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回去网上见，结果方亚楠回去开电脑就修图，头一低一抬天都快亮了。
她但凡不是打游戏，爸妈都不会过来催她睡觉，毕竟赚钱比天大，然后她就又熬了个大夜。
打开游戏群，里面只有寥寥几句话，社畜之间这时候是相当心意相通的，很快猜出她人间蒸发是因为工作，于是一个个这个说累了那个说明天还有单子要赶，纷纷消失。
方亚楠感到有些惆怅，虽然这似乎显示了她在这个群体里还有些分量，但其实也提醒了她他们维系的关系是多么脆弱。
可能某一天游戏不好玩了，或者大家十天半个月不再见了，人情便慢慢淡下去了吧。
……但这也很正常不是吗？
她忽然有些好奇，七十五岁的时候，现在的朋友还剩下哪些？新来的朋友又是因为什么？
第二天全社继续往日的工作，素材没集齐的继续出去跑活，集齐了的则在社里埋头整理，方亚楠不是专门的图片编辑，但是她拍的照片总不好让别人经手，所以这次的选题阿肖负责文字，她负责图片。
“大纲差不多是这样，”阿肖看来也熬夜了，顶着黑眼圈给她发文件，人也走了过来，“你看看配图能不能搭上。”
方亚楠点开大纲看了一会儿，皱眉：“视觉技术方面你的篇幅有点多啊……可能图片分量不大够了。”
“这个真的不好意思，”阿肖叹气，“毕竟涉及人家的关键技术，昨天我有想到这点，但是试探了几次，那个席安也不敢打包票的样子，我就不好提了。”
“那怎么办？直接问江岩？”方亚楠很不想说出这话，可还是硬着头皮，“如果真的要以视觉技术为主，那还是得找他多要些资料了。”
“只能这样了，”阿肖说着就掏出手机，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拨过去，转身晃到外面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打了个响指，“成了，他让你直接过去拍。”
“……啊？又拍？！”方亚楠惊讶，“他们平时难道就没有相关硬照吗？”
“我问了，但江岩说技术用和宣传用感觉不一样，我觉得也是，昨天他们走廊上那些图片，都跟说明书上的示意图一样，不好看啊。”
“我觉得挺好看！”
“能让我们拍我们就该谢天谢地了，你怎么还不乐意的样子。”
“……”因为又要见到江岩啊！
方亚楠无话可说，但她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只能拿着包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去……后台给我申请个相机吧。”
“成。”阿肖转身回了自己的座儿，等方亚楠上个厕所喝口水的功夫，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赶紧出发，那边等着呢！”
方亚楠：“周扒皮啊你？！”
他们社位于老城区，和江岩的九思隔江相望，要过去最快的只有地铁，虽然公司也会报销差旅费，但是社畜都知道这个环节虽然不至于虚无但是往往异常繁琐，所以宁愿自掏腰包也不愿占这点便宜。
方亚楠上地铁的功夫在手机里聊天，她职业生涯一路走下来，VX群里什么三教九流都有，绝大部分都很活跃，今天似乎在聊什么热搜。
相比一些新媒体公众号大V主播的群，这次八卦信息量最大的反而是一个市里面各路文艺宣传部门的群。
【A：看照片没错了，绝对是我们这。】
【B：不会吧！那个综艺昨天才开机，今天就出事？狗仔那么给力？！】
【A：阿B你不是负责这块的吗，没什么风声？】
【B：怎么可能！我们只是负责协调的官方，他们要哪块场地我们给出个函件，出了事上头就不会支持了，我们说不定是最后知道的啊！】
【A：你快跟你上头讲啊！】
【B：你搞笑？我凑过去跟领导说主任前两天批的那个综艺昨天晚上有女明星出轨开房被抓拍了？】
【A：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B：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A：把那个女的开了呗。】
【B：不！整个节目都会消失的！】
【A：……】
【C：我同意，上头对这种事的态度就是宁错杀不放过，而且绝对斩草除根，到时候那女的粉丝不说，这个综艺的粉丝也得炸，你觉得现在官方舆情有这应对能力？】
【维度方亚楠：出什么事了？我怎么看得那么懵呢？】
【ABC：楠楠！阿楠！方老师！】
【维度方亚楠：瓜，来。】
【A：前天真实的我第二季开机，靠第一季火起来的那个走御姐路线的女当家唐鲤被拍到和神秘男子开房，但她之前走的一直是已婚养家女强人路线，你感受一下。】
方亚楠一向对娱乐圈不敏感，小伙伴们心知肚明，故而说明的时候都特别详细，唯恐她东问西问偏题。
【维度方亚楠：真实的我？在我们这拍的？】
【B：果然大家重点都是这个啊……以前真我的场地都保密的，但这次开始走各大城市宣传路线，我们好不容易才把第一集的露脸机会谈下来，结果就出了这个事，我们领导大概要集体买假发了。】
【C：对了方老师你们搞摄影的，狗仔圈子里有没有认识的啊，他们是不是太厉害了点，明明全保密的，结果第二天女主就被拍了，这是全国撒网的节奏？】
【A：对对对我也好奇这个！】
方亚楠哭笑不得：【各司其职而已，说什么狗仔不狗仔的。再说了，摄影师和狗仔不能划等号吧，狗仔不一定有专业的摄影技术啊。】
【B：但那群人也太过分了，拿别人隐私卖钱赚点击，很不人道啊！】
【维度方亚楠：据我所知我周围是没这样的人的……但是说实话，我不能保证他们私下里没有接类似的单子，就算有，他们肯定是不承认的。】
【B：哎……有这本事干嘛不跟我们合作，拍到艺人失格就跟我们说嘛，偏要把全国人民架在火堆上烤。】
【维度方亚楠：就一个唐鲤被抓拍还能有这分量？】
【A：现代人生活多枯燥啊，没瓜简直死水一滩，好不容易出个桃色新闻，当然人人追着啃了。】
方亚楠也叹气，这种事情她见得不少了，但因为时尚圈演艺圈新媒体圈一环套这一环，每次出一件事大家都有不同的消息来源和版本，久而久之她都懒得作出评价，宁愿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看个结果就成。
群里还在叽叽喳喳讨论，方亚楠已经到站了，她收起手机专心往江岩所在的写字楼走，到了楼下因为要刷门禁卡，便联系了席安等在闸机边。
刚站直，她就发现一旁还有个戴了墨镜和口罩的高个儿女人也在等，旁边还站着一个娇小的妹子，很是小心谨慎的看着周围。
大概那女人瞪了她一眼，那妹子很快收回目光，低头站在了她后面。
方亚楠收回目光，低头看刚震动过的手机。
【席安：方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外面，现在堵在路口，我马上就到，您稍等一下！】
这已经是五分钟前的信息了。
而紧接着又跳出一条，居然是江岩的。
【江岩：稍等，我来接你。】
方亚楠嘴角抽搐了一下，江岩手下百来号人，人手一张门禁卡，干嘛非得他亲自下来？
这写字楼也真是的，外人非得要里面的员工亲自接，什么登记打电话都不行，防得跟什么似的！酒泉卫星发射基地都没这么严吧！
……哦，那是比这儿严。
方亚楠泄气了，认命了，一脸不耐烦的抱胸等着。
过了一会儿，电梯门开了，一拨人涌了出来，江岩和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子夹在其中颇为惹眼，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的走过来，同时朝闸机方向打了个招呼。
江岩：“亚楠，来。”
时尚男子却只是嗨了一声，在看到方亚楠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
方亚楠却没注意那么多，她只觉得江岩的称呼刺耳，又变亚楠了，老师两个字被你吃了吗！？
她勉强的朝他笑笑，转身往闸机走，就见那高个儿女人也被那个时尚男子带进了闸口，留下那小女生似乎有什么事，反而走出了大楼。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方亚楠注意到，她似乎微微低头，打量了一会儿她肩上的相机。
方亚楠略有所悟。
这大概是一个圈内人，只有这类人会对带相机的人特别敏感。
她朝她微笑了一下，按住了镜头，四人一起走进了电梯。
时尚男子跟在最后面，便站在了数字面板前，先给自己按了十六楼，然后回头看江岩。
“二十八楼，谢谢。”江岩微笑点头。
于是那男子很快按了二十八楼，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方亚楠看着十六这个数字，忽然想起这个时尚男子是谁了。
难怪看着有些眼熟，他就是十六楼那个服装设计师的助理。
那个设计师当年突然爆火，设计理念非常独特，被很多明星争相追捧，方亚楠刚好就在江州，就帮忙接待一个时尚杂志的主编，过来给那个设计师做了个专访，于是就认识了。
昨天她还想联系那个设计师借江岩衣服呢，今天就碰到其助理了，好些年过去了，小伙子变化挺大。
不过他也应该认得自己的，为什么却故意装不认识？
她也不打算多事，可这场面却略有些尴尬，明明认识的人，却莫名其妙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挤在一个逼仄的环境里，这着实让她这个尴尬症有些手足无措，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她既不想去看江岩，又不好盯着前面两人，便只能转头去看电梯墙壁，谁料电梯墙壁是镜面，她这一看，恰恰和前面正微微低着头透过墨镜上方看自己的女人在镜子里对上眼！
方亚楠：“……”尴尬得头顶都冒气了。
她再次露出客气的笑，刚想转过头，却听那女人冷冷的说：“你看什么？”
方亚楠：“啊？”
时尚男茫然的看过来，左右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阻止：“额，老师……”他叫的是墨镜女。
墨镜女手一甩躲开时尚男的拉扯，直接转过头瞪着方亚楠，狠声道：“我说你看什么看！？”
方亚楠更迷茫了，她微微歪头：“我……”
一只手臂忽然挡在她面前，江岩往前一步，在狭小的空间里挡在方亚楠面前，微微皱眉：“这位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了？”
“对啊老师，你肯定误会了，她是……”
“是什么是！”墨镜女猛地摘掉眼镜，露出一双好看又凌厉的杏仁眼，瞪着方亚楠，大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东西！？跟了我一路吧？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早就拍上了吧？！”
唐鲤？！
可真是……八谁谁来。
这下她立刻明白误会发生在哪，毕竟刚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唐鲤这反应着实过激了，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可怜她还是该喷她。
方亚楠并不是个好脾气，但正因为知道这点，她反而习惯性的在爆发边缘压抑自己，为的就是避免局面一发不可收拾，结果就是场面越是火爆，她反而越显得冷静，冷静到对手包括周围的人都以为她是老实好欺负。
她露出了微笑：“你……以为我是狗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