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亚楠头皮都麻了。
甚至陡然产生一种江岩阴魂不散的感觉。
她光知道江岩入股万方，却万万没料到九思居然还在！她自己既然没在九思干，得知江岩去世了，她就根本没考虑过九思怎么办！
现在想想，娘的，莫非这成了一个家族产业？那现在谁在管？
方亚楠忍不住了，一把搂过方鹗的肩膀，顶着他耳朵问：“这个九思，是你爷爷那个九思吗？”
方鹗：“对啊……我天，奶奶你这都不记得了！”
“废话！”方亚楠怒斥，“现在谁在管？九思！”
“给会管的人啊，爷爷是带着九思入股的万方好像，具体我也不懂，反正咱家就负责分钱。”方鹗说得轻描淡写。
“那我岂不是很有钱！”
“对呀！”
“我钱呢？！”
“问你啊！”
方亚楠懵了，她琢磨了一下，决定一会儿再查自己的银行余额，先看比赛再说。
钱嘛，身外之物，而且她都这个岁数了，能做什么。
现在她不麻了，她麻木了。
战况上来就很激烈，解说开始就介绍了，双方都是有名的进攻型队伍，尤其是JT，自带乌拉光环，打起来血雨腥风，乱中有序，总是让对方招架不住。
而相比之下DKL则更加攻守兼备，喜欢玩点战术，什么钳形攻势，迂回作战，队长陆刃显然是一个眼光比较长远的指挥，经常布置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站位，但不久以后就在团队协作下发挥了关键作用。
但是这一次，陆刃的长远目光碰上不按常理出牌的JT，几个回合后就被打乱了步调，要不是个人实力过硬，即使转角遇到爱还能镇定相杀，否则差点就被击溃。
然而第一局还是输了，双方各自回到休息区。
方鹗很失落，问：“奶奶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方亚楠在一旁跟陆晓发VX唠嗑，头也不抬：“干嘛，你去出主意啊？”
“那不是……你能出啊！”
“我出个屁，我四十年前用键鼠打的时候还有上帝视角呢，要不然你说我为什么玩头盔那么菜？”
“嘤……”方鹗垮下脸，“我不想看他们输。”
“谁想哦！”方亚楠砸吧嘴，“不过那个霍师傅是真帅啊。”
“奶奶你这时候就别花痴了吧！”
“我又没通敌，看看脸怎么了。”
“不行！反正现在不行！这局绝对不行！”
“那要不我把你跟霍师傅的合影删了？”
“不行！那更不行！”
“你双标有点厉害哦。”
方鹗涨红了脸：“那那那是他们还没比赛呢！”
“哎……”方亚楠不逗他了，故作遗憾的摇摇头。
方鹗也不凑上来自取其辱了，撅着嘴在一旁运气。
陆晓自然在看孙子比赛的直播，他是完完整整经历过游戏时代变迁的，而且还算深度参与，此时自然很有话聊，而且大多都是内部消息。
方亚楠最介意的就是全息头盔版本没有上帝视角，这样玩起来和过去的CS截然不同，几乎已经成了真实战场，感觉几乎已经可以用于军用了。
【其实以前刚开发出来军方就订了好多套去试用，后来发现其实用处不大，现在打仗都用不着真人，练那个没用，尤其是士兵玩过后死亡概念都模糊了，反而不利于现实情况，所以现在基本都民用了。】陆晓答得很快，【但国外确实有很多职业选手之前是退伍兵，尤其是这个霍师傅，为了比赛还进过特种训练，整整消失了一年，是个狠角色。】
【我考为了玩游戏去当兵？！真的假的？这是反向作用了？】
【是真的，但是外界没让宣传，因为影响不好，只有一些职业选手得到过一些风闻。】
【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是承办方啊，对于选手简历都要审核，特殊职业和身体状况都要确认，他们肯定要跟我们坦白这个，我们当时还对让不让霍师傅回归讨论了好一阵子。】
【这不影响公平吗？】
【不影响，毕竟两个不完全是一回事，我们也没完全模拟真枪的后座力，他当兵回来反而更不适应倒是真的。】
【现在看起来他适应得很好啊，你家孙子接下来想咋整？他有没有哭着来找爷爷啊？[斜眼]】
【找了，大虫让我找人去给霍师傅尿检[笑哭]】
【哈哈哈哈哈这是要拔人家网线啊！】
【那我能怎么办，我也不能帮他们打啊。】
【那要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别打听了，你又不是没跟我打游戏，就一个字，干。】
【不对吧[斜眼]……】
【那还能是什么？】
【你打的话，不是阴就是苟，反正不是干。】
【行行行，随你怎么说。】
十分钟休息后，第二场比赛开始，双方战队再次在欢呼声中入场，全息直播亮了起来，这一次的战场是方亚楠最喜欢的沙城。
这是一个大部分空旷个别地方厂房的地图，非常考验枪法，但相应的，没有那多小道小巷，给老阴逼的发挥余地不大。
“怎么是这张图啊！”方鹗快哭了，“那陆刃的战术更发挥不出来了！”
“人家职业的，还用你担心？”方亚楠心情倒是很放松，她以前看各种游戏的比赛，从第一赛季看到第十几赛季那种，早就见惯大风大浪，种子队栽跟头了，世界第一输给世界无名了，决赛成为他国内战了，各种心情体验个遍，即便今天DKL输了，她也觉得他们只要努力了就好。
方鹗还年轻，暂时做不到那么淡定，此时捏紧了小拳拳。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局陆刃一改战术，选择和JT面对面硬刚，双方各自占了个阵地你来我往你进我退，双方交战次数之多差点让两个解说都说不过来，舌头都要打结了。
【我们看到这次DKL作风非常大胆！作为反恐方他们选择放弃蹲守阵地，而是采取点线联防战略，充分利用这个地图视野开阔的优势。】
【他们这是要硬拼个人实力啊！】
【没错这样打非常考验个人实力和团队默契，下面我们就看JT是选择分点击破还是一波直捣黄龙了，好了我们看到霍师傅带着隆德伯格出现在边线看起来他们的目标是要攻入厂房，烟雾弹已经燃起来了，这边驻守的大虫已经瞄准了烟雾我们看他这波盲狙成效如何，他还没开枪，他还不开枪，他再不开枪JT就要摸到大门了呀！】
【枪声响起来了！隆德伯格被爆头击杀！大虫干得漂……不对这不是大虫的鸟狙的枪声！是AUG！是AUG！是陆刃开得枪！他和大虫隔着艾卡和烟雾弹！他怎么做到的？！】
【那个集装箱的门缝！是那个集装箱的门缝！天呐我从没见过从这个门缝狙人的，玩家朋友们都知道这个门缝有个玄学空气墙！只有喷子能从这个门缝里打出伤害！但是看起来大虫一直没开枪就是在给陆刃报点！陆刃有把握！他难道已经征服了这个空气墙？！】
【这一枪感觉已经跨纬度了，如果不是巧合那么DKL真的是对这个游戏摸索得过于全面了！】
【显然JT还没明白究竟是哪里来的子弹，霍师傅退了！霍师傅思路非常清晰，我们看到他被队友接应了回去，但是看他们的视角范围，厂房的A点依然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我其实很期待JT能够再去探一探，如果陆刃再一次利用那个门缝狙击成功那我愿称他一句GM选手！】
【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一些传闻啊……】
【啊哈哈哈这个我们下次再谈，快看JT又一次行动了！他们果然不会轻易气馁，但是这次他们改换了战术！霍师傅不愧是霍师傅，烟幕中来自不可能方向的子弹并没有吓退他，他干脆掉头往那边去了！】
【陆刃危险了，啊废料区的艾卡动了！他已经支援过来了。】
【诸君我好紧张啊！】
【是的，DKL这个防线其实非常脆弱！任何一个口子被突破都有可能全线瘫痪，相信DKL此时也精神高度紧张！】
【即使对方已经减员一名也不行。】
【对，即使对方已经减员也完全不能放松。】
这时，方亚楠突然收到陆晓的VX：【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方亚楠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有你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吗？真是你改了那个空气墙？】
陆晓：【我都退休多少年了，怎么可能。】
【那你着急解释啥？我都没来问你！就算是你改的你也不可能是为了陆刃改的呀。】
【你没听解说说的某些传闻吗？】
哦……方亚楠无声的哦了一声，明白了：【这传闻跟你有关？】
【我还等你问我的，原来你不知道。】陆晓连文字消息里都透着无奈，【就是传闻说陆刃的爷爷我是百道主策，会给一些游戏隐藏机制，所以他玩起来特别溜。】
【那你给没给呢？】
【就算真有，也是我为了做出来为难他的，怎么可能特地告诉他！】
【哇，亲爷爷。】方亚楠竟然油然产生一种认同感，【我懂，我太懂了，要我我也这样！】说罢她慈祥的看了看旁边的小孙孙。
方鹗正握着拳头狂呼乱喊，刚才有是一波交锋，DKL小胜一筹，如果JT再继续减员，那这一局就基本奠定胜局了。
小脸发红的他被方亚楠一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哆嗦，像小仓鼠一样警觉的左右看了看，此时方亚楠已经收回了目光，他毫无所获，只能继续收回目光，却突然咦了一声，拍拍方亚楠：“奶奶你看！”
方亚楠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方媒体区看去，那儿乌压压站了一拍拍照的人，此时正有几个人镜头对着这边，看起来仿佛在拍她。
早料到有这一幕，方亚楠朝那边微微一笑，淡定的转过头继续看比赛，很快就看到DKL成功利用点线联防，把自家阵地一直守到最后，获得了胜利。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双方退场前往休息室准备本次BO3的决战，舞台上开始了观众互动环节，场内导演会随机选择在场一个观众上去，发表对各自支持战队的祝福，能获得一个礼物。
之前的休息时间方亚楠和陆晓发VX聊天的时候，其实以为自己会被选中，毕竟她这头灰白头发真的扎眼，然而并没有，她还以为DKL打过招呼了，便安下心来看热闹。
场内导演很公平，或者说幸好JT是欧洲队伍，所以双方的粉丝仅靠人种就能辨别，国人上去必然支持DKL，外国人自然支持JT，双方交替上去喊麦，一碗水端平。
方亚楠又低头去找陆晓套话，陆晓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回话很快，干货丰富，让她忍不住想起过去每次两人玩好游戏时，还能围绕着游戏机制和设计问题东拉西扯好几个小时。
那时候真是痛并快乐着，她一面想如果陆晓不喜欢自己怎么会放着第二天上班不管和自己聊到快天亮；可一面又觉得陆晓只和自己聊游戏，完全找不到转移话题的机会。有时候甚至会有点厌烦，可却又舍不得离开，就很难受。
然而现在没了，七十五岁的方亚楠必须认命，她可以很坦然的享受和陆晓聊共同爱好的乐趣了。
就在她笑嘻嘻的威胁陆晓给自己再透点新全息游戏的内幕时，手臂忽然被一阵狂扯。
“奶奶奶奶！”方鹗大叫，“你！你！”
“啊？”方亚楠抬头，正看到舞台上那个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有自己茫然的大脸，鹤发鸡皮满是褶子，乍一眼她都吓了一跳。
周围视野范围内所有人都在望向她，一脸好奇和艳羡。
“奶奶！笑！笑！几亿观众呢！”方鹗快急死了。
方亚楠差点就傻笑了，但她此时“老方”心态极为稳固，真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姑娘了，闻言反而往后一靠，朝着一旁的小孙孙微微一笑，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
“这位幸运观众有些特别！是一位非常优雅的奶奶，奶奶，请问您方便上台吗？表达一下对您支持的战队的鼓励！”主持人是个非常有气质的大美女，此时笑意盈盈的看着这边。
没等方亚楠说什么，方鹗已经着急的挽住她的手臂：“奶奶我扶您！”
“哎，”方亚楠有些无奈，缓缓起身，一旁的其他几个亲友席的观众干脆都站起来，给她让出一条更宽的路，并纷纷微笑致意。
全场人，可能加上电视机前数千万观众都眼睁睁看着她被方鹗搀着一步步慢吞吞的挪上舞台，这个时间足够导演找了个工作人员搬了张椅子放在上面了。
等方亚楠坐下，主持人松了口气：“这可能是我在游戏决赛现场看到的最年长的观众了，此时我的心中充满敬意，相信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也是这样觉得的，那么奶奶，请问您是陪您的……”
“孙子。”
“哦，您是陪您的孙子来看比赛的吗？”
“不，是他陪我看。”方亚楠得意的笑，她在路上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然而真坐在了舞台上，台上的灯光衬得观众席模模糊糊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她又不紧张了，反而是方鹗小手冰凉，她不得不反捂住他的手。
“哇，那您也玩VCS吗？”
“玩。”
“天呐，那奶奶您身体一定很好！”主持人顿了一下，突然道，“最近我知道网上流传一个很火的视频，正是一位奶奶陪着他的孙子玩怪物猎人，我还记得她握着手柄流畅的操作，仿佛岁月从来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那么请问这位奶奶，您也玩怪猎吗？”
来了来了，果然现场导演组早就盯上她了，方亚楠歪头想了想，神秘道：“我不方便走动的时候，偶尔会玩。”
“哗！”全场一阵**，看过视频的都知道那位主角是坐着轮椅打的，方亚楠这句话差不多是承认了。
主持人还不甘心，激动道：“那请问奶奶您是不是就是那个视频的主角呢？！”
方亚楠叹了口气：“我只想在余生安安静静陪孩子玩玩游戏而已。”
“啊……”主持人一愣，她的表情慌乱了一下，显然这个回答对她需要支撑的氛围来说有点过于沉重，然而她的专业素质却不允许她有别的表情，反应极快，“那奶奶您一定要加油呀！您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话说奶奶，您支持哪个战队呢？”
方亚楠笑起来：“当然是DKL了。”
“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大决战了，您有什么话想对DKL的队员们说的呢？”
方亚楠微微歪头想了想，道：“我都能坐在这，他们肯定也能玩到老，时间有的是……但这个朝夕必须争！加油吧，少年！赢了奶奶给你们做红烧肉！”
“噗！”旁边方鹗吭哧了一下。
“对！这个朝夕必须争！”主持人高声重复了一遍，“谢谢奶奶！请奶奶回到坐席……接下来我们再次欢迎我们的选手入场，VCS世界……”
方亚楠被方鹗扶着走下舞台，没几步就听到方鹗长长的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怎么了？”
“还以为奶奶你要说什么骚话。”
“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以前不觉得，现在……”方鹗怀疑的眼神，“你都说出要给人做红烧肉了。”
“怎么？是我不会做？”
“对，你不会做。”
“……”不会吧不会吧，四十年前她确实不会做，但四十年后，她还不会做？！
那她是怎么把这么大一家子拉扯大的呀！
哦，对了，她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