找丁琰沟通,两个欧美民谣迷又一阵唇枪舌剑。与其他发行不同的是,丁琰从来都就书论书,但两人谁也没能说服谁,最后孙蕾把稿子留给丁琰看,让他自行判断。

    半天后,丁琰说他阅读部分内容后非常喜欢这本书,也希望欧美民谣迷都能读到这本书,让好书与读者相遇,是他作为图书发行的一个愿望,他会在自己主管的片区卖力推销,其他片区就爱莫能助了。这番话让孙蕾十分感动,她没想到自己重回出版才遇到一个真正爱书,不仅仅是为赚钱而卖书的图书发行。孙蕾又携丁琰看好此书之消息找张让讨论营销,遗憾的是张让帮理不帮亲,营销部也都觉得作者没有名气,欧美民谣题材非常小众,公司没有给非重点书的营销预算。《我逝去的岁月:美国民谣编年史》只能进行常规营销,发了发书汛、书评,做了做网站选载以及毫无用处的微博转发送书,但因定价高也只送了两本。

    其实重塑文化一直有机动营销费用,由营销部自行决定对某本虽非重点但有可能畅销的书做重点推广.因为每年都会有几本非重点书意外畅销。但哪本非重点书会畅销就像哪本重点书会畅销一样不可预测,所以机动费用推广哪本书完全取决于营销部,或者说取决于编辑部主管和营销部主管的关系。

    孙蕾为避嫌,从不利用她与张让之间的尴尬关系占用机动营销费用,《我逝去的岁月:美国民谣编年史》当然也不例外。书上市后并没有加印,但因丁琰片区多要4000册,首印数为16888册,倒也不算低。

    虽然从印数来看,《我逝去的岁月:美国民谣编年史》在第七编辑部已出版的书中不算高,码洋却仅次于《民国国民》和《现代欺世录》,甚至比同期上市并加印两次的《漫长的挽歌》还高。《漫长的挽歌》目前印数为35088册,定价是35元,总码洋为1228080,《我逝去的岁月》目前印数虽然只有16部8册,但这本近700页的巨著定价78.00元,码洋为1317264。所以当看到印数很低时,王萌有点“丨ntothedark”,但看到码洋比三万多册的书还高时,他立刻“Outoftheblue-〇

    4月底,一笑清城终于交了补写的稿子,交稿后就天天问出版进度。他也是图书编辑,比刚做半年编辑的张晗君更熟悉出版流程,所以张晗君无法像应付其他作者一样随意敷衍。她虽然比作者更想立刻出版此书,但她能做的只有加班编校,催促封面设计,其余决定权都在他人手中。

    疲于应付的她还要做一个最近加塞的选题——《漫长的挽歌》主演拍摄手记。这个新选题不是孙蕾的,而是出自张晗君的自主策划,因为她发现《漫长的挽歌》主演庞博是一个虽非一线但有不少死忠粉的新晋偶像。???

    这个选题也可以说是她与《漫长的挽歌》作者聊天时聊出来的。在这本书刚上市时,出于好奇,她问了作者一些剧组的八卦。作者告诉她跟组时看到很多迷妹在剧组外等着看偶像,看到一眼偶像都激动得颤抖,而且为数不少。说者只是吐槽这些少女幼稚,但听者张晗君觉得可以借此做一点《漫长的挽歌》的营销。这一点虽然孙蕾也想到了,营销也提议从剧组要点福利,但剧组根本不配合。因为图书对影视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宣传作用更是微乎其微,尤其是这种销量并不大的再版原著。

    但张啥君一直觉得迷妹不利用一下太可惜,可一时又不知如何利用,就从网上查明星书,无意间查到一本刘德华的《我的30个工作天:〈桃姐〉拍摄日记》后,又想起了周未说的话,鉴于现状,她也不能把宝全押在一笑清城的书上,思虑再三,她决定出一本庞博的拍摄手记卖给广大迷妹。

    张晗君在周例会提出选题时,遭到孙蕾等人的一致反对,但孙蕾看过她的策划案后很快转变态度,觉得这种东西虽不能算是书,但很可能畅销。最有说服力的是张哈君列的同类书,虽然她几乎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惊人的销量却不容忽视,于是同意申报。

    张晗君申报选题后就着手联系主演经纪人,但她没有再通过作者联系剧组,而是从微博、微信联系到主演官方粉丝团。因为是《漫长的挽歌》原著出版方,很快贏得粉丝团骨干成员的好感,她表明来意后,粉丝团更是沸腾,迅速帮她与主演经纪人建立联系。

    张晗君战战兢兢地提交了方案,出乎意料地很快得到回复,虽然对方提出比她的策划案PPT页数都要多的意见,但好消息是策划案获得通过。选题也通过得很顺利,因为公司做过类似畅销书,所以没什么人反对,唯一的反对者是郁震,但董事长没有听郁震的意见,不仅同意立项还多加一句评语:请编辑部将此书作为IP部的周边产品操作!

    签合同时,张晗君见识到了何为客大欺店,合同中规定排版、设计都得经纪公司审核并书面同意后才可以下厂,还要签保密协议,不得透露主演在本书中允许出现的内容之外的任何内容。

    一本图书签两个合同在重塑文化也是史无前例,做惯甲方的法务十分不满,但因为董事长看重这本书,也只好忍做乙方。合同刚签完,张晗君就有点后怕,合同都要签两个,后患肯定无穷,想打退堂鼓,但又不能违约,唯有祈祷销量能对得起她将要忍受的折磨。

    为全力以赴做好本书,她提出将方舒的选题转给赵国鑫。孙蕾无异议,赵国鑫欣然接受,本着“收支平衡”的原则,将美国专家转让给醉心于摘抄“毒鸡汤”的王萌。因“毒鸡汤”选题而爱上自主策划的王萌欣然接受,决定挑战一下美国问题专家。

    张晗君让渡选题是明智之举,如果一笑清城是事儿妈,那庞博经纪人史麦粒就是事儿姥姥。虽然这本书署名会是庞博,但负责提供内容者或者说编者为史麦粒。

    这种书稿子一般是拼凑而成,从导演谈演员的采访中摘出庞博的部分,从编剧的角色解读中摘出庞博的角色部分,再从剧组要来相关剧照,拼贴编排成一本图多文少的书。史麦粒虽然“句读之不知”,但对稿子中的每个句子、每个逗号都有很强的求知欲。她经常提出一些不解之惑,每每令张晗君十分疑惑她是否能写正确自己那并不复杂的名字。

    如果说史麦粒是“句读之不知”型事儿妈,那么一笑清城则是“句读之太知”型事儿妈他妈。他对编辑工作了如指掌,恨不得让张晗君靠边站,全部自己来做,但编辑肯定不会将图书把控权让渡给作者,哪怕对方是个编辑经验比自己还丰富的编辑。因此张晗君和一笑清城之间的摩擦真是“天黑都不怕,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一直没有间断。从稿子编排、章节名拟定、字体字号选用、文案撰写、封面设计、单色双色还是四色印刷,甚至是用轻型纸、纯质纸还是胶版纸,事无巨细都要反复讨论,定价上倒没讨论太多,但也是因为签合同时就已经确定为比较高的38元。一笑清城知道自己虽然签的是版税,可也知道大多数书就卖个首印,更知道即使加印,作者也无法掌握实际印数,故而只有定价高才能保证利益最大化。

    赵国鑫虽然只有方舒的选题和普京的传记,但忙碌程度不亚于张晗君。两人面对的都是书稿问题,所不同的只是面对不同的人。张晗君面对的是经纪人和作者,赵国鑫面对的人一个是方舒版权所有人——他的儿子方若舒,另一个则是出版社的责任编辑。

    方舒之子方若舒是一个台湾设计师,他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父亲的版税。正因如此,他对父亲的图书出版十分重视。方若舒不仅要求亲自设计父亲的作品,还要求编辑将书做出新意来,这对一本再版四次的小说来说确实有些难度。普京传责任编辑虽非普京之子,但对普京如同对父亲般崇拜。也因为此,他对出版普京传记十^荣幸、万分重视。

    方若舒虽非封面设计师,设计水平虽与自己的收人水平相匹配,但他设计的封面让公司美编调整调整,也勉强可用。他最强人所难的是要求改书名,他认为有新意就要新得彻底,但他又做不到太彻底——重写小说,就退而求其次——改书名。

    《铁拳男人:普京传》责任编辑就比较彻底,除了像一笑清城一样干涉出版流程的种种外,还干涉图书内容,不仅要求作者修改稿件,有时还不告而越俎代庖,大肆修改作者对普京的评价。他对《普京传:他为俄罗斯而生》内容非常不满,但很喜欢这个副标题,因为他很认可作者对普京的高度评价。赵国鑫也无可奈何,只得不断与适之文化指定的作者经纪邓立轩沟通,让作者尽量按照编辑意见修改,好在适之文化和作者都十分配合,除了对传主的评价,改得都比较令人满意。

    张晗君和赵国蠢虽然面对各种问题,但都是稿子,或者与稿子有关的人、事,王萌面对的则是没有稿子的问题。要说完全没稿子也不确切,《竟无言以对的人生真相》在他的努力搜罗下,已有8万字,可孙蕾一个建议“删掉”了他3万字。他把已经整理好的稿子发给孙蕾后,孙蕾翻看几页提出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问题一侵权。原来王萌生冷不忌地将自己能搜罗到的,以及发动朋友搜罗到的“人生真相”堆到一个文档里,全部发给孙蕾审阅。孙蕾一看这些所寻之章、所摘之句虽然都与主题相符,也都是令她无言以对的人生真相,但有不少是在世作者金句,比如东野圭吾、伊坂幸太郎、阿兰?德波顿、北野武、保罗?奥斯特、乔纳森?勒瑟姆,还有一些作者虽然去世但仍在版权保护期内,比如道格拉斯?亚当斯、比利?怀尔德、约翰?列侬。孙蕾认为存在侵权问题,建议王萌删掉,王萌当然不愿意删,还说早就查过相关法律解释,他找到一段律师解读的“适当引用”发给孙蕾:

    “适当引用”指作者在一部作品中引用他人作品的片段。弓丨用非诗词类作品不得超过两千五百字或被引用作品的十分之一,如果多次引用同一部长篇非诗词类作品,总字数不得超过一万字;引用诗词类作品不得超过四十行或全诗的四分之一,但古体诗词除外。凡引用一人或多人的作品,所引用的总量不得超过本人创作作品总量的十分之一,但专题评论文章和古体诗词除外。

    但孙蕾认为这本书并非“适当引用”,而是资料汇编。汇编作品的法律解释是“将两个以上的作品、作品的片段或者不构成作品的数据或者其他材料进行选择、汇集、编排而产生的新作品”。《竟无言以对的人生真相》就是“作品的片段”“选择、汇集、编排而成的新作品”。孙蕾熟练地甩给他《著作权法》中有关汇编作品的相关条款,并且十分醒目地标出如下规定:

    汇编人行使著作权时,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权。如涉及著作权作品,须经原作品著作权人同意,并向其支付报酬。

    汇编人汇编有著作权的作品,应当经过原作品著作权人的许可,并支付报酬,还应当尊重原作品著作权人的人身权。在行使著作权时,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权。

    在法律面前,王萌不得不低下自己并不高昂的头,用一天时间把在版权保护期内的摘句删得一字不留。

    安全起见,作者进人公版期、译者还在保护期内的金句,孙蕾也要求删掉。但如果这些也删掉,就剩下不到一万字,真是竟无言以对,唯有泪垂的人生真相。王萌不能接受这样的真相,找孙蕾理论,最终结果是孙蕾让他先摘抄这些句子的中文版,再按图索骥将英文版摘抄出来找人重译。

    闻知此事的张晗君心情瞬间好很多,赠王萌半句诗——无可奈何稿删去,闻知此事的赵国鑫心情大好,续张晗君的半句赠诗——似曾相识重译来。对此,王萌回应了一句暂时不用删去的毛姆名言???个人越聪慧,就越能承受磨难。

    王萌聪不聪慧暂且存疑,但他需要承受的磨难则毋庸置疑越来越多。“反乌托邦三部曲”译者陆续交稿,现在他不仅要组稿,还得同时编校三部稿。

    公司规定稿件积压时可以聘用兼职校对,孙蕾却严厉禁止。因为孙蕾的经验证明兼命校对质量都非常差,稍有能力的人会做比校对更赚钱的兼职,而真正热爱图书的人可能早就做了编辑。张晗君和赵国鑫疲于应付各路神仙,根本无暇施以援手,王萌只能全部自己编校。除核对原文外,他还要比对其他几个译本,不仅要规避抄袭嫌疑,还要保证人、事、物名称尽量采用常规译法,更要避免重蹈《我逝去的岁月:美国民谣编年史》覆辙。

    王萌一校完《我们》后觉得编校难度很大,三本书同时出版,以一己之力很难按计划出版,便向孙蕾提出要外发校对,孙蕾不仅严词拒绝,还警告他如果私自去找,不会签报销单。孙蕾还说如果实在校对不过来,可以替他校对一下《美丽的新世界》,但兼职校对绝对不能找,因为质量难保证,极有可能返工。花钱事小,可能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延误出版进度。

    好在三部稿子并不是错误都很多,《1984》的稿子甚至是上一版的印刷文件,差错率更是在十万分之一以下。但并不是说这部稿子就没有问题,反而存在另一个大问题,作为附录的《动物农场》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1984》的很多版本都在书后附录《动物农场》这部同类题材短篇小说,但译者冯青上一次的出版商循例出版后发现有不少读者只读《动物农场》,不看《1984》,就在一年后重新发行《动物农场》单行本,还与译者重新签了一份《动物农场》翻译合同,合同期自然相应延长,所以王萌手中的《1984》并无冯青译的《动物农场》版权。《动物农场》确实是很多读者偏爱的一部小说,作为附录或者别册出版对整套“反乌托邦三部曲”销量都会有很大的带动,孙蕾也早就让王萌物色新译者,赵国鑫也给他介绍了几个译者,但他们不是没有档期,就是没通过试译,最后王萌自己找到一个档期和试译都合格的译者。

    王萌找的译者时之间是一个经常在网上给其他译者挑刺的人,有一点褒贬不一的小名气,自认比钱锺书英文水平都要高,也比知乎那些自认比钱锺书英文水平高的人高。时之间自称平时从不看中文书,但一直有志于重译经典,曾自译《在火山下》等冷门经典英文小说,网络口碑还不错,王萌觉得他可能会成为继李继宏之后的“天才翻译家”,也想借用他的名声来给这套书造势。重译《动物农场》自然是重译经典,他便爽快地接受邀约。

    时之间的试译稿十分完美,翻译水平几近董乐山,王萌和孙蕾都十分满意,很快签约,甚至破天荒地给他争取到基本稿酬加版税的结算方式。但之后时之间既不像一笑清城一样天天“过问”,也不像史麦粒一样天天“责问”,而是芳踪难问。王萌每次联系他,他都是几天后才回复,回复的还都是令人以为设置了自动回复的-翻译中”三个字。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会挤干。张晗君、赵国鑫和王萌的5月时间很快就被挤干。好在计划内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一笑清城的稿子三校完毕并送审,书名暂定为《我不过未经审视的人生》,书名确定,文案打了草稿,封面开始设计,《〈漫长的挽歌〉主演手记》内文制作完成,封面设计十几稿后选定编辑、营销和发行都不喜欢但史麦粒和庞博非常喜欢的那一版。封面除了书名和作者名(庞博),就是庞博模仿詹姆斯?邦德拿左轮手枪的摆拍剧照,难怪二人如此喜欢。

    赵国鑫的磨难也克服不少,方若舒最终承认自己的设计水平配不上父亲的文字水平,放弃亲自设计,但仍坚持改书名。赵国鑫非常抵触,孙蕾也坚决不同意,可在合同面前,他们不得不屈服,当然他们也做好了被读者痛骂的准备。因为书名不仅改了,而且是把原来文学性十足的名字改成鸡汤味浓郁的《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相对而言,《铁拳男人:普京传》结果还算不错,赵国鑫虽然没能说服出版社编辑停止越俎代庖,但孙蕾成功说服了他。孙蕾没有从书稿观点上来说服对方,因为她清楚试图说服一个三十多岁、头脑僵化的秃头男人,难于项羽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拎起来。她从编辑的职业素养出发,旁征博引,讲理举例,最终说服编辑遵从“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的职业原则,不再擅改书稿。

    作4折中,孙蕾建议责任编辑写一篇编辑手记附于书后,说明一下自己不同意作者观点但尊重作者表达,更可以借机表明自己的观点。责任编辑欣然同意,写了一篇5000字长文,虽然导致赵国鑫又得调整印张、重新编辑目录页码、修改定价,但较之于编辑不同意作者观点甚至要退稿,这何止是小事,简直是无事。

    王萌的时间挤得更干净,既要为《竟无言以对的人生真相》找稿,还得编排,还得找人重新翻译,同时还要编校《我们》《美丽的新世界》和《1984》,还要跟设计师沟通封面设计,排版工作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好在张晗君中旬时帮他二校了《我们》,赵国鑫下旬时帮他三校了《美丽的新世界》,三部稿子也按时送审、送社,但《动物农场》的翻译稿却迟迟未到。时之间现在微信、QQ、微博和邮件都不回,电话更不接,虽然他依然更新社交账号动态,依然在网上对别人的译文吹毛求疵。

    王萌对他的态度由初识的佩服到合作的期待,再到催稿不成的腹诽,最后到如今不回信息的办公室辱骂,但除此之外,无可奈何。“反乌托邦三部曲”已送社,下月初就会返稿,留给时之间的时间已经不多。孙蕾建议王萌换翻译,但王萌对时之间还抱有一丝幻想,同时认为新译者即使立刻选定也不会比时之间交稿快。

    合同规定的最迟交稿时间还有半个月,王萌祈祷一直在“翻译中”的时之间能按时交稿,但一周过去,时之间依然没有回复他的千万次追寻。孙蕾再次强烈建议王萌换翻译,王萌再次严词拒绝:“蕾总,我们有合同,不能随便换翻译,交稿期还没到呢。”

    孙蕾不客气地说:“以我的经验推断,他肯定没翻,不然为什么都不回复你呢?”

    王萌心虚地反驳:“也许他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呢?兴许明天他就交全稿了呢?”

    孙蕾十分不悦:“他一直不回复你,非常不尊重人。这种人只能带来惊吓,不要心存幻想,抓紧换人,还能赶上出版进度。”

    王萌还是心存幻想:“那万一他过几天就交全稿了呢?”

    孙蕾说:“这很好办,几天之内你即使找到合适的译者,合同流程也走不完。他要交了稿,大不了就不跟新译者签合同呗!”

    王萌说:“那不就得罪新译者了吗?”

    孙蕾说:“一个正常人没那么容易得罪,实在不行你就以试译不合格为由拒绝。”

    王萌觉得虽然这种行为不太符合职业道德,可也不得不如此。他很快找到一个翻译,对方很快交付试译稿,水平比时之间有过之而无不及。时之间依然没有回复,王萌开始走合同流程。他选择先走流程再寄给译者的非常规做法,也是担心万一B寸之间在合同流程过程中交稿不好毁约,好在时之间很“识趣”地一直不回复、不交稿。

    因为之前的《动物农场》翻译合同附在“反乌托邦三部曲”中,签字审批的人并没有太在意,所以这个单独的翻译合同并未引起质疑,顺利签完。王萌将合同寄给新译者后,开始不断催促他尽快翻译。??

    新译者不辱使命,仅七天就翻译完全书,又三天仔细通读并修改后交了稿。王萌又惊又喜,连夜加班编校,好在这本书字数偏少、编排简单,他成功在出版社返回三部稿子前将《动物农场》寄出。至此,已过最迟交稿日期十多天,时之间依然不回复、没交稿,倒是又发了一篇关于翻译应不应该用成语、俗语的文章。译稿问题已经解决,交稿时间也已超,王萌不再担心时之间起诉公司违约,现在再看时之间发表观点的心态就像看小丑在网上跳梁。他经常跷着二郎腿,喝着无因咖啡,表情鄙夷地“审读”他的论战文章,不是挑他成语用得不对的毛病,就是挑他标点符号用得不对的问题,几次三番后他庆幸时之间不交稿,认为他没有交稿也许是因为看人担水不吃力,自己根本担不动,主动放弃。但他还是为自动回复变为不回复非常生气,越看越生气,越生气越看,最后他激愤地发了一封言辞还算克制的谴责邮件给时之间,对他不履行合同、不回复编辑询问,影响出版进度表达了极大的不满,并表示以后绝对不会再合作。

    时之间破天荒回复了他,他首先表达歉意,并坦承自己确实没有翻译《动物农场》,原因当然不是自己没时间、没能力,而是最近板依佛教,《动物农场》的观点与自己的宗教信仰冲突。王萌觉得这可能只是托词,如果时之间如自己所言虔诚礼佛,就不会天天在网上与人争长短。更让王萌庆幸没有与之合作的是,时之间饥讽一个译者没有把第三人称自称改为第一人称是不懂中文语言习惯,结果被人反击成筛子,因为用第三人称自称并非英语专利,而王萌也在现实中认识一个喜欢用第三人称自称的中国人——王欢乐。

    5月中旬结束时,张晗君的《我不过未经审视的人生》终于成功上市,定价38元,首印12088册,码洋为459344元。赵国鑫的《铁拳男人:普京传》也终于成功上市,定价39.80元,首印15088册,码洋为600502.40元,《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早在中旬就已上市,定价36元,首印15088册,码洋为543168元。最忙碌的王萌没有成功上市一本书,也没有任何加印,码洋任务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