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亚楠觉得自己不适合查案子，很简单一个事情，她还是当事人，结果越查越乱，现在连自己水性杨花这种线索都出来了。
开玩笑，水性杨花？她倒是想！她也要能啊，说真的她要是真的水性杨花，她还不一定能挨到跟江岩结婚的年纪呢，长那么大，她又不是没人追。
方亚楠的心态从惴惴不安逐渐变成忿忿不平，最后干脆不想了，管自己继续做家里受万千宠爱的老祖宗。
这时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自己出生在计划生育的年代，她在自己家这一辈中是最小的，几个表兄堂姐的也都处的一般般，以至于现在还活着的没几个，对方的小辈就更加没什么联系，差不多就是单独发展出一支了。
所以即便是亲戚，也没几个可问的。
她决定躺平。
周三的早上，她收到了一张照片。
她托姜多多寄给杭佳春女儿阿葵的奶油味山核桃被放在了杭佳春的墓前，阿葵已经平静下来了，给她道了个谢。
说自从杭佳春年纪大了后，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她爱吃这个了。
方亚楠有些惆怅，但忽然间觉得一直压在胸口的东西似乎消失了，她挑了套衣服穿上，齐齐整整的出去。
姜多多反而穿着家居服，很慵懒的样子，正在烹饪台上折腾一堆模具，看到她的样子愣了一下：“妈，你要出门吗？”
“嗯，随便逛逛。”
“要我陪你吗？”
“不用不用，我不走远。”方亚楠为了显示自己现在很强，还拉伸了一下肩膀，结果听到咯嘣一声，只能讪讪的放下手，揉着肩膀，强颜欢笑，“真没问题。”
“哦，那你手机电有的吧，需要的时候打我电话哦。”姜多多跟着她走到门口，很是不放心，“千万小心啊，现在车开得都快，还很多自动驾驶的，都不靠谱。”
“嗯嗯，你放心。”方亚楠开始换鞋子。
姜多多在一旁看着，貌似很苦恼还有什么能叮嘱的，刚想到什么要开口，她手机响了起来，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接起来：“喂？嗯？哦，哦老师您好。”
方亚楠放慢了换鞋的动作，抬头看向她。
姜多多一边嗯嗯的应着，慢慢的皱起了眉头：“啊？不会吧，老师，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我们小鹗不可能……对对，我知道你明白，是的，是的，啊这，哎这些孩子怎么这样呢？明明是他们先……好，好吧，嗯我有时间，对，那……现在？好的好的，那我现在过来。”
她挂了电话，很是想不明白的愣了一下。
“怎么了？”方亚楠问。
“这，妈你还记得前天小鹗那帮同学吗，问他要票的。”
“记得啊。”
“你给了吗？”
“当晚就交给小鹗让他处理了呀。”
“你怎么说的？”
方亚楠想了想，茫然道：“他也不小了，几张票而已，让他自己处理了呗。”
“哎……”姜多多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怎么了？学校因为这事打电话？”
“好像说小鹗把票卖给他们了，结果他们转头跟老师举报说小鹗倒卖黄牛票？”
“哈？”方亚楠愣是没听懂这个操作，“所以他们到底要不要票？”
“不知道呀。”姜多多也是疑惑多过了气愤，在围兜上擦了擦手，“哎我真的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妈我去趟学校，你……”
“我跟你一起吧，毕竟我也算是当事人。”方亚楠继续穿鞋的操作，等姜多多进屋换衣服的功夫，直接打电话给方鹗。
方鹗过了许久才接起来，小心翼翼的：“喂？奶奶！”
“你怎么回事？”
“我也懵啊！我把票卖他们了，还比市面上黄牛票便宜来着！结果有个人的爸妈知道了，就到学校找老师说他们儿子被骗了！说我骗他儿子的钱！”
“靠！你这都是些什么同学啊！”
“我也气死了！等下，奶奶，老师喊你们来学校了？”
“是啊，喊你妈了，我一会儿也过来。”
“啊啊啊！”他压低声音怒吼，“我要恁死他们！”
“小伙子，放狠话太LOW了，你现在赶紧看看票能不能锁定，别让他们绑定了。”
“啊？我不知道啊，我交易都完成了。”方鹗一瞬间哭音都有了，“他们肯定下一秒就绑定了！”
“靠！”方亚楠这下真的生气了，要是让他们绑定了，那这票还不一定能要的回来，这闷亏难道只能咽了？
她转头就发了个VX给陆刃：【亲！你那些票如果被绑定了还能退吗！】
发完她突然意识到陆刃此时正是备战的关键时期，这么点事不应该打扰到他，又立刻撤回了消息，补了一句：【手滑了，忙你的。】
放下手机她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着外面飞掠过去的街景，刚好起来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两人到学校的时候，刚好下课时间，学校很是热闹，少男少女们大多在走廊上笑闹，见到他们两个大人时都好奇的看两眼。
方鹗的班主任对这事也很是无语：“本来这也没什么的，虽然我们肯定不能支持这样的行为，但是我们也管不到那么宽……但人家都找上学校了，我们也不能不搭理。”
“这种一般会怎么处理啊？”姜多多路上还骂骂咧咧的，此时却很是谨小慎微的样子，紧张兮兮的问。
“往小了那就是私了，闹大的话……就可能要记个过了。”
“啊？”姜多多脸一皱，愁苦起来。
方亚楠在一旁听着很不是滋味，方鹗摊上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摊上她这个奶奶，虽然不能把这过错揽自己身上，可自己确实脱不开关系。
自己穿过来能不拖后腿已经很好了，至少不能帮倒忙啊。
她低头开始搜索“票被绑定怎么退回”，然后就跳出一堆什么联系票务，恶意绑定，申诉诈骗之类的……
哎，她要是还是小方，二话不说就报警整他们丫的，可现在都是一群毛头孩子，她一个老人家跟人家上纲上线，会不会很掉价啊。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们已经被带到了学生处，里面已经坐了一对夫妻，和姜多多差不多年纪，见他们进来，都面色不善。
学生处主任是一个面容有些严厉的女人，三十来岁，见到他们立刻从办公桌前站起，迎上前来：“是方鹗的家人吧，请坐请坐。”
姜多多吸了口气，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我是方鹗妈妈，这是方鹗的奶奶，那个，主任，这事情……”
“你们家教真不错啊，小孩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做生意了，”一旁的女人已经忍不住了，冷声道，“一张八百块的票，转手就翻了一倍！赚同学的钱可真不手软啊！”
“这个……”姜多多虽然知道当时的情况，却并不清楚票价的问题，闻言皱了皱眉，迟疑道，“对不……”
方亚楠一把按住了她。
开玩笑，这时候道歉，气势就弱了！
她按住姜多多的手，一瞬间打定了主意，开口道：“那票的事情我知道，是小鹗的同学追着问他要的，听说市面上已经没有了，我托关系买了几张，也是加了点钱的，小鹗的同学听说了就一定要按黄牛价收，我还挺感动来着，你说这送吧，也是不小一笔钱，但我也不想让孩子有太大的负担，就想让小鹗自己掂量着来。我冒昧问一下，小鹗要价是多少啊？”
“一千六！”女人义愤填膺，“我们查了，官方只要八百块！”
“哦。”八百你买的着吗，占了多大便宜心里门儿清吧！方亚楠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叹口气，“事已至此我也不好说什么，这样吧，那票我个人收回来，不让小鹗再卖了，行吗？钱，都退给你们。”
“那也不用，我们就是觉得小孩子拿两张票的钱买一张票也太不合理了，你们退一半就好了。”
把你们美的！
“那不合适呀，你们也是为了我们小鹗好，我很感谢你们，这次可不能让他真觉得他做成了这笔生意，否则以后在学校更无法无天了。二位就当和学校一起教育一下我们的孩子，我们立个表率，这票是不能卖了，所有钱就从小鹗的零花钱里扣，也算给他个教训。”
方亚楠说着，恳切的望向学生处主任，“老师觉得可以吗？学校也算做个见证，我们当场退钱，让小鹗给那几个同学道个歉，票我们拿回来收着，绝对不在同学中流传……其实我也很不赞同的，这都期末了，还看什么比赛，多影响学习啊。”
学生处主任是最不明白情况的，闻言当然点头：“是是是，我也觉得，为了看个比赛，在期末闹出这样的事，影响太不好了。张一帅妈妈，你看这样，我们叫方鹗来给你们道个歉，退钱退票，在学校也做一次通告，以后坚决杜绝这类事情，以正校纪校风，可以吗？”
高帽子一扣，夫妻俩都懵了，张一帅妈妈有些绷不住，她似乎只是觉得那票子贵了，却并不清楚那票的珍贵，此时又想为儿子留票，又一时想不出话来：“这个，我问问我儿子。”
“你可不能惯着孩子！”方亚楠来劲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现在真是懊悔死了，没管好孙子，随他玩游戏，还帮他弄观赛的票子，现在学习成绩也下降的厉害，还在学校搞出这些难看事情，我反正以后绝对不让他整这个了，这个期末他成绩要是还上不去，大学都要危险了！”
她一边说还小心往学生处主任那张望，主任一脸平静，接收了她的目光，了然的笑了一下，正色道：“是的，不说方鹗，张一帅同学最近成绩也在下滑，我觉得是不能让他，哦，他们几个篮球部的，都应该好好补习补习，这次方鹗家长态度这么好，张一帅家长也请你们理解配合一下，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嘛。”
这高帽子一层层扣上去，本来就只是心疼钱的张一帅父母更加招架不住，只能点头：“那，好吧，我让儿子退票。”
“另外几位同学也一起叫来吧，我们当面退钱退票，顺便让小鹗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大家还只是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方亚楠一脸认真，握住姜多多的手，“孩子他妈，你说是吧。”
姜多多已经魂游天外了，此时只能点头：“啊，嗯，对啊。”
于是学生处主任一顿联系，很快五个学生和方鹗都到了办公室，五个孩子听了要求，如丧考妣：“啊！？不要！为什么啊！”
老师当前，他们可不敢直接说自己到底占了方鹗多大的便宜。
市面上五千的票让他们一千六买着，现在竟然有人为这一千六还起幺蛾子，想想就丢人。
方鹗在一边脸上都放光了。
张一帅叫得尤其大声，他爸妈这么一整，他看不了比赛不说，他朋友本来没事的也失去了这次机会，那乐子可大了。
方亚楠可一点不会心疼自家孙子以外的人，此时已经掏出手机，一脸微笑：“来来来，我现场转你们钱，你们也顺便把那票给退了。”
“可我已经绑定了！”其中一个孩子灵机一动，梗着脖子道，“退不了！”
“可以解绑的呀。”方亚楠眨眨眼，她虽然搜索了一下，但是心里并没有谱，方才一直琢磨着怎么诳人家父母退票，都忘了最快的方式是直接打一个票务的电话。
但既然能绑定，也应该能解绑吧，她心里不确定起来。万一不行，那可太糟心了。
她现在就是不想让这些人看比赛！
“不能的！那票没有解绑的！”孩子们异口同声，瞬间形成联合统一战线。
方亚楠一顿，看了一眼方鹗，见他比她还茫然，只能低头搜索了票务APP，打算直接打电话问人工客服。
她刚搜索到电话，突然就有人来电，是陆刃的VX语音！
好家伙，来得真是时候。
她立刻接起电话，强忍着得意的笑容：“喂？小刃啊。”
这称呼她还是第一次用，所谓装B要在刀刃上，直接喊陆刃未免装得太露骨，得给人一点联想的空间才行。
陆刃果然很不习惯的顿了一下，随后不确定的应了一声：“额，奶奶，您没事吧？”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不是帮我代购了五张票吗，现在人家有点事不要了，但是手快绑定了，能解绑吗？”
“……我也不知道。”
谢特！
“不过我可以问问，急吗？”
“不好意思，我是真不想打扰你训练，但是现在还真得有个准信。”
“那您等会，我这就问。”
陆刃说着挂了电话，方亚楠硬撑着没去看周围人，一脸平静的假装继续操作手机。
“奶奶……”方鹗斗胆开口，“刚才的，是陆刃，哥吗？”
好小子，也是个会来事儿的啊，方亚楠强行无视周围blingbling的眼神，一脸冷淡的点点头：“嗯，我让他帮我打听。”
“哇……”虽然大难临头，但不妨碍小粉丝们难以抑制的惊呼声，可转头一想，又个个白了小脸。
这一下别说方亚楠，就是周围大人都能看出其实票子能解绑了，但大家各怀心思，都没做声。
没一会儿，陆刃便打电话来了，开口便是：“为了防止倒卖，系统上没有直接的解绑链接，但可以点申诉通过后台审核再人工操作，你给我身份证号，我转发，他们马上操作。”
“好。”方亚楠嘴角一翘，朝着孩子们晃晃手机，“麻烦你们身份证号给我下，小刃直接找人后台操作，”随后头一歪，微笑，“就能解绑啦。”
荣幸吧，欢呼吧，你们偶像亲自给你们解绑观赛票哦！
看着孩子们的神色，连方亚楠自己都觉得过于残忍了。
天可怜见，可能一般人眼中方鹗确实不厚道，同学的钱也赚，但世上哪来白来的午餐，而且这票本也不是原价买的，她至今都不知道陆晓到底出了多少钱，如果还让这样的人占了便宜，她真的会气出高血压。
她本来就打定主意，即使倒贴钱也要把票弄回来的。
待转发了五个身份证号，又当场退了钱后，方亚楠心怀大畅，和姜多多一起感谢学生处主任，身后张一帅爸妈在训孩子，起因好像孩子跟他们发了点小脾气。
“都跟你说了，你应该专心学习，看什么比赛！还花那么多钱！”
“都怪你们！我都说了我没占便宜！你们偏要让人原价转票！”
“住嘴！”张一帅妈妈羞恼的看了他们一眼，“走！出去！”
“我恨你们！”张一帅一人高马大的孩子嚎啕大哭，夺门而出，他爸妈无奈的追了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啊，都恨上了，”学生处主任一头雾水很久了，“这票到底贵了还是便宜了？”
看这主任是个有脑子的，方亚楠耐心解释道：“这票官方开卖的时候是八百，但立刻被抢光了，现在二手市场被炒到五千一张，还只是普通座的。”
“啊？这么夸张！？我也知道电竞比赛，没那么贵吧。”
“没办法，今年世界锦标赛就在这，偏偏我们种子队有可能进决赛，可以说是十年难遇的机会吧。”方亚楠耸耸肩，“我觉得张一帅父母也知道他们孩子占了多大的便宜，大概还想占更大便宜。”
“哦！”主任了然了，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说呢，您这么给他们扣高帽子，本来强调一下市价，他们说不定还要谢谢你……方鹗奶奶你当时就不想把票给他们了吧？”
“那肯定啊，孩子嘛，还是要好好学习，快快长大。”
主任点头笑起来，和方亚楠交换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此时姜多多终于回神了，小心道：“那，主任，这事……小鹗他……”
“没事了没事了，”主任摆摆手，“反正以后让方鹗注意一点吧，学生嘛，学习为主。”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
出了办公室，姜多多长叹一口气：“哎，还好把妈您带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说起这个，”方亚楠突然道，“小鹗最近成绩怎么样？没下滑吧？”
姜多多笑了：“没呢，你放心，还好了不少。”
“你看，该管的你还是管得很紧的嘛。”方亚楠笑道，“我就不合格了，跟小鹗的狐朋狗友一样。”
“哈哈！”姜多多挽住她的手，亲亲热热的扶着她出校门。
刚上车，方亚楠就接到陆刃的电话：“奶奶，搞定了，都解绑了，你随便处理吧。”
“谢谢呀！”方亚楠也不客气，顺带道谢，“小刃你对我这么好，奶奶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应该的。”
“哪里应该了，你爷爷可没那么大面子，有机会你们过来，我真的给你们烧好吃的！”
“确实应该的，”陆刃道，“你可是我们的英雄，该我们谢谢你。”
“啊？”
“奶奶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啥？”
“四十周年啊。”
“啥四十周年？”方亚楠一脸懵逼。
陆刃比她更懵：“不会吧，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不是，我懵了，你在说什么呀！”
“我也是刚发现……四十年前电竞选手被正式纳入国家运动员体系，享有升学优待和社会保障……您不是发起人之一吗？”
“……卧槽！”方亚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啥！？我？！”
“啊，刚才有个采访，人家记者问我和你这么要好是不是因为这层关系，我才知道你那么厉害啊奶奶。你以前……”
“打住！”方亚楠狂吼一声，吓得一旁姜多多一个急刹，她扶住车把手大吼，“别说了！”
“啊？”
方亚楠捂住手机，一脸惊恐，脑子突突的疼。
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虽然听起来很爽，但确实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她被剧透了！
所以她这么强忍着不去看自己卧室里满墙的《维度》是图什么啊！！！
不就是为了小方能不接到人生剧本吗！！！